“从内城出击的一千精锐叛军,离开内城制之后不到一刻钟就遭遇伏击,在伏击中叛军损失过半。”
想要偷袭别人,结果被偷袭了,引起了中军大帐之内一群低级军校的惊呼。
之所以会产生惊呼,那是因为今天被郭戎召集到中军大帐的是一帮年轻到了极点的军校。
军职最高的为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军职最低的为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从表面上看,品阶不同,但是本质上却都是禁军中的连排级别的低级军官,而且年龄都没有超过二十岁。
在经过禁军内部四年之内第三轮改制之后,禁军的军职体系已经明显的和后世兔子的军职体系靠拢。
将官(大将军-将军,军级)-
校官(中郎将-左、右郎将,团级)-
尉官(都尉-副尉,营级)-
校尉(连排级)-
军士(班/什级)-
士卒(战兵/辅兵)-
从将官到普通的战兵/辅兵,郭戎这一套军职体系脱胎于曾经的府兵制,但是根据重组之后的禁军进行了调整,使之更有利于强化禁军的指挥体系。
校尉的级别在禁军中算不得高,但却是禁军真正的骨干,禁军战斗力,军令执行力的保证。
否则,就算郭戎有通天之能,就算罗中文拟定的计划完美无缺,如果手下的基层军官都是废物,这一切也都是井中月水中花。
对于禁军来说,也许不是每一名校尉都才能通天,但是禁军中的校尉绝对没有庸才,哪怕是这些二十岁都不到的校尉们。
唐军历来军功至上,禁军中一切更是以军功为尊,这些校尉们虽然年轻,但是也不可能享受什么特殊的待遇。
能越过士卒,进入军校的阶层军功簿上至少都攒了七八颗首级,在个人的武力,在服从命令,在忠诚勇敢方面不需要被怀疑。
然而,从士卒到军士,从军士到校尉可以靠勇武,可以靠忠诚,但是想要越过校尉的级别,可就不是勇武、忠诚可以做到的了。
连级,哪怕是禁军中临时组建的加强连,也不过一两百。
不仅人数少,而且兵种上也是单一的骑兵或者不足,既不需要承担战场上的指挥任务,也不会承担一个方向的独立作战任务。
从本质上来说,连排都仅仅是一个战术单位。
但是,如果跨越连级进入营级就不一样了。
无论是常规的步兵营、骑兵营、工兵营、器械营,或者为了满足特殊需要,被临时抽调组建的支队,都和连队有了本质的区别。
首先在人数上,从一两百暴涨到了近千人。
兵种更是从单一的兵种,变为涵盖了步卒、骑兵、工兵、医疗在内的多兵种,而兵种的补充完整,更使得他们具备了单独作战的能力。
无论是在参加大规模作战,还是承担单方面的作战任务的时候,统筹,指挥,都变得不可避免。
要知道,郭戎连野路子的人才,甚至敌军,叛军中的人才都不会放过,更何况自己内部这些无论是潜力和忠诚都无可挑剔的自家人。
对于这些潜力股,郭戎从来没有放松过培养,但是纸上谈兵和实战永远是两码事,纸上得来终觉浅,战场永远是纸上无法取代的。
平时每个人都可以说的头头是道,毕竟,纸上谈兵,按图索骥是没什么难度的,但是在实战中,真的能将这一点用好的,却着实不多。
所以,在发现了已经全面掌握了柳城之后,郭戎才会别出心裁的弄出这样一场与众不同的实兵推演。
而事实证明,郭戎的想法一点错误都没有。
听到在伏击的一瞬间,在场的年轻军校们齐声的发出了惊呼。
这些年轻的军校虽然还都是低级的军校,没有指挥的经历和经验,但是郭戎常年累月的补课之下,基础性、常识性的东西他们还是很清楚的。
埋伏、偷袭,这种东西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这是最古老,最简单,也是最实用的战术之一。
以一次完美的伏击,需要预先选择伏击地点,制定包括诱敌,伏击,阻击在内的相应计划,在伏击的过程中同样需要小心隐藏。
这其中有任何一点出现问题,伏击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甚至可能被对手利用,打一波反偷袭。
这些东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看起来简单的伏击战,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这需要很强的预判力,选择力,决断力,还需要足够的谨慎和细致,而这只是寻常的伏击战。
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城池中,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完成这样一场伏击战,其难度更是可想而知。
所以,这帮家伙可以推断城墙上的战斗走势,可以分析每一支叛军的目的和意图,甚至可以大大咧咧的评价叛军指挥者的决定。
但是,没有人想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会发生这样一场伏击战。
虽然只是干掉了半数的叛军,但是,这是夜晚,不是白天,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看着这些年轻军校的表现,郭戎既没有失望,也没有不满,更没有遗憾,而是面带笑容。
对于这些低级军校来说,惊讶是正常的,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们还年轻,毕竟他们的职位还太低,带兵还太少,经验还不够。
在深夜,完成这样一个五千人级别的伏击战,并大获全胜对于他们这些年轻人来说还是太难了。
能把自己的真实反应展现出来,能通过这一次的推演获得获得启发,能把这种启发消化、吸收,变成自己的经验就足够了。
郭戎不指望他们现在就能做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霍去病,当然,别说霍去病,就算多出几个莫灵均、李炎级别的英才,郭戎也会满意到极点,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虽然不抱希望,但是并没有影响郭戎用满带希望的目光继续扫视在场的几十名年轻的军校,
随着最初的惊呼声过去,郭戎看到不少人都已经陷入了沉思,对于这些人,郭戎表示满意。
战场上不比其他地方,来不得半点的吹毛求疵,他们或许在天赋上不算出类拔萃,但是以他们的年龄,能这样踏实,勤勉,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将领毫无问题,而这些才是唐军的中坚力量,没有他们的存在,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还有一部分人,还没等郭戎扫视完成,沉思已经被恍然取代,对于这部分军校,郭戎表示很满意。
他们或许经验不足,但是,这些家伙的悟性极佳,积累足够的经验,施加足够的引导,水准之上不成问题。
正当郭戎因为眼前军校们的表现而感叹后继有人的时候,军校的角落里,一个眉头紧皱,正在苦思冥想的家伙映入了郭戎的眼帘。
在脑海中简单思索之后,郭戎想起了他的名字以及他的身世,这可是禁军中少有的走了后门的存在。
这小家伙可是自己亲自批准的,虽然身体上差点,但是脑子绝对够用,信念足够坚定,意志力也足够强大,以他的资质,不应该连这样一个伏击战都想不明白。
然而,下一刻,郭戎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陡然燃起了一波憧憬和希望,以他的年龄和阅历,如果能想到……
“封正言!”
“在,大将军!”
“看你愁眉不展的,想到了什么,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析一下如何?”
听到郭戎的话,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射到了封正言这个身材算不上高大,身体也算不上强壮的陪戎校尉身上。
看到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自己,封正言白皙的脸庞瞬间变得赤红,本就有些内敛的瞬间尴尬到了极点,这一刻他甚至感觉用脚趾能抠出半座长安城。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耳畔一个声音传来。
“正言,不要忘记我们身上背负的使命!”
这声音的主人封正言无比的熟悉,这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玩伴,也是命运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挚友,更是自己的生死之交,高汉文。
如果没有他的鼓励和支持,自己恐怕永远也不会踏上军旅。
高汉文的目显然是提醒封正言不要羞涩,大胆的上前说出自己的想法。
然而听到声音之后,内心细腻的封正言却想起了太多的东西,尤其是是想到了自家选择玄祖的命运,整个人不仅没有什么行动,甚至直接怔在了当场。
看到了挚友的表现,高汉文也是欲哭无泪,封正言能想到什么他大致也猜得到,对于自家这位兄弟实在是……
无奈之下,祭出了多年来对付封正言的秘法——抬起了看起来就很吓人的大脚丫子,一脚踹在了封正言的屁股上,直接把封正言踹飞了出去。
接下来,
“哎幼!我擦来!”
一声惨叫随即传出。
等封正言回过神来,捂着屁股抬头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郭戎的面前,看着郭戎期待的眼神,封正言下意识的回头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然后正了正身,鼓足一口气,抱拳向郭戎道。
“大将军,方才我在思索这柳城会不会在今夜,甚至在片刻之后就尘埃落定。”
这一句话一出,整个中军大帐瞬间死寂。
这一刻,如果有人认真的观察,会发现,整个中军大帐之内近百人,除了郭戎、芦孝兵等少数的几人,所有人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惊了。
再,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封正言的身上,整个中军大帐在之内,如同沸腾的油锅中被径直倒入了滚水一般彻底沸腾了起来。
只不过,相比较刚才以好奇为主的目光,这一次目光变的异常的复杂,有好奇,有疑惑,有不满,有迷茫,还有一部分不加掩饰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瞪着封正言。
就连一脚把封正言踹出的高汉文也是一脸懵逼,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如同便秘,很显然,如果早知道封正言说的是这么一句话,打死他也不会封正言踹出去。
然而,此时此刻,郭戎、芦孝兵在内的达几个人却真正带上了一种真正的惊讶之色。
“哦不错,不要紧张,也不要在意,至于这帮家伙,”郭戎抬起头环视了一圈“把他们当成会说话的卷毛狒狒就好。”
卷毛狒狒,全大唐会用这个词的恐怕也就只有郭戎郭大将军了。
听到卷毛狒狒,这样一个郭戎所使用的专有名词,猝不及防之下,封正言也是噗嗤一下,身上的紧张被散去了八成以上。
看到封正言神情和状态的变化,郭戎轻轻的拍了拍封正言的肩膀,轻轻的鼓励道。
“说说的你的判断,说说你的理由?”
再次看向郭戎,看到郭戎那鼓励的眼神,封正言点了点头,直接说道。
“因为大将军派遣了大量侦察兵的渗透和潜伏,此时此刻柳城内……”
听到这一句简单到了极点,看起来有些废话的开场白,郭戎的眼中闪出了无法掩饰的光芒,但是郭戎没有说话,而是让封正言继续说下去。
封正言的话其实很简单,因为大量的侦察兵,他们这些在城外的人,事实上处于了上帝视角,城内的一切在他们的眼中都是明牌。
虽然不是所有的信息都能在第一时间,准确的被传递过来,但是从现有的信息推算,从兵力到布置,在他们的眼中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蒋文左手头可以有上万人,其中三千是从一开始就跟随他的精锐,剩余七千都是收编的其他杂牌。
表面上,蒋文左拿出了六千兵力去进攻,但是看战场上的折损比,到底是想消耗杂牌,还是想拿下地盘,再说这还有第三个目的就不好说了。
且不论蒋文左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六千人进攻是定了的。
拿出六千人去进攻,一千人守卫自己的基本盘,那还剩下了至少三千人。
以蒋文左现在表现出的水平,绝对是在普通军将之上的,这样一个人怎么不会让这三千人闲着吃干饭。
一千自己的精锐,带着两千杂牌去伏击应该是合理的推断。
蒋文左一边进攻城墙的对手,一边伏击内城的叛军,看起来很热闹,但是封正言的问题就在这。
城内可是有四支叛军力量的,三支都出动了,最后一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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