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族对峙,老祖现身,那个将黄眉老祖控制在手中的俊美公子,似乎成了整件事情的关键。
他是谁?他想做什么?目的是什么?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林逾静、王帽以及那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宝姨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王帽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但他想的并不是昨晚客栈里面发生的事情,而是那张画有百鸟朝凤的帘子。
“挂在内室入口处的那张帘子,卖么?”
他转身指了指那张帘子,语气很是诚恳。
宝姨和林逾静同时抬起头来,同时皱了皱眉,目光凝注在了王帽脸上。
林逾静的意思是:“你在御鼎山上丢人也就罢了,现在都丢到浣花宗来了!作为天下第一大派的弟子,你可真给山门长脸!”
宝姨的意思是:“真不愧是那位大统领的儿子!行事作风,果然与众不同!”
她用那烟枪轻轻敲了敲桌子,将那女徒弟从外面叫进来,说道:“把那‘于飞图’取下来,送与这位仙师。”
那女徒弟轻轻应了一声,将那帘子小心摘下,叠好,放在了桌子上面。
浣花宗能在皇都城中立足,那位御林军暗部的大统领起了关键作用。作为回报,浣花宗为其提供了大量钱财、宝物、消息,让他在短短几年之内从副统领直升大统领,坐上了御林军暗部的第一把交椅。
至于那位大统领和王帽之间的关系,浣花宗早就摸的清清楚楚。但由于王帽是御鼎山的弟子,浣花宗不方便直接示好。因此,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希望能通过王帽增进与大统领之间的关系,或者说,通过王帽控制住那位大统领。
现在,宝姨见王帽对那‘于飞图’感兴趣,顿时顺水推舟,当着林逾静的面送了个顺水人情。这样一来,既与王帽攀上了关系,又相当于送了御鼎山一个人情,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也算是大功一件吧!凭此功劳,或许可以再领一颗仙药!”
她眼神中流露出欣慰的神色,看了眼那双珠光宝气但皱皱巴巴的手,心中想道。
王帽望着那块帘子犹豫了一下,从身上摸出那个钱袋,打开来一股脑儿倒在了桌子上面。说道:“我王帽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这些全部给你,算是买这帘子的钱!”
宝姨笑嘻嘻的把那烟枪放在那堆银钱旁边,说道:“好好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女徒弟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恋恋不舍的递给王帽,说道:“这里面装的是‘于飞图’的口诀,请仙师收好!”
王帽接过那个带着少女体香的锦囊,连带那张帘子一块收起,说道:“谢谢宝姨!谢谢这位姐姐!”
那女徒弟听王帽喊她“姐姐”,顿时脸上一红,心跳加速,微微欠了欠身,走了出去。
林逾静与宝姨商定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然后带着石青峰走出了首饰铺。
“‘于飞图’是人家浣花宗的宝物,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替御鼎山欠了人家一个人情!”
两个人一走出门,林逾静忍不住开口说道。他有御鼎山的傲气,也有涿光峰上读书人节气,现在见王帽赤裸裸的要了人家的宝物,顿觉有些羞臊。
王帽说道:“我给钱了啊!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林逾静嗤道:“就你那点儿东西也能算是钱么?你觉得那宝姨是差钱的人么?她浑身上下随便摘下一件,哪件不比你那些东西要贵?她故意把那烟枪放在你那堆东西旁边,为得就是告诉你这宝贝白送你了!”
他越说越觉的羞臊,最后气道:“你是要把这花花绿绿的东西披在身上,还是要做件衣服穿在身上?”
王帽说道:“当然是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但要穿在里面!有这宝贝穿在身上,到哪儿都觉得心里踏实!”
林逾静心里一愣,眼前浮现出王帽穿的花花绿绿的样子,皱着眉道:“你真打算做成衣服穿在身上?”
王帽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了!要不我买来做什么?”眼珠儿一转,望了望林逾静又气又惊的样子,说道:“师叔,你还吃包子么?该吃中午饭了!”说罢,从身上摸出一颗珠子,举起来对着太阳看了看,说道:“幸亏我提前留了一颗,不然就得饿肚子了!”
林逾静神色一怔,心中叹了口气,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没钱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情!
临近中午,天气渐暖,街上渐渐热闹起来。林逾静抬头看了眼远处,只见数十里外的那片云霞比早上亮了许多。围在云霞周围的那团雾气变得又薄又亮,就像给那云霞披了一层淡白色的薄纱。
王帽找了个视野开阔的铺子,进去以后把那珠子拿出来晃了几下,扔给那掌柜的说道:“找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沏一壶好茶,取些点心、果子。”
那掌柜的满面堆笑,一一记在心里。但王帽点完这些以后,却直接朝里面走去。那掌柜的神色一愣,心想这位客官怎么光要些茶点,把正餐给忘了?忙不迭在后面喊道:“客官,店里有刚刚煮好的牛羊肉,要不要切两盘充饥?”
王帽停下脚步看了眼林逾静,转头对那掌柜的说道:“有包子么?”
那掌柜的又是一愣,随即答道:“有,有!客官只要想吃,我马上叫人去包!”
王帽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转头一看,只见林逾静早已不见了踪影。
两个人选了个靠窗靠路靠街口的位置,坐在这里能看见四个方向的行人,以及四个方向的酒楼、茶楼。
小二很快端上来茶水、点心。王帽给林逾静到了杯茶,然后自己抱着茶壶暖了暖手,说道:“师叔,你说那宝姨刚才说过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怎么觉得心里不踏实呢!”
他记得以前听人说过“浣花宗的女人最会骗人”,刚才见了那珠光宝气的宝姨,总感觉有些不大舒服。
林逾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你看路口那个抱着婴儿的女子,如果有几个人同时围上去,强行把那孩子抢下,然后污蔑那女子是拐外儿童的人贩子,你说路过的人会信谁?”
王帽想了一下,说道:“应该不会信那个女子。毕竟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林逾静又道:“如果你是那个女子,你怀里的孩子被人抢了,你会怎么做?”
王帽想了几种答案,但感觉都不理想,最后摇了摇头。
林逾静道:“最好的办法,便是不要把孩子抱到街上。”
他转头看了眼那个抱孩子的女子,又道:“现在无论是面对那个俊美公子,还是面对浣花宗,我们都是被动的一方。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只需等待浣花宗的消息。在搞清楚那俊美公子将黄眉老祖带来北地的意图之前,切忌妄动。”
他接过王帽手里的茶壶,倒满另外一只茶杯,意味深长的说道:“这茶杯,犹如山门,可保茶水不外溢;这里面的水,犹如你的阅历,你的修行;这水里的茶,便是你自己。一壶茶水的好坏,既取决于茶,又取决于水,最主要的,是看茶对水的理解。能饮井水,只能看见井口大小的天地;能饮江水,便能看见江海之阔,天地之大;能饮山泉,便能看见修行路上的迂回曲折,百折不挠,历经重重山峦,最终化为一泓清泉。这次北地之行,对你们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既要观天地之大,又要察人心之深。少了哪个,都读不懂这天地,也飞不出这天地。”
王帽似懂非懂的听完,沉默不语。
上山之前,他听人说涿光峰上有大学问。他不求成为闻名于世的大人物,只求一片心安。到了山上以后,执笔描山,先绘其形,再造其骨,虽然落了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名声,但在读书人林逾静看来,一入山,便能寄意山水,而不局限于一峰一脉,一桌一椅,此是卓然遗世之风,将来或许成不了修为通天的大人物,但一定会成为一个让人津津乐道、心生向往的有趣之人。
他林逾静是个寡言无趣的人,云涿光、童无忌也都是深居浅出之人。他很希望涿光峰上能够多些灵气,而不是只有漫山遍野的书生气、酸腐气。
所以,比起青鸾、董棋,他其实对王帽更感兴趣。但他也明白,以他的性格,以他将来要走的路,无法成为王帽的师父。
茶香氤氲,带着丝丝热气飘向窗外。两个人不紧不慢的喝干了一大壶茶,期间谁都没再说话。
喝到最后一口的时候,王帽忽然品出了水的滋味儿。在金黄色的茶汤里面,他仿佛透过那层淡淡的金色,尝到了一缕清凉,直沁心田。
小二端上来一大笼包子,用牛肉大葱调了馅儿,隔着面皮都能闻到香味儿。
林逾静拿起一个包子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舔了舔流到手指上的油,说道:“趁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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