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追进去。他来到蚩山府门前,喊醒靠在门边睡觉的护卫,说道:“顾城主现在府上么?我有事找他。”
那护卫睡得迷迷糊糊,抬了抬帽檐,睁眼瞅了瞅石青峰,不耐烦的说道:“不在。明天再来。”
石青峰毫不客气的一掌拍在门上,震得那守卫脑袋嗡嗡作响,就像被扣在一个铜盆下面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他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把帽子转正,呛啷一声拔出佩刀,指着石青峰道:“找死么!活腻歪了是不是?”
石青峰心平气和问道:“顾城主现在府上么?石青峰有事找他。”
那守卫用怀疑的眼神将石青峰上下打量了几眼,自言自语道:“石青峰?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呢。”接连念叨了几遍,忽然一拍脑门,双手捧着佩刀,哆哆嗦嗦的说道:“是——是新来的副城主么?”
石青峰来到蚩山后,顾青衫曾带着他把各个地方转了一遍。尤其是和蚩山府有关的地方,有关的人,基本上把石青峰介绍了一遍。
那守卫本来就记性不好,又加上晚上吃了几碗黄汤,大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喊醒,早就把副城主一事忘得干干净净。现在,忽然一拍脑门记了起来,顿时慌了手脚,紧张的连佩刀都不知道收入刀鞘,战战兢兢的指着石青峰,脑子里一片空白。
石青峰低头看了眼那把指向自己的尖刀,那守卫回过神来,咣当一声扔到地上,忽然心中一动,指着旁边说道:“严老三又逛窑子去了!他叫我替他瞒着城主,说回来以后给我打半斤酒!”
石青峰眉头一皱,心想你可真是够义气,我都没问,你就把朝夕相处的朋友给卖了。对那守卫笑了笑,说道:“你去看看顾城主在么,我有事找他。”
那守卫“啪”的一声站直身子,使劲儿挺了挺胸,大声说道:“是!小的这就进去通报!”推门时,没忘记把帽子转正,一溜烟儿跑了进去。
片刻后,那守卫气喘吁吁的跑出来,又“啪”的一声站直身子,大声说道:“回禀副城主,城主马上就来!”眼珠子一转儿,竖起耳朵听了听身后的动静,又对石青峰小声说道:“副城主,刚才我睡觉的事儿——”
石青峰笑着点点头,道:“放心,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顾青衫蓬头散发,胡乱披了件衣衫,趿拉着鞋走出来,边走边扣上扣子,带着几分担忧问道:“青峰,怎么了?找我何事?”来到门外,转头看了眼护卫,又看了眼另外一边。那护卫立刻“啪”的一声站直,大声说道:“禀报城主,严老三拉肚子,去那边的树林里面了。”
顾青衫懒得理他,直接走向石青峰。
石青峰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跑进你院子里了?”
顾青衫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眼那名护卫,说道:“东西?我刚才正做梦呢,啥也没看见啊!”
那护卫也站直身子说道:“啥也没看见!”
石青峰直说道:“我刚才追一只黄皮子怪,看见它跳进你院子里了。”
那护卫听见“黄皮子怪”几个字,登时吓得浑身一颤,也不知道是害怕黄皮子怪,还是担心顾青衫向他问起此事。
顾青衫先是神色一惊,接着露出笑容,说道:“你看见黄皮子怪了?是不是一只通体灰白色的黄皮子?”
石青峰惊讶道:“啊,你见过啊!不会是你——”
顾青衫笑着打断他,说道:“不是我养的,也不是我变得。这事儿说来话长,走,咱们去屋里说。”一边说着,一边拉起石青峰,朝府中走去。跨过门槛时,转头对那护卫说道:“告诉严老三,叫他以后少去那种地方。去多了上瘾!”
那守卫又“啪”的一声站直,大声说道“是!谨遵城主吩咐!”愣了须臾,忽然咧嘴皱眉,自言自语道:“原来城主早知道了啊!”
石青峰跟着顾青衫进入府中,路上问道:“你是从哪儿找的这两个人?”言下之意,是说这两个家伙也太不靠谱。
顾青衫道:“嗐,别提啦!这事儿说起来更长!顾家没落之前,有个老管家,老管家有个老姑娘,到了快三十了才找了个人家。杨老二和严老三是那老姑娘的亲哥哥和夫婿家的小叔子。我出任城主后,那老姑娘亲自找上门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日子太苦,过不下去了,叫我看在老管家给顾家当差几十年的份儿上,无论如何都要拉她一把。念在老管家的份上,我只能答应。就这样,那老姑娘的亲哥哥还有小叔子,便来了蚩山府!”
说到这里,禁不住叹了口气,道:“真是应了那句至理名言: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石青峰打趣道:“你现在可是‘富在闹市’!”
两个人边走边聊,很快回到屋里。这时,顾青衫推开窗户,对外面喊道:“进来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就别藏着了!”
话音一落,窗户外面忽然钻进来一团白影,一下子扑到顾青衫怀里,正是那只被石青峰追丢了的黄大仙。
有顾青衫撑腰,那黄大仙再也不怕,慵懒的转了转头,带着轻蔑之色扫了石青峰一眼,仿佛在说:“有本事你打我啊!”
顾青衫将那黄大仙搂在怀里捋了捋,说道:“你要找的是不是它?”
石青峰惊讶道:“对,就是它!”
顾青衫笑道“我一猜就是它!”说罢,把那黄皮子的来历以及哭坟烧纸的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那黄皮子在很多年前一直躲在房梁上偷听老先生讲课。老先生发现此事后,就大大方方的在身边放了一块蒲团,叫黄皮子坐下来听。那黄皮子起初不肯,后来和老先生以及学堂里的学生们熟了,这才跳下房梁,每天坐在蒲团上听老先生讲课。
那黄皮子听了圣人之言,受了点拨,也就渐渐开悟,通了人性。再到后来,老先生来了蚩山书院,那黄皮子也跟了过来。然而,就在书院快要建成时,老先生遭遇不幸,葬身火海。那黄皮子得知此事后,守在老先生坟前不吃不喝,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从那以后,黄皮子就像没了家、没了根一样,整天在书院里面四处转悠。有时候想那老先生了,就去老先生坟前坐坐。有时候也会烧些纸,哭上几声。
说到这里,顾青衫转头看了眼石青峰,笑道:“我猜,你准是看见了黄皮子哭坟烧纸,就一路撵了过来,对不对?”
石青峰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这么说来,是我打扰它了。”
那黄皮子瞥了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仿佛在说:“你还有脸说啊!”
顾青衫将黄皮子放到地上,指着石青峰,对它说道:“这是石青峰,是从御鼎山来的。以后他就是蚩山书院的山主,你栖身在人家屋檐底下,以后就要乖乖听人家的话。若你哪天惹了祸事,又被人家撵上门来,我可没脸替你说情!”
那黄皮子听说石青峰是从御鼎山来的,不由得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和他交手时的情景,心想御鼎山果然是御鼎山,只一个年纪轻轻的三四代弟子,就把自己打的落花流水。以后再见了他,可得小心着点儿。
顾青衫给它介绍完石青峰,指了指门,对它说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记住,以后走门!”
那黄皮子双手合十,对顾青衫拜了拜。犹豫了一下,又转头对石青峰拜了一下,但只有一下。
石青峰告别顾青衫,回到书院时,很意外的看见了一个人。
方童生煞有介事的在书院门口转来转去,一会儿抬头看看远处,一会儿露出愁容,连连叹气。
石青峰一步数丈,轻飘飘来到书院门前,说道:“方先生,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方童生听见有人和他说话,抬头看见石青峰,有些不大相信的揉了揉眼,又在腮上拧了一把,呲了呲牙,道:“山主,真是你啊!”
石青峰有些纳闷儿,问道:“你怎么了?梦游了?”
方童生刚才拧了自己一把,腮上火辣辣的疼,笑道:“没梦游!没梦游!就是看见你忽然凭空出现,感觉有些诧异!还以为自己困迷糊了,做了个梦呢!”
石青峰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转悠什么?”
方童生道:“我半夜起来方便时,看见你追着一个东西跑了出去。我不放心,就追了出来。但追出来时你和那东西早就不见了踪影。我又不会高来高去的本事,只好等在这里,等你回来。”
石青峰微微皱眉,随即扮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轻轻一笑,说道:“是这样啊!没事了,没事了。你快回去睡吧。我也有些困了。”一边说着,一边装出困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方童生很知趣的道了晚安,并没有问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接二连三神出鬼没,这让石青峰对他有些怀疑。从那女鬼和冷阳的讲述来看,蚩山书院这块看起来与世无争的地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干净。
他忽然感觉,偌大一块地方,似乎站在哪里都不安全。书院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戴着面具。
他决定回去睡个好觉,从明天开始,好好看看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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