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万山,王天孝在这边林场的同事,一个半大的老头子。
崔万山年轻时候结过一次婚,但因为家里太穷,老婆就跟着别人跑了,他听说是跑到了南方,自己出去找了三年,但没有效果。
回来后闭口不提,从此以后对女人失去了念想。
老崔人很善良,也很淳朴,他唯一的爱好是养鸽子,家里养了一房间的鸽子。
王天孝没事的时候就会和老崔炖几只鸽子喝点自己酿造的松子酒,有时候喝醉了,两人就在地上躺一晚上。
关系是相当铁,铁中铁。
这次王天孝回家,两只狗也是拜托崔万山帮照看着,崔万山自己也有两只狗,人和人,人和狗,狗和人,狗和狗关系都非常亲密。
这不,刚开门,两只狗立刻窜出门去,围着崔万山直扑。
崔万山一身破旧的确良蓝色衣服,外面套着林场发的劳保大衣,头上带着个棉帽子,两个帽扇放下来绑得很紧。
眉毛和胡须上有轻轻一层薄薄的白霜,脸冻得红中发紫,但一双眼睛混浊中却带着几分柔和,让人心里很踏实。
他一边用手揉着两只狗的脑袋,一边憨笑着问王天孝:“我估摸着你应该回来了,要不两只狗不会待在家里不出门。”
“快进来,大清早的,你怎么就出门了。”
山里的清晨要比外面还要冷,因为太阳更难将温暖照进来,但晚上相对也会冷得晚一些,树木也有保暖的效果。
“嗨,这不是一晚上没看到两只狗,不放心嘛。”
崔万山也不客气,进了屋子,顺势坐在炕沿上,“这两只狗可是你的宝贝,要是出点问题,我拿什么给你交代……咦,你这是干嘛,怎么将东西收拾起来了?”
王:“还准备随后给你说呢,现在你来了,也就顺便告诉你吧,我这次来是要跟单位说离职的。”
“离职,这怎么行……”
“老崔,我已经决定了。”王天孝笑着说,“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长期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吧。以前一个孩子老婆带着已很吃力,现在二小子马上又要生了,没有我在家,老婆根本照顾不过来。”
“二小子已经要生了,这么快啊。”崔万山感慨地说,“如果实在不方便,可以让雅丽来这边住啊,待在这里也行嘛。”
“毕竟不方便啊,”王天孝叹息道:“我们住着还行,反正是大老爷们耐操,但老婆孩子若也跟着我们住在山里,太遭罪了。”
“这倒也是。”崔万山附和着说,略一沉思,才反应过来,“那以后你就不来这里了?”
王天孝听出老朋友口中的不舍,也不知安慰什么,只好说:“说不好,应该还是有机会来看看的。”
“那行吧,人总是要向好的方向看齐。不说这个了,我告诉你啊,你还没走呢,就有人巴不得让你走呢。”
“是刘军吧?”
“不就是他嘛。你这次有了二小子,就是违反规定的事情,他肯定要抓住这个事情反复说,老场长有心护着你,但架不住他满嘴到处乱说。”
崔万山口中的刘军,就是王天孝上辈子的领导。
本来老场长喜欢王天孝,觉得他老师能干,专业技术又强,即使不能当女婿,培养成场长接班人也不错。
但架不住上辈子的王天孝胸无大志,一次次拒绝领导的栽培,最后才被刘军钻了空子。
那家伙当上场长后,对原来这个“老对手”是各种看不顺眼,本来王天孝该有的福利待遇统统剥夺,更是以违反生育政策连罚他十个月工资。
当时王天孝就指望着一点点微薄的薪水过日子,突然没有了收入,家里原本贫穷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差点没有挺过去。
后来,某次明知道天下大雪,外面十分危险,偏偏要让王天孝夜里巡山,导致王天孝从崖边滑落掉进冰水里,一条左腿被冻坏,从此肌肉开始萎缩,变成了三级残疾。
他还毒死了大风……
所以,某种程度上,刘军可以算是王天孝一个仇人。
他嘴角露出几分残酷的笑意。
重生就有重生的好处,往往很多当时是隐秘的事情,都耐不住时间的考验,雪消融后一切都会显现出来。
浪潮退去后,沙滩上的垃圾就一览无遗。
刘军嘛,一个心术不正在人,又怎么会没有半点把柄呢,别的不说,单论男女关系这点破事,就能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
刘军老家是河西人,是有老婆孩子的,但耐不住寂寞,在工作单位附近的山村里,还有个相好,还生了个孩子,而那个女人也是有丈夫的人。
这件事将于十几年后闹出来,女人直接带着孩子找上门了,当时刘军已经是场长,花了一些钱勉强将事情压下来。
但恰恰被王天孝无意中撞见,知道了事情原委。
按照时间推算,刘军现在已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有段时间,说不定女人都已经怀孕了。
呵呵~
心里暗笑,既然都捞到我手里了,自然不能让你轻而易举的度过。
还想当场长,想屁吃呢。
我不想做的事情,也同样轮不到你这个渣滓。
王天孝中午是在崔万山家吃饭的,依然是炖鸽子,山里的鸽子吸收了各种营养,肉质鲜美,吃起来非常恣意。
吃完饭,他便朝林场的场站走去。
场站建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离山顶和山下距离差不多,原本是一片丘陵,慢慢被人们铺设成十几亩大的平台,建有几十间房舍组成的场站。
他上次踏上这条青石铺就的山路,还是十几年前,如今再走在上面,心里百味纷呈。
道路两旁的积雪还未融化,但山梁上的松柏却已经摇落枝头落雪,重新变得郁郁葱葱,给光秃秃的群山点缀出几分绿色。
同样是松柏,西北山里的松柏颜色要更暗一些,是那种近乎是青黑色的绿,勐然一看,还以为是一片黑色。
而这里的山多半是土山,夹杂着些许石头,一到秋末,所有的草就会变得枯黄,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除了零星的松柏点缀青色,举目都是土黄色。
好怀念啊。
他看着远山喃喃自语。
正在出神,突然听到有人从上面走下来,转头一看,顿时心里暗笑。
真是无巧不成书,来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小眼睛,塌鼻子,胡子被剃得干干净净,和王天孝一样穿着劳保大衣,皮裤,脚下蹬着一双粗牛皮的靴子。
不是刘军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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