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能有假?”赵由说着取出怀里的腰牌,给众人看了看,尤其特意举到了纪采买面前,道,“看到了吗?我们林少卿要吃呢!”
纪采买看着得意的赵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无奈的挥了挥手,道:“……罢了,你拿走吧!”
等了那么久的第一盘烧烤竟连一串都没吃到。
不得已,只能等第二盘了。有了方才温明棠的示范,几人也看会了,便干脆自己亲自上手,一同围着炭盆烤了起来。
不知是这烧烤本就好吃,还是到底是自己动手烤的东西,就是香。
待得手头那一把烤串入了盘,纪采买便随手挑了一串肥瘦相间的豚肉五花吃了起来。肥肉的油脂经由炙烤,外皮焦脆,内里薄薄的一层肥豚肉挤出的油汁同瘦肉一同入口,孜然、胡椒等香料混合着炙烤过的豚肉,激的人口舌生津,欲罢不能。
还是头一回发现这豚肉五花烤过之后竟这般好吃的!吃完豚肉五花,纪采买又挑了一串烤过的韭菜。
原本,以纪采买的经验,这等炙烤过的菜蔬被烤去了水分,定然干的很,如土豆、藕片那等刷油烤干之后,外脆里嫩,混合着烧烤的香料当是好吃的,这不难想象。
可韭菜这等叶菜烤去了水分之后会如何,纪采买实在好奇。
于是张口一咬,将数撮并排串联在签子上的韭菜带入口中之后,纪采买的眼睛顿时一亮。烤去些水分的韭菜竟丝毫不比重油炒出的逊色,烤过的韭菜香味彻底被激发,比起寻常的韭菜口感微焦,混合着撒在叶面上的烧烤香料,有别于一般重油炒出的韭菜,更类似干煸出的味道,却又远比干煸的更香,更独特。
待到纪采买回过神来,一串韭菜已经下了肚。
纪采买大呼过瘾,好吃的可不止韭菜同豚肉五花,待到第二盘干完,转向第三盘时,有人闻着味道赶过来了。
“可叫我等赶上了,快留些给我等!”
刘元、白诸同魏服匆匆整理完卷宗,赶过来时正碰上几人大快朵颐的情形。
阿丙吃的满面都是油光同烧烤的香料,含湖的解释了一句:“这个叫烧烤。”
看着那摆放在铁盘里一大把一大把依次排开的烤串,刘元等人早忍不住了,纷纷道了句“算我一个”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来之前,刘元当已经同白诸、魏服提过温明棠了,两人还特意问了她两句赵记食肆的事。
得知她在刘氏挨板子当天就离开了之后,上了年岁的魏服点头道:“离开好!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那挨了板子的妇人对她满是恶意,男的装傻充愣,是个窝囊废,闺女倒是不错,可说话不顶用,再者毕竟一个是她娘,一个是她爹,除了帮着说两句还能怎么样?
再留下去,怕是更要闹的鸡犬不宁了。
看着如此自来熟的刘元等人,纪采买冷哼了一声,道:“倒是不客气!”
对纪采买,刘元等人的面皮早练出来了,自是“哈哈”笑了两声,便接过了温明棠烤好递过来的烧烤。
第一口下去,便是一阵惊呼称赞。
温明棠笑着摇了摇头,回公厨大堂,将放凉的酸梅饮子拿了过来。
褐红色的饮子倒出来的那一刻,被孙师傅同王师傅那汤药一般的酸梅饮子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刘元等人便连忙接了过去。
抿了一口,刘元便叫了声“好”,想到那一包尽数送给林斐的酸梅饮子料包更是懊恼。
怎的当时只顾贪懒,也不留几包回去自煮去呢?
这酸梅饮子不止卖相好,味道更是酸甜入口,梅子的酸配上甜,却又不是寻常的甜,里头似乎还带了几分甘草的香甜。
温明棠坐在炭盆旁,看身边一众人席地而坐,吃着烧烤配上酸梅饮子,面上笑容愈发舒展:这才叫夜宵啊!
自从来了大荣,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等满满烟火气的夜宵场景了。
在宫里头的时候,每日食行规矩不少,莫说罩着她的只是赵司膳,便是个赵娘娘,都可能夜半跑出来同她围着炭盆吃烧烤。
举着手里的肉串咬了一口,感受着入口嫩滑的豚肉,温明棠笑看着身旁几人边吃边聊。
光吃不聊,哪叫夜宵?
至于聊的话题……几个大理寺丞聚在一起,还能聊什么?
“这水鬼桉办的真真叫人窝火,”刘元啃着串上的烤翅,吐出了一块骨头,叹道,“那闫夫人同何小娘,一个贵女,一个民女,偏偏都摊上了这般的家人,真真可怜!”
一同办桉的白诸和魏服对此感同身受,举着烤串连连点头。
一边专挑豚五花吃的纪采买顺口问了句怎么回事。
刘元便将查到的水鬼桉中闫夫人同何小娘的事说了一遍。
众人恍然,跟着感慨了一番“这世道女子艰辛不易”,又吃了几串烤串入腹之后,刘元喝着手头的酸梅饮子,倒是记起一桩事来,忍不住对温明棠道:“温师傅,我倒是突然有个问题有些许好奇。当然温师傅若是不想回答也是可以的。”
这话一出,一旁的魏服便瞥了眼正低头为大家烤串,自己也未吃几口的女孩子,道:“那你还是别问了!想来你这问题八成是专挑人痛处问的。”
到底是共事了几年,对身边几个同僚的性子,魏服也是摸熟了,瞥了眼温明棠,也隐隐猜到刘元想问的问题了。
猜到刘元想问的问题的不止魏服一个,正低头烧烤的温明棠闻言却是抬起头,笑了:“刘寺丞可是想问我家里到底犯了什么事,才会成为刘氏口中的罪官之后?”
那日的事情闹的那么大,她罪官之后的身份想来也早惹来这几个寺丞的好奇了。
将最后一大把烤好的五花豚肉同韭菜、土豆、莲藕、年糕放入铁盘里,温明棠摘下蒙在唇鼻处的白布,说道:“我祖父、父亲同两个伯父在永元十八年获罪被斩。全族男丁充兵,十岁以上女子入了教坊,十岁以下的则入了宫中掖庭。我那时八岁,因着年纪小侥幸没入教坊,而是同一个大我一岁的族姐一道入了掖庭。”
永元十八年。姓温。
短短两个词便叫正在大口吃烧烤的刘元、白诸、魏服连同纪采买等人脸色微变,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向拿起一串五花豚肉的女孩子望了过去。
女孩子抬头,咬了一口手里的五花豚肉串,朝他们笑了笑,神情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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