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皇上微微一愣,眼眸中的冷意也渐渐被更深的疑惑取代,下意识地反问道:“这是为何?”
林卿抬头看了皇上一眼,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旋即将头埋的更低,用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回答道:“臣女祖母年事已高,又一直体弱多病,父亲和兄长时长出征在外,难免照顾不到,臣女想留在家中多照顾祖母几年,暂时不愿考虑出嫁之事,还请皇上成全。”
“朕还以为是何缘故呢,原来是为了这个。”皇上轩一轩眉毛,爽朗笑道:“你能有这番孝心是好事,但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岂有为了照顾长辈就置终身大事于不顾的道理。”
“回皇上的话,臣女虽然不才,却也懂得百善孝为先的道理,魏晋时期,李密为了照顾年迈的祖母,不惜放弃高官厚禄,臣女只不过是晚几年成亲罢了,实在不值一提。”如此说着,林卿再次叩首:“请皇上成全。”
其实林卿原本打算说自己已经看破红尘,只愿与青灯古佛相伴了此残生,可细想一番,又觉得实在没必要对自己那么狠,只得搬出老太太这个挡箭牌。
虽然是随口胡扯的,但林卿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皇上亦忍不住有几分动容,再加上他对林卿的印象一直很好,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了几分怜惜,“难为你一片孝心,暂且如此吧!”
独孤夜没想到皇上还真被林卿说动了,不禁色变,有些急切道:“父皇,林小姐一片孝心,儿臣十分感动,其实这并不冲突,先定亲就是了,而且庆王府那么大,把林老夫人接入府中常住也不是不可以。”
前两次,正是因为他的主动或被动妥协,才一次次把卿儿置于九死一生的险境,每每想起这些,独孤夜都心如刀绞,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按卿儿的计划来做。
听到独孤夜的话,皇上尚未开口,皇后已是笑盈盈道:“夜儿这话可是糊涂了,你身为夏朝亲王,怎可以给外人养老送终。”说罢,微微侧身道:“皇上说是么?”
“皇后说的有道理。”虽然独孤夜极力表现出寻常的样子,但皇上的洞察力一向惊人,这会儿已是从其言谈举止中察觉出不对劲,稍一思索,拧眉道:“婚姻大事总要两情相悦才好,这件事暂且搁置,待林将军凯旋归来时再议不迟。”
“父……”
不等独孤夜再开口,林卿已是先一步朗声道:“臣女多谢皇上体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新一轮较量以独孤夜暂时失败而告终,但他会这样接受现实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所以不久之后,独孤夜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当前,待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结束后,大殿中的气氛显然比之前凝重了许多,林卿的理由看似合情合理,但根本经不起仔细推敲,在座之人无不心思缜密,自然都在暗中思索背后的真实原因,皇后更不例外。
这样的心思一直持续到宴会结束,欧阳姑姑一路扶着皇后进入昭阳殿,见自家主子眉头始终紧锁着,遂屏退左右,待殿中只剩下他们主仆二人后,方才愤愤不平道:“主子,那个辰妃算什么东西,皇上破例允许她参加宴会也罢了,竟然还处处抢主子的风头,实在是不知所谓。”
皇后对镜卸下头上沉重的发饰,听到这话,眼皮都没抬,只淡淡道:“她是皇上的新宠,又封了贵妃,正是春分得意的时候,怎么能不一味地嚣张呢。”如此说了一句,皇后轻轻摇头道:“她长得像谁,你又不是不知道,由着她去就是。”
“难道主子不是在为辰妃的事情烦恼?”欧阳姑姑有些疑惑地问道。
皇后轻嗤一声,冷冷笑道:“一个再也无法生育的替身,还不值得本宫花太多精力去对付。”迎着欧阳姑姑有些疑惑的目光,她缓缓放下手中精致的金丝镂空步摇,继续道:“林卿今天的态度实在是奇怪的很,本宫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拒绝皇上赐婚。”
皇后虽然久居深宫,但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且不说将军府绝对不会缺了伺候老太太的下人,单就老太太偏心林如玉和沈流云的所作所为,林卿不记恨她就算善良了,还为了照顾她而拒婚……连鬼都不信。
听到皇后的话,欧阳姑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奴婢也觉得怪异,看三皇子的表现,他应该是很中意林卿的,按道理来讲,他冒着危险把林卿从赫赫救出来,又朝夕相处了那么久,林卿应该不会对他全无感情才是,但她说话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难言之隐?”皇后自顾自地小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勒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挑眉道:“若真是如此,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欧阳姑姑脱口而出道。
皇后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欧阳姑姑一眼,淡淡道:“本宫虽然没见过赫赫那个苏伦太子,却也听说对方相貌俊逸无双,就算比之乾儿也不逞多让,林卿被他掳走,多日朝夕相处之下,会没有一丝感情么?”
“主子的意思……林卿心里惦记着苏伦太子,所以才拒绝了三皇子?”如此说了一句,欧阳姑姑又连忙摇头道:“这不可能吧,若她真喜欢苏伦太子,大可以留在赫赫不回来,又何必生生与其分离呢?”
“林卿是林青云的女儿,如今正处两国交战之时,她若是不回来,林青云和林枭必然没有活路,她不会自私地把整个林家送上死路。”皇后抬起精心修饰过的纤长手指,将裙子上微不可见的皱纹抚平,面无表情道:“又或许苏伦对她只是心存利用,根本没动什么真情,她一时气不过就回来了,不过无论哪种可能,她应该都不是完璧之身了。”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女子的贞洁比身家性命还要重要,若是失了清白,不仅自己一辈子抬不起头,就连父母族人都要跟着蒙羞,家中其他兄弟姐妹基本上很难再议到好亲事,欧阳姑姑忍不住神色大变,不敢置信道:“林卿幼承庭讯,不至于糊涂至此吧?”
“女人一旦动了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除了这个,本宫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了。”皇后微眯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轻哼道:“真真假假有什么要紧,只要听的人信了就好。”
这次欧阳姑姑反应倒是不慢,立刻明白了皇后的意思,点头道:“主子放心,不出三天,全京城的百姓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做的仔细些,别露了什么痕迹。”皇后并没有打算跟林家撕破脸,自然不能暴露自己。
“是,奴婢晓得分寸。”如此说着,欧阳姑姑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补充道:“主子,奴婢听正阳殿的宫人讲,宴会开始前,辰妃在殿外跟林卿说了好一会儿话,似乎有意拉拢她,不如……”
“你的意思是把矛头引到永和宫去?”皇后微微思索,点头道:“如此甚好,就这么办。”
“是。”
在皇后和欧阳姑姑说话的时候,林卿亦在巧儿的陪伴下朝宫门口走去,担心独孤夜会追上来,她一路走的飞快,跟在一旁的巧儿要小跑才追的上。
“小姐,您慢点儿,奴婢……奴婢要走不动了。”巧儿扯住林卿的衣角,大口喘了几口粗气,方才小声道:“三皇子武功高强,他若是想追,您就是走的再快,他也能追上啊!”
……
林卿眼前闪过一排黑线。
合着自己紧张过度,忽略重点了。
“你这小身板,该好好锻炼了。”林卿没好气地轻斥了一句,步子却是慢了下来。
跑也没用,她就不费那个力气了,而且……她相信独孤夜会有分寸。
如此走了一炷香时间,眼见就要看到宫门,一个熟悉的妩媚声音从身后的花丛中缓缓飘入林卿耳中,“姐姐。”
沈流云。
想起前世今生的种种纠葛,以及从鬼门关绕了一圈的成博宇,心底的恨意翻涌如潮,林卿几乎能听到紧握着的指节咯咯作响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一掌挥过去的冲动,神色如常地微微笑道:“妹妹,好久不见了。”
沈流云无比恭顺地盈盈拜倒,灿然道:“听闻姐姐出事后,妹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思念,每日都跪在佛前祈祷姐姐能够平安归来,如今看来,妹妹的祈祷灵验了呢。”
“有妹妹如此费心,我这个做姐姐的怎敢让自己出事呢?”林卿缓缓走近,附在沈流云耳边,淡淡道:“姐姐有一事想要告知妹妹,妹妹可有兴趣一听?”
“妹妹自当聆听姐姐教诲。”
“做事情要势均力敌才能有胜算。”林卿凌厉的目光从沈流云光洁的皮肤上扫过,唇齿间透着蚀骨的冰冷,“那个刺客的箭术不过尔尔,妹妹白白浪费那么多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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