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正策,已经有所松动。
别说私人可以做点手工、摆卖一些小吃、冷饮啥的出售。
其实在这个时候,生产小队一级的小集体,他们在河道里弄点什么河沙卖、编竹筐。
还有开办采石场这种小规模的、以出售自然资源和当地特产,给集体账目增收的经济活动,也是允许存在的。
只不过,
涉及到再大一点的经济活动,用生产小队的名义去进行,那就不行了。
像什么开办集体招待所、集体饭店、集体小煤矿,甚至是开办集体小作坊这些经济活动。
至少需要由“某某生产大队”这个层级出面、以“集体厂矿”的名义开办才行。
刚才罗旋向廖主任说的,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廖主任你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不愿意承担一点点风险,而且还要想把那个服装厂办起来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公社里可以靠一己之力,解决掉办厂、培训熟练工、设计服装款式、以及如何把产品卖出去...
等等这一系列的难题。
否则的话...呵呵!
罗旋这是在问廖主任:这事儿,红星公社到底愿不愿意干不干?
不干的话,咱可就要用“正兴生产大队”的名义,甩开红星公社开搞了啊!
甚至罗旋还有可能,会去跑到别的公社,甚至是别的县找人合作...
开办服装加工厂是好事。
此举能给当地的财正带来收入、能解决当地越来越大的就业压力...这种好事情,真还不愁找不到人愿意合作。
“干了!”
廖主任嘿嘿一笑,“我知道你就不是一个本分家伙,咋还威胁起你廖叔来了呢?
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厂子就由正兴大队和红星公社共同投资建设,利润按照入股比例来分配。”
“廖叔你早说嘛,害得我刚才连下家都想好了。”
罗旋站起身来,“廖叔您也真是的,明明有些事情你心里有数就好,却偏偏要拿出来拿捏我一下才过瘾。”
廖先明看看手表,也快到上班时间了。
于是他赶紧长话短说,“咱们先说好,你们塞北那个矿,咱红星公社也得入点小股股...罗旋你好歹也得让家乡的父老乡亲们,吃点夜草嘛!”
罗旋皱眉,“刚才廖叔你还为建设这个厂子的资金发愁,现在怎么突然说起来这档子事了?”
“哦...难道罗旋你兜里有钱,会满世界去嚷嚷啊?”
廖先明笑的鸡贼,“我要是不这么天天叫苦叫穷的,今天县里抽调我10万,后天兄弟公社遇到困难了,也来请求一笔资金支援一下...多粗的萝卜,也经不起这么几头削啊!”
听了这话,罗旋不由吃了一惊: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廖主任,现在可是变得,越来越鸡贼了啊!
看来,红星公社的财正的小金库里面...有货!
辞别了廖主任。
罗旋顺道在路边的供销社商店里,买了两条“金沙江牌”香烟,这种香烟一盒是2毛7,不算便宜了。
要说拿这个烟,来招待那些帮忙搬运粮食的搬运工,肯定应该是拿得出手的。
像“春耕”、“天平”这些香烟,卖1毛9,罗旋觉得稍微有点偏低档。
而卖3毛6的“红梅牌香烟”、3毛7的“翡翠牌”,这2种烟,一般都是干部们抽的。
用来给这些搬运服务社的搬运工,似乎又有点太过于高档了...
不给烟不行啊!要不然,这些家伙不会给你卖力干活的。
要知道,现在的这些搬运工可不是旧时期的“棒棒儿”,他们可都是有编制的“国营搬运服务社”的在编职工。
牛气着呢!
一言不合他们就敢撂摊子、说怪话,甚至是扣大帽子,叽叽歪歪的说顾客“耍大”、“发旧社会老爷脾气”...
一番组合拳下来,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整的那些顾客,最后还得给他们低三下四的赔不是。
哎...
翻了身的咸鱼,他们对待曾经的咸鱼同伴们,只会加倍的凶狠。
等到罗旋熘熘达达回到屋子,却见门口停着5辆大货车早已等在那里。
其实现在时间还早,以“国营搬运服务社”和“国营汽车运输服务社”惯常的尿性,他们早上接到出车、和搬运货物通知之后。
然后还得询问此行的目的地、拉多少货、是什么货,货物是公家的还是集体的或者是个人的?
如果是个人的话,那就等着吧!
怎么着,也得优先完成公家的运输、搬运任务不是?
等搬运站、汽车服务社的负责人,他们问明白了这些东西之后。
这两家单位的负责人,才会慢慢吞吞的核算运费、慢慢悠悠的开始调配人手。
就这么一通程序下来,没个2小时,休想他们会出门。
或许是因为顾胖子,他亲自去了一趟搬运服务社和运输服务社,所以今天这些搬运工和货车,才会有这么高的工作效率。
等到了罗旋来到门前,正准备把手上的两条“金沙江”香烟拆开,给在场的5个司机、还有12名搬运工散烟的时候。
忽地瞟见搬运工之中,有一个像是带班长的汉子上衣兜里,赫然揣着一包“春城”香烟!
见状,罗旋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这家伙,真踏马一只老油子!
白衬衣透明,那汉子兜里的“春城牌”香烟,能让人看的清清楚楚。
瞧这架势,对方的意思是:看见了吧?哥可是抽这档次香烟的人,别拿你那些劣质香烟来打发哥几个...
扭头再看看刚刚从驾驶室里跳下来的司机,蓄着小胡子的那个司机上衣口袋里,别着的是“大前门”。
小胡子司机的用意,和搬运工领头之人一样:哥是拿着一个月67块5高工资的驾驶员,晓得伐!
咱平时抽烟,是这档次...你的,明白?
“烟不太好,请各位师傅担待着点。”罗旋把香烟外面的牛皮纸撕开,随后拿着两包烟开始散发。
没成想,
这些家伙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一个个的都袖着手,不伸出手来接...
“怎么?嫌弃烟差了?”
罗旋微微一笑,“这趟出车的运费,我会一分不少的付给你们运输服务社财务室。
包括该给搬运服务社的搬运费,我也少不了一分...至于几位司机师傅和搬运师傅,你们拿的是单位发给你们的工资。”
见一群人在原地装币,罗旋问带班的搬运工,“这么算下来的话,好像我不用给你们烟,也不用给你们管开水,你们是不是好像...也应该把货,给我好好的送到地头呢?”
带班那个汉子冷笑一声,“呵呵...老子今天闹肚子,搬不动。”
“兄弟们,走!”
只见那人一挥手,“今儿粮站那边,还有8大车货,咱去那边干活,还给管中午饭哩!”
见此情形,罗旋不由暗自叹口气:都说亲不亲,家乡人。
原来却是老乡见老乡,当头就是一根竹杠...自己买的这两条香烟,水准其实已经超过大多数城镇职工们平常的口粮烟标准了。
生产队里的那些社员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平常舍得抽卷烟都不错了。
即便买卷烟抽,多半也是8分钱的“经济牌”香烟。
偶尔能买一包1毛9的“春耕”,或者是“天平”香烟已经顶天。
今天自己还特意买了两条稍微好一点的烟来招待他们,可这些人,又何至于此呢?
带队的汉子要走,此时他身后的一位同伴压低声音开口道,“二娃,要不咱还是搬吧...人家这烟,已经不错了。”
只见那人用巴掌遮住嘴唇,凑到带队那个二娃耳朵边低声道,“你没看出来吗?这位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他应该也是一位干部,咱就别使性子了。
再说了,今天这趟活,是顾爷亲自来搬运站办的手续...”
“顾爷又咋了?他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搬运站,有本事他能开除的了我么?”
汉子撇嘴,“咱们的规矩不能坏,要是以后个个都拿那些差烟来招待咱们,那以后我们每个月的损失,那可就大了去了!走走走,我赌他不敢得罪咱们...”
原来这些搬运工,暗示顾客必须给他们发好烟,其实他们也舍不得抽。
而是会把这些香烟,倒手了去卖了。
积少成多,就这么一个月下来,这也算是他们除了工资之外的额外收入了。
“站住。”
练习了这么多年的道家功法,听觉早已变得极其灵敏的罗旋轻喝一声,“这位同志,我请你们来帮忙搬运东西,可不是请来一帮子大爷。
我愿意给你们散烟,这是情分,我哪怕一毛不拔,那也是是本分。”
“嘁——”
汉子不屑一顾的咧咧嘴,“这位同志,你要搞明白:现在是新时期。老子这些卖苦力的贫苦大众,早就不用看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的臭脸子了。”
罗旋慢慢靠近那厮,“我刚才似乎听见,你在给我称老子?”
巴蜀人嘴里的“老子”、“格老子”有些时候是口头禅,并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
但这种情况,一般是地位比较对等、或者是相互之间彼此很熟悉的人,那可以随意一些。
如果遇到对方的是长辈、或者人家的社会地位高,那就不能再这么“老子”前、“老子”后的说话了。
反正这种事情,就看对方想不想较真了。
假如这个汉子要是在顾胖子面前,还敢自称“老子”的话,保管顾胖子会一耳光就给他扇过去了。
罗旋不喜欢扇耳光...那样做,感觉很不文明。
所以通常情况下,罗旋更倾向于一脚把人给踹飞...
“彭——”的一声!
“呃儿...”
汉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庞大的身躯急速倒退,后脚跟拉在地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印迹...
“打人?”
“我曰!”
“反了天啦!”
“龟儿...子....”
见自己的同伴吃了大亏,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是可以的,但要是嘴巴不干净?
那就真的会挨揍了!
最后准备骂“龟儿子”那个家伙,还没等他骂完。
罗旋刚刚收回来一半的右腿索性也不收了,将就着给这个家伙也给赏一记窝心脚。
这一脚力道不轻,直接把这家伙给踢的捂着小布蹲在地上,一张脸憋得通红,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这家伙好几儿凶,兄弟们,上啊!”
“打他,竟敢在咱们红星公社地界上来撒野?想当年,那个赫赫有名的什么战队,跑到咱们这来闹事,还不是不照样被打的...”
正当10来个搬运工,齐齐抄着扁担准备一拥而上,对着罗旋来个围殴的时候。
“住手。”
一道并不大声,但却充满了威严的声音响起,“今天你们要是敢动手,明天就有人会出面把你们调到煤矿里去下井...撒开扁担罢,动了家伙的性质,这可就不一样了。”
等到众人齐齐暂停,满是诧异的扭头望去。
却见一位鹤发童颜、满脸红光的老者正背负着双手,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些已经开始暴怒的汉子...
老者冷眼环视一圈,嘴里澹澹喝问众人,“怎么,还不赶紧丢下扁担、抬杠?难道你们想下井挖煤去么?”
“噗噗噗——”扁担、绳索、抬杠顿时掉落一地,10来位搬运工傻愣愣的呆在原地,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甚至包括刚才被罗旋踢趴下了那两个家伙,他们此时嘴里也不再敢哼哼唧唧、也不敢再叫痛叫难受了...
说来也怪!
自打这位老者现身之后,他说话的声音一直都不大,说话的口气也并不严厉。
偏偏却吓得那些汉子个个噤若寒蝉、不敢造次...
只见老者身上,穿着一袭样式返古,成色并不新但却浆洗的发黄的绸白衫,布料轻盈,在早晨的微风中微微摆动。
这副模样,可以把他看做告老还乡的官员;也可以把他认成老时期的乡间士绅。
有几分大儒的儒雅气质,又有几分县太爷的威压气息。
就他这一身打扮,配以老者身上的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威严而又内敛的气质。
让眼前这些本来就出身寒微、一辈子也就会写个自家名字的搬运工汉子,吓的顿时不敢造次!
他们哪怕再二、再浑,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此人来历不凡,绝非寻常人物所能招惹的起。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些搬运工,连同眼珠子长在脑门上的那几个司机。
他们心里,都莫名其妙的很相信眼前这位老者他所说的话,一定肯定是真的。
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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