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青云的话,独孤夜轻轻挑了挑眉毛,温言道:“林将军请讲。”
见独孤夜虽然难过,但并没有一味地封闭自己,林青云心下稍安,缓缓开口道:“末将的父亲一心想成为武将保家卫国,奈何身体不好,只能做一个小小的文官,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末将从出生起就背负了帮父亲实现愿望的重任。”思绪像尘封的画卷一点点展开,林青云的双手拂过血迹未干的城墙,轻轻道:“末将十三岁参军,那时候皇上刚刚登基,朝廷局势远没有如今这般安定,参军不到一个月,就遭遇了西南吐司叛乱,当时皇上为了彻底平叛边患,毅然决定御驾亲征,那场战争是至今为止末将见过的最惨烈的战争。”
“最惨烈?”独孤夜眼眸中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疑惑。
“殿下一定想问,会比昨天那场战争还惨烈么?”林青云明白独孤夜心中所想,淡淡一笑,继续道:“西南地区多高山,那些山有多高多陡,没有亲眼见过的人绝对想象不出来,当地人从小在山中长大,十分熟悉地形,他们设置了很多陷阱,大军行进过程中稍微一不小心就会掉落圈套,或摔下深不见底的山崖,或被山顶突如其来的巨石压成肉酱,完全是九死一生。”
“他们的吐司城也建在深山老林中么?”独孤夜稍一思索,再次问道。
“那倒不是,但要到达城池,必须要穿过深山老林。”简单解释了一句,林青云继续道:“那次战役,皇上亲自率领了十五万大军,但能够活着到土司城下的只有区区五万多人,他们早有准备,烧了许多滚烫的热油,就是这样的城楼,一锅一锅热油倒下去,攻城的士兵瞬间就被浇的面目全非,哀嚎声不绝于耳。”说到这里,林青云眼眸中已是含了一圈热泪,可见虽然时隔多年,但当年的事情仍清晰地印刻在他脑海中,未有一刻忘怀。
“不能用火炮攻城么?”
“山路崎岖陡峭,军队通过尚且九死一生,根本没办法带如此笨重的武器。”林青云摇摇头,继续道:“当时情况十分危急,若不能攻下土司城,不仅大军会全军覆没,皇上亦会被擒获,国将不国,这一点每一个将士都明白,没有一个人退缩,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后,终于攻上城楼,生擒西南吐司。”
“本王听说当年父皇差点被那西南吐司的暗箭所伤,是将军救了父皇,为此还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独孤夜微微笑道。
“保护皇上的安危是臣子的本分。”正因在那场战争中的卓越表现,林青云开始得到皇上的青睐,从此步步高升,位极人臣,但他并没有过多提及自己的事情,只是继续道:“那场战争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但同时也彻底平息了西南边患,近三十年过去了,西南再也没有发生过叛乱,若那些死去的将士在天有灵,一定也会很欣慰。”
“多谢将军指点,本王明白了。”独孤夜微一点头,怅然道:“本王会如实禀告父皇,让国库出资修建一座新城,将死去的老百姓跟牺牲的将士一起好好安葬,并对他们的亲属给予同样的抚恤。”
“逝者已矣,我们活着的人没办法为他们做太多,只能时刻铭记住教训,尽全力为更多的老百姓创造一个太平盛世。”林青云意味深长道。
“本王明白。”其实他们已经尽力将战争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了,若不是林卿不顾自己的安危随苏伦深入赫赫,探知了许多有用的情报,又及时察觉并设计粉碎了成圣光的阴谋,想必这时候赫赫大军已经攻到京城了,其实说起来,林卿才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功臣。
这些日子他的心一直被战争所牵绊,无暇他顾,如今想起,才发现心中已然积攒了太多的思念,只见独孤夜再次看向林青云,有些愧疚道:“林将军,这些日子卿儿为了战争之事四处奔走,几次置身险境,是本王没有照顾好她,对不住您。”
早在得知独孤夜追到赫赫营救林卿的时候,林青云就明白他们二人之间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更是肯定,不过这几日跟独孤夜朝夕相处,也让林青云明白对方并不似传言那般凶残任性,肆意妄为,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含笑道:“卿儿跟她娘亲一样聪慧,自幼便是个有主意的,她虽然是将军府的嫡小姐,但末将常年不在家,她明里暗里没少吃苦。”说到这里,林青云重重叹了口气,坦然道:“几个月前,卿儿为情所困,执意要嫁给二皇子,人人都以为末将坚决反对,是看不起二皇子母家势微又不得皇上喜爱,其实并不然,二皇子的野心和私欲太重,卿儿若是嫁给他,此生注定充满波折,为人父者,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沦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林青云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独孤夜颇为感动,郑重点头道:“将军一片爱女之心,本王明白,日后定会倾尽一切对卿儿好,只要本王有一口气在,就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分毫。”
“末将相信殿下。”
如此一番,独孤夜将独孤睿跟成圣光勾结意图谋反一事告知林青云,林青云听后大为震惊,却也明白独孤夜绝不会拿这么大的事情跟其开玩笑,脸色不禁骤变,低眸沉思片刻后,肃然道:“殿下,此事你知我知,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您断然不可以告知皇上。”
独孤睿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且跟苏伦勾结一事,完全是成圣光在操作,跟独孤睿扯不上任何关系,若独孤夜贸然参奏,众臣难免会质疑独孤夜有心排挤兄长,朝中原本就有许多人对独孤夜心存误解,如今这般,就算皇上出言压制,舆论也势必会对其更加不利,这绝非好事。
这一点独孤夜自然也想到了,但林青云能够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还是让独孤夜颇为感动,点头道:“将军放心,独孤睿跟外贼勾结,置老祖宗辛苦打下的江山于不顾,如此狼子野心罪不容诛,本王一定会将其所有党羽都调查清楚,一并连根拔起!”
自从知道独孤睿勾结苏伦那一刻起,独孤夜已经不再将其当成至亲兄长。
“殿下有如此志向甚好。”如此说了一句,林青云担心独孤夜留在此处会抑郁难解,主动转移话题道:“如今陶安城中并不安定,卿儿孤身一人留在此处,末将实在有些不放心,不如将这里的战后事宜交由末将处理,殿下先一步去陶安带着卿儿回京城吧!”
虽然已经飞鸽传书将雨墨等人调回林卿身边,但独孤夜心里的担忧并未有分毫减少,在心里权衡一番后,点头道:“既如此,这里的一切就有劳将军了。”
“殿下放心,末将一定会处理好。”
在跟林青云分别后,独孤夜命宁河回去收拾东西,自己则去到军中将一些紧要问题交代给林参将处理,快马加鞭向陶安赶去。
且说林卿这边,对暗卫来说,夜一夜二留下的记号并不难找,在夜六夜七的帮助下,成博宇连同陈大夫一起被带回林卿所在的客栈,可怜的陈大夫已然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待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到林卿面前,声音颤抖道:“小姐,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实在不想死于非命,求您大发慈悲,放了我吧!”
“陈大夫,您别这样。”在示意夜六扶起陈大夫后,林卿微微一笑,回答道:“事发突然,不得已将您牵扯其中,我感到十分抱歉,只是夜一夜二身上的伤口尚未处理,是否可以请您帮他们包扎完之后再离开?”
见林卿同意自己离开,陈大夫如临大赦般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多谢小姐。”
“有劳陈大夫。”
在陈大夫替夜一夜二包扎伤口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成博宇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林卿的注意力一直在夜一二人身上,倒是小白先有所察觉,跑到林卿身边不住地蹭着她的裙角,邀功似地汪汪直叫。
“你这小家伙,又发现什么了?”林卿抚摸着小白柔软的毛发,神情警惕。至于雨墨等人,则迅速来到门窗附近,随时准备处置即将到来的突发情况。
见此,小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跑到成博宇身边,用小爪子轻轻拍打着他的手。
这帮人真是笨死啦,还是本神犬最聪明,当然……女主人例外。
这下林卿如何还会不明白,只见她快步来到成博宇身边,见其手指不停地动着,眼眸中露出一丝精光,狂喜道:“陈大夫您快过来看看,成公子要醒过来了。”
听到这话,陈大夫立刻放下手中的纱布,就在他往这边走的时候,原本面无表情的成博宇额头突然紧紧蹙到一起,有点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虚弱地说出两个还算清晰的字:“水……水……”
不等林卿吩咐,雨墨已是眼疾手快地倒了一杯茶递过来,待看着成博宇把水喝下后,林卿试探着轻轻摇晃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道:“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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