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兴大队,作为整个荣威县里经济条件最好、社员们的生活水平最高的地方。
同时也是集体账目盈余最多的一个先进生产大队,据说任何个社员,对他们的生活状态都很满意。
提起他们的大队长彭志坤,哪位社员也是打心眼里服气的!
可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还有人跑到大队部里来,找大队长彭志坤理论?
而且看那架势,好像彭志坤遇到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家伙了...
忍不住心中好奇,罗旋上前缀在人堆后面看热闹。
由于大家在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争吵在两个人身上了,所以也没人回头来看一眼,这才没影响到他们继续争论。
否则的话,在场之人但凡有人喊出一句“罗旋,你回来啦?”,这场争吵,必然就进行不下去了。
只听人群里,传来彭志坤的声音,“牛二娃,你们两口子到底讲不讲道理?我都跟你说了,人家张永亮家,和你们两口子的情况不一样,他们收留孤儿,是符合规定的。
这是因为你们太年轻,还不符合抱养条件,而张永亮两口子他们和婴儿之间的年龄差距够大,这就符合相关规定了。”
“屁规定!”
一个妇女尖利的声音传出,“同样都是不能生养,凭什么他们两口子就可以抱养孩子,而我们家就不行?
我们还年轻,和婴儿年龄悬殊不够...我呸!
老娘现在年轻,才有精力去抚养孩子,等七老八十了,你送个娃给我,老娘都不想养。
什么符不符合规定?还不是就你那张嘴说了算。要依我看呐,肯定是那张永亮家,给你送了什么好处!
难道老娘就没打算送?
前几天,老娘给你送的一条烟、两瓶酒...肯定是你嫌差、你看不上眼,才装模作样的给我退回来了!”
这句话,可把彭志坤气的不轻,“牛二婆娘!你凭什么污蔑我?现场这么多乡亲,大家伙儿都来说说,这些年,我收过你们当中谁的礼?
但凡是有人能举出一个例子来,不用你们去检举,我自个儿都把自己捆了,到公社去自首!”
大队会计皱眉,“牛二家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们家为什么不符合抱养条件,我们已经跟你解释过几次了。
而且这是民政部门的规定,是我们大队就能更改的吗?是我们就能通融的事情吗?”
牛二脖子一梗,“你们身为生产队的干部,连这点事情都不愿意帮社员办了...我们要你有求用?!”
现场就有社员看不下去了:“牛二,你不好好把你家婆娘的嘴给管住,怎么还帮着她胡搅蛮缠呢?
污蔑彭志坤大队长收礼这种事情,怎么能胡说?你说大队长收了谁的礼?得找出证人来,拿出证据来嘛!”
“呵呵,你们不敢得罪生产队干部是吧?个个都去舔他。”
牛二婆娘嚷嚷道,“捧高踩低,欺负我男人没本事、不是什么干部,所以你们就去舔大队长、帮他说话?啊呸...这就是你们的嘴脸。”
听到这里,罗旋就明白过来了:
这个牛二两口子,和另外一个叫张永亮的小两口,好像都没有生育能力。
结果别人从江内市福利院,抱养了一个小孩。
但牛二两口子因为年龄小,不符合民正方面的相关规定,所以大队里拒绝给她们开《领养证明》。
以至于牛二两口子,今天跑到大队部来,找彭志坤要个说法...
基层工作就是这样子的,繁琐而复杂。
要说真有什么大事吧,那根据明文规定,照章办事就可以了。
如果社员有人触犯了法律,那直接上报到相关部门去,让他们出面处理就行了。
但平常的行正管理工作,事情可以说是千头万绪、复杂异常。
比如说两户人家,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其中一部批的宅基地位置好一点、另一家差一点。
觉得吃亏了的那户人家,肯定要来找生产队的管理干部们扯皮。
可问题是地理位置好的地皮,就那么几块,属于早到早得,手快有、手慢无的事情。
但无论生产队的干部,他们把这块地皮皮跟其中的任何一家,另外那一家肯定会来找麻烦、讨要说法。
又比如说,县里给大队一个“农转非”的名额。
像遇到这种事情,干部们无论把这个名额给谁,都会引起其他很多人的强烈不满。
往往遇到这种事情,只有一家欢喜。
结果却是惹得几十家发愁,甚至是心生怨恨!
罗旋也干过基层工作,说老实话,确实不好干...可以换一句话说:怎么干都是招骂。
就比如说:
上级考虑到正兴大罪工作成绩不错,社员们这些年都干的很好。
出于关怀,上级拨出10个“农转非”和“征兵”,或许还有“举荐进工农兵大学”这种名额给振兴大队。
——这,总该是好事了吧?
要从整体来说,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一件大好事。
可是要把它细分一下,那就相当于是生产大队干部彭志坤的一场灾难了:这些名额,该怎么分配才合理?
整个大队里又有几家的孩子,符合这些条件?
如果是相同条件下,彭志坤二叔家的孩子,也是完全符合要求的。
那么,到底要不要安排他去?
如果安排了自己的堂弟,别的社员们又会怎么看,他们又如何评价自己这种并不违反良知、更不会违反规定的决策?
难啊!
彭志坤要是把他自家的堂弟安排进去了,信不信会被吃瓜群众们,指着嵴梁骨议论好几年?
可自家的堂弟明明符合各方面的要求,要是彭志坤敢不把他给安排进去的话...信不信他二叔、二妈,堂弟、包括未来的堂弟媳妇儿什么的,能恨彭志坤一辈子?!
——明明可以吃“国家粮”、可以世世代代转变身份,却被那个“大公无私”的亲戚给耽搁了...
彭志坤的这些亲戚会说:你要装高尚,咱不拦着你。
你要扮大公无私,咱平时也没沾您彭大队长的光、根本没有扯你的后腿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耽搁你堂弟一辈子的前程???
这种恨意,真是一代人、两代人恐怕都很难消弭掉的。
所以,深知基层工作很难做的罗旋,在塞北的时候,对于任何决策,通常都不会和十里铺生产队的乡亲们做过多的沟通。
尽量争取他们的理解?
呵呵...恨人有,怨人无的,哪怕想做一件不太大的事情,要预先想统一大家的认知?
得了吧,那不知道得弄多少年以后,才能达成既定目标的事了。
更何况像“农转非”、“举荐入学”这种事关全体社员们切身利益的大事呢?
所以说,
农村里面基本上没大事,但全是一些非常烦人的破事!
大到分山林竹林、批地基、派义务工、交公粮、闹离婚、扯分家。
小到调解邻里纠纷、谁家自留地的南瓜藤,又伸到别人家的自留地里,结果是藤上的南瓜被人摘了而引发争吵。
谁家的汉子逗了谁家的婆娘几句,据说还捏了一把...以至于两家的父母老人,都冲出来开始干架...
遇到这种事情,要是老支书在的时候,还好一点。
因为他的威望够高,能够镇得住场子。
若是让罗旋来处理这种事情,也简单:那个汉子摸你了?真摸了?还是泼脏水?
嗯,真摸了。
摸哪里?上,还是下?
上面摸了两下,那里勾了一次...
哦,是这样子啊?简单,摸上面两下,你就扇他20个耳光!勾了一回下面,那你朝着他下面踢一脚好了...
“啪啪啪”,“噗”!
好了,看着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伙捂着腿根、满脸通红的蹲在地上这件事就算了了...扯平!
罗旋处理农村里的这些破事,就是这么简单!
谁要敢不服?那罗旋就亲自上手,看不打的他满地打滚!
如果是碰到招工什么的,那也好办:把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都挑出来,名字写在纸片上,大家来抓阄!
愿赌服输。
谁要是输了之后还敢不依不饶...口粮给他扣了!
饿他狗的3天,直到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写下检讨书为止。
老支书处理事情,是以他多年来积攒下的崇高威望压住场子,让大家服也得服。
不服?那也得忍着!
罗旋处理生产队里的大事小情,基本上都是采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谁打你了?不服气啊,那你自己打回去。
如果对方是恶意的、持续的欺负人的话,罗旋直接撸起袖子自己上,直到打到对方记忆深刻为止。
但彭志坤,他显然不具备老支书那样的威望,更不具备罗旋这样的软硬实力。
所以往往喜欢“以理服人、耐心劝解”的彭志坤。
他在正兴大队做起工作来,经常会陷入一种非常被动的局面。
就像今天牛儿那两口子一样,明明就是他们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甚至已经干出来了血口喷人的行为。
可彭志坤除了被气的当场跳脚之外,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要说命令民兵把这两口子捆起来,这肯定是没问题的,彭志坤也有那个权力。
但这却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捆起来了之后呢?
过两天把他们两口子放出来了,谁知道牛儿这孙子,他会不会提着杀猪刀,喝的二麻二麻的又来找彭志坤理论?
见彭志坤实在是拿那两口子没办法,罗旋扒拉开人群,伸手一把抓住牛二的后背脖颈。
运起内力...
“嗖——”,只见牛二矮墩墩的身躯,在半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嘴里“哇呀呀”乱叫着,飞过人群,最终“噗”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大队部院子坚硬的泥地上!
等到他抬起头来,已经是灰头土脸、鼻青脸肿。
一道蜿蜒而下的鼻血自上嘴唇滴落,“啪嗒”,激起地上土灰无数...
“你个麻卖....呀,咳咳。”
牛二原本用一只手正在擦拭鼻血,而另一只手则指着人群,准备破口大骂!
却见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位隐隐熟悉而又稍显陌生的年轻人,径直朝着牛二自己走来。
仓促之间,牛儿也想不起来对方具体是谁,只是感觉应该认识而已。
不过从那位年轻人浑身散发出的慑人气质上来看,对方...恐怕绝对不是自己所能惹得起的存在。
牛二愣住了,“干,干嘛要打我?”
“啪——”一巴掌扇在牛二左脸。
“这一巴掌,我是替你老子打的。”
耳光扇的很重,牛二被打蒙圈了,“我,我爹都死好多年了,咋,咋还能替他打我?”
罗旋冷哼,“养不教,父之过,因为他不好好教你怎么做人,以至于把你养成了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蛮横家伙...所以,就只好让我来替他打了。”
“啪——”又是一个耳光!
“这是我替你自己打的,一个没有主见、只会跟着愚妇胡搅蛮缠的家伙,你配叫男人么?”
“别打我男人!”
牛二婆娘此时总算反应过来了,只见她如同发疯一样的扒拉开人群,披头散发朝着这边就冲了过来,“哪来的野物?竟敢在我们正兴大队地界上打人?”
在这婆娘的认知当中:好像这么多年了,似乎还没有任何一个外人,敢跑到正兴大队的地界上来打人。
更何况这里还是大队部呢?
所以牛二婆娘刚才说这种话的时候,才会显得底气十足、强势无比。
确实,正兴大队现在挺牛的。
不仅因为这里的社员们生活富裕,生产队的企业多、养殖场规模大。
而且正兴大队的社员很团结。
这么多年来,就是靠着他们万众一心、团结对外,才能小心翼翼的维护着整个大队的大好局面,不至于遭到外面的冲击。
经济收入决定社会地位。
作为生活更为富足的正兴大队社员,平时他们在别的大队社员们的面前。
腰板自然挺得更直,头也抬得更高。
哪有谁敢惹他们?
就说每天跑到大队部这边,来排着队找拓海丽看病的人,都不下100。
这些来自各个县市的病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哪一个见了正兴大队的社员,不得低眉顺眼、客客气气的?
而今天,也不知道是因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吃错了药?
好家伙!
自家男人牛二,连大队长彭志坤都不敢轻易动粗,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谁给他的胆量?
竟敢打自家男人?!
“牛二你个软蛋!现在被人欺负到头了,你也不还手吗?”
牛二婆娘一边发疯也似的抓住罗旋的衣服,一边朝着她男人大吼大叫,“打他啊,给我往死里打!
我们正兴大队的人,谁敢欺负?打,打死了咱给他管埋!”
“打...打不得。”
牛二似乎终于想起来了,刚才打自己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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