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转,周茹语气平平的一句话却像炸雷一般落在酒店大厅里,将所有人惊了一跳。
“死者体内确有安眠药,”马良眼神犀利地盯着周茹,“可监控实实在在地拍到你那晚一直待在大厅里,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你会分身术?”
“事实上,杀死孔老五不需要进入205号房间,”张小满淡漠地解释道,“只需要让他在特定的时间睡着就可以了。”
黑色风衣男子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在他洗澡的时候,难怪是在浴缸里发现他的尸体,原来是他自己把自己淹死了。”
张小满挑了挑眉毛,干咳一声,“对也不对,特定的时间的确是在洗澡的时候,确切地说,应该是在他沉睡后才进入的浴缸。而且,谁说他是被淹死的?”
“之前警官不是说那家伙是窒息而亡吗,”黑色风衣男子震惊道,“在浴缸里,除了被淹死还会有什么其他的死法.....”
“当然有,”张小满直视周茹的脸说道,“虽然你是做这一切最合适的人选,具备所有杀死孔老五的条件。可是,凶手依然不是你,除了监控拍到你一直在大厅,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但你没有强烈杀死孔老五的动机。”
“胡说八道,”周茹瞪大眼睛说道,“沉睡后的孔老五进入浴缸这种话简直是无稽之谈,一个睡着的人怎么自己走进浴缸。说我没有动机杀死孔老五更是可笑,那个混蛋可是害死了我大哥的人,我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张小满走到孔悦面前,“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初周坚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孔悦眉头紧蹙,“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我托人去D市走访调查了一番,”张小满不紧不慢地说道,“其中有一项便是关于周坚离开菜市场的原因,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替他解释几句。他确实不是那种吃干抹净,提起裤子就跑,不负责任的男人。从你身边消失的原因很简单,”指了指周茹,“就是因为他必须要在你和他妹妹之间做出一个取舍。”
“周茹在你和周坚认识之前便来了金佛酒店工作,虽然分隔两地,周坚却经常来到F市看望妹妹。后来你出现之后,周坚来金佛酒店的次数便减少了许多。已经习惯互相牵绊的周茹悄悄回到了D市,目睹了你和周坚约会的场景。这是菜市场门口那位卖橘子的大爷告诉我朋友的,说有一段时间,经常有个小姑娘站在三轮车旁边往菜市场里张望。”
“后来,周茹还去过你工作的地方,你那个闺蜜同事是个八卦精,就像告诉周茹关于你的事情一样,什么都抖落给我的那个朋友,就连你高中和周节的那档子事情都没有遮掩。”
孔悦面色铁青地说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故事还没讲完,马上就说到正题了,”张小满表情冷酷地说道,“你最后见周坚那天,周茹发生一起小小的车祸,也不能称之为车祸吧,毕竟是她故意撞上去的。就在菜市场附近,她骑着周坚的电动车,直直地冲向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卡车,最后因为小腿骨折进了医院。”
马良啧啧叹道,“果然不能得罪女人,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张小满对着马良翻了一个白眼,“我猜,在医院里你就告诉了你二哥关于孔悦的身份,”张小满转身面向周茹说道,“‘那个女人的父亲就是害死大哥的凶手,你怎么能跟她在一起’,你当时肯定这样说的,对吧?”
周茹鼓掌道,“很精彩,说得就像你亲眼所见一般。没错,她已经从我身边夺走我大哥,我不能再让二哥被那个女人害死。”
张小满嘟起嘴巴,“这就是我说的你没有强烈想要杀死孔老五的意愿,有孔老五的存在,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为了将你哥哥继续绑在自己身边,你甚至找人告诉孔老五,孔悦和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搞在一起,还意外怀上了对方的孩子。”
周坚和孔悦同时惊呼一声,“什么?”
周坚怔怔地盯着孔悦,“你怀上了我们的孩子?”
“孩子已经不在了,”孔悦面色悲戚地说道,“我在菜市场守了你几天,你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我想要将孩子生下来,可是我爸不同意,拉着我去诊所将孩子....”孔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他说是为了我好......哈哈.....”
周坚捂着脸,痛苦地哀嚎一声,“对不起.....”
“真是一个歹毒的女人,”黑色风衣男子盯着周茹,打了一个寒颤,“怎么说那也是你哥哥的孩子,你也下得了那个狠心呐。”满脸疑惑地对着张小满问道,“不是这女人,也不是她哥哥,那杀死孔老五的是谁?”
“虽然周茹知道孔老五是怎么死的,还说是她换了孔老五的药,但真实的情况确并非如此。看来昨晚你得知真相后,度过了很煎熬的一个晚上啊,”张小满眼神复杂地盯着周茹,“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揽下罪过,你哥哥和孔悦又能重归于好,然后过上你想象中的幸福日子?糊涂!”
“药是我换的,”孔悦低着头沉道,“我父亲到了海拔高的地方会有高原反应,这种事只有我这个做女儿的最清楚。是我事先将他包里那瓶高原安里的药倒了出来,把安眠药装了进去。”
马良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只是换了安眠药的话,并不会导致孔老五死亡啊,我始终想不通,孔老五到底是怎么死的。”
“当然,就算孔老五吃了三四片安眠药,也不会致命,”张小满鹅行鸭步走到清洁阿姨面前,“这时候就需要另一个人登场了,大婶,昨天放生鱼片盘子里的干冰少了很多啊,太影响生鱼片的口感了。”
“这种事情你应该跟厨子说才对,”清洁阿姨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一个打扫清洁的不懂这些。”
张小满伸出食指左右摇晃了几下,“这件事只有你最清楚,我问过后厨,他也很纳闷最近干冰老是莫名其妙地消失,厨房除了厨子能进,就剩下负责打扫清洁卫生的你了。”转身面向众人,“相信大家都听过一个传说,关于半山腰那片林子的。”
一直闷不吭声的老太婆幽幽地吐出几个字,“往生之地。”
“没错,”张小满点点头说道,“传言只要将逝者的遗体或者遗物埋在那片被烟雾笼罩的林子里,逝者就能安息,再次转世投胎为人。”
马良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和酒店消失的干冰有什么关系,又和孔老五的死有什么关系?”
“孔老五来到金佛山,其中的一个目的便是将死胎埋在那片林子里,”张小满面色阴寒地说道,“为了增加传言的可信度,有些人将林子变得更神秘了一些,干冰挥发能产生大量烟雾.....”
“难怪你当时那么在意林子里找到那点东西,”马良一拍大腿,“原来是有人偷拿酒店的干冰在那里故弄玄虚。”
“孔老五的死也是如此,”张小满冷冷地盯着清洁阿姨,“将沉睡的孔老五放入混入大量二氧化碳的浴缸,孔老五就是在高浓度的二氧化碳环境中窒息而亡。”
“什么!”马良发出一声惊叹,“你说水里的东西是二氧化碳?原来如此,难怪检验不出来。”
“金佛酒店有一点非常受住客的喜爱,就是暖气很足,”张小满指着脚下的地板说道,“在严寒的高山上玩了一整天,一进酒店就很暖和,让人舒服得不想出门。凶手只需要将沉睡的孔老五放进充满二氧化碳的浴缸,二氧化碳升腾起来,由于质量比空气大,便沉在浴缸四周,形成了一个没有氧气的空间。”
马良瞟了一眼清洁阿姨,对张小满说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是她?”
“有两点原因,先说第一点,就是作案条件。我们都认为酒店里只有拥有备用房卡的周茹才能进入205号房间,其实并不准确,只要有人能拿到备用房卡就能进入孔老五的房间。”
“案发后,第一时间发现死者的便是周茹和清洁阿姨,如果凶手有一些步骤没有完成,那时候是最好的时机。比方说,按下浴室通风扇的开关,打开浴室的门,让空气重新流通起来。”
张小满冷笑着看向周坚,“恐怕你也没想到,你做的那个铁罐被她用在这种地方吧,你以为她只是为了在林子里装神弄鬼,她是不是当初告诉你只不过想替酒店增加一点人气,吸引更多的人去金佛山猎奇?枉费你还傻乎乎让你那个工友说什么曾经罐子被你拿出去,再拿回来的时候沾上了许多泥巴。关键是你那个工友连泥巴的颜色都说错了,真是可笑。”
周坚脸上青红交加,低头不语。
张小满拿出手上文件袋里的报告单,“第二点,我要说的便是动机,昨天晚宴过后,我将大婶用过的红酒杯和孔悦之前在警局用过的纸杯让人拿去化验,从两个被子上提取了她们的唾液,比对DNA后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死死盯着清洁阿姨的脸,“这位在金佛酒店工作了多年的清洁阿姨,正是孔悦失散多年的母亲。”
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清洁阿姨,张小满叹了一口气,对着脸上波澜不惊的孔悦说道,“看来你早就知道了,从一开始就是你和你母亲设下的局,就等着孔老五往里面钻。”
孔悦冷笑道,“这都是你的推断,你有什么证据?”
清洁阿姨也抬起头,振振有词道,“对啊,证据呢,即便我和悦儿是母女,你凭什么说孔武是我们布局杀害的,别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证据?证据就是那瓶被你们换掉的药。案发地点205号房间内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所以凶手一定是戴着手套进入的。我当时在想,酒店里谁戴着手套让人不会觉得奇怪,答案呼之欲出,”张小满指着清洁阿姨戴在手上的橡胶手套说道,“那就是打扫清洁卫生的你。”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清洁阿姨皱着眉头,“别人也可以戴手套,杀了孔老五再扔掉就是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张小满摸摸鼻子说道,“被换掉的那瓶药,上面应该有孔悦和孔老五的指纹,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因为孔老五吃完药后忘记了将盖子拧上,所以你在换上新拆封的高原安时,不小心将药瓶打翻了,我说的对吗?”
清洁阿姨目瞪舌僵,“你怎么知道.....”
张小满从兜里拿出一颗白色的药片,“这是那天早上你和周茹下楼后,我在205房间的床头柜角落里发现的,”面向马良,“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你数数那瓶高原安的药片数量的原因。”回转身子,直视清洁阿姨的眼睛,“戴着橡胶手套不便于从地上捡起这些药片,当时你只好取下手套,将药片一粒粒放回瓶子,所以被换掉的那瓶药上面还残留有你的指纹。”
清洁阿姨呼出一口气,往前踏出两步,面色狰狞地说道,“那个王八蛋不该死吗,当年为了他可怜的自尊心,禁止我跟外界接触,哪怕和别的男人说一句话都不行。我以为我离开了,他能有所醒悟,至少对女儿好一点。没想到他却变本加厉,连悦儿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他就该被千刀万剐!”
张小满一脸冷峻地说道,“第四次电梯门响,应该就是你从楼下休息室到孔老五的房间,是吗?”
“没错,”清洁阿姨眼里闪过一丝狠色,“当时周茹送走了她二哥,我假装拖地,趁她不注意,拿走了抽屉的备用房卡。那家伙吃了药睡得正香,哼,那么个死法倒是便宜他了。”
“谁也没有权利剥夺他人的生命,”马良厉声道,“他该不该死不是你说了算,那瓶被换掉的安眠药在哪里?”
张小满指着一楼的休息室,“应该还在她的休息室里,那晚她将孔老五放进浴缸后,把那瓶安眠药收回,换上整瓶的高原安。后来酒店封锁,她没有机会将药带出酒店,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只能自己进出的私人空间。”
马良对身后两名警员使了一个眼色,两名警员立即前往清洁阿姨的休息室搜寻,很快便找到了那瓶藏在枕头下的安眠药。
张小满走到孔悦面前,“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那本推理小说和那张卡片是谁给你的?”
“你不是什么都能猜到吗,”孔悦冷哼一声,“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那本书原本就是我自己的,至于你说的什么卡片,我根本没有见过。”
张小满狐疑地看了一眼孔悦,“好吧,那么....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马良挥了挥手,声如洪钟地喝出一句“带走”。一名警员立刻将手铐拷在清洁阿姨手腕上,朝着酒店外的警车走去,女刑警也带着孔悦回到警车里。
男刑警凑到马良身边,“马队,周坚和周茹怎么办?”
马良沉吟片刻,“带回局里,录完口供再说,”指了指光头老板,“把他也一并带回去,有罪没罪的,自有法律审定。”
男刑警右手举在齐眉处,洪亮地答了一声“是”,命人带上周茹和光头老板,自己领着周坚往酒店外走去,路过张小满身旁时,对着张小满挤眉弄眼,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
黑色风衣男子砸吧一下嘴巴,“好了,戏已经看完,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老太婆母子和廖勇也用征询的目光看向马良,马良微微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如今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大家可以自行离去,非常感谢各位的配合。”
黑色风衣男子摆摆手,一边拎着行李往外走去,一边说道,“好说好说,那就告辞了。”
老太婆在灰衣男子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离去。
廖勇分别对张小满和马良道了一句“珍重”,神色黯然地离开了酒店。
马良拍了拍张小满的肩膀,“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找出真凶,要说还是你的脑子好使。怎么着,接下来是什么打算,要下山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张小满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下山是一定的。不过,你休想用轻飘飘的几句感谢就打发我,听说你们F市有家火锅别有风味,吃一顿再走也不迟。”
“还吃呐?”马良苦着脸说道。
“放心,吃火锅是其次的,花不了你几个钱。当年周节的案子,我还想找你打听点细节,”张小满眼神深邃地说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走吧,”马良一咬牙,一跺脚,“这案子也是我的一块心病,我今天就豁出去了!”
傍晚,F市一家古色古香的火锅店内,马良不停夹起一片又一片的牛肉放进火红的汤锅里,面前的小碗堆满了烫好的菜,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对着张小满说道,“再不吃可就被我吃完了啊,别怪我不给你留着,这玩意就是要趁热吃才行。”
张小满缓缓地放下手上周节案件的卷宗,以及下午刚刚打印出来的光头老板手机里的照片,脑中一片轰然,“错了!”
马良纳闷道,“什么东西错了?”
张小满立刻抓起旁边的外套,一脸焦急地问道:“廖勇现在在哪里?”
马良见张小满如此慌张,连忙吐出嘴里的牛肉,看了一下手表的时间,“估摸着这会已经上了回D市的火车了,怎么了?”
“立刻找到他,”张小满寒声道,“迟了就来不及了,我一直想不通廖勇为什么会十分凑巧地住在酒店里,现在看到这张照片,终于找到答案了,那晚孔老五要见的人不止是那个光头老板,还有廖勇!”
马良头皮一阵发麻,“什么意思?”
“都是好演员呐,我以为晚宴的那出戏已经够精彩了,没想到那还只是第一层,上午我还为自己勘破他们的诡计沾沾自喜,直到此刻才明白那也只是第二层。不说那么多了,我怀疑这里面还有更深的东西,先找着人要紧,”张小满匆匆拉起马良,“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一夜,有人欣然乘车归故里,有人不知疲惫暗夜追行,各自奔赴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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