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霜这几天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这次难以幸免，然而听到慕容凛这么肯定的答案，还是心头一凉，无尽的悲哀不甘涌上来，她真的就要死了吗？
这一生，是不是太短？仓促得她什么都没做，没来得及改变母亲的后半生，也没能和自己挚爱的人真正相守过。
沈嵘不由问：“慕容老宗主，你觉得当世所有高手之中，谁有这样的武学修为？”
慕容凛捻着胡须道：“能够研制出这种奇毒的，我想除了洛九天没有别人，但是他的武学修为还达不到将元神凝聚成实体小针移出体外的境界，就连我这活了八十多岁的老头子也自问做不到。至于白云城主方潇，炎皇，他们都是当世绝顶武学大师，也都不行。”
楚凌霜喃喃自问道：“那些最牛的老前辈们都不行，难道洛倾城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就行？她到底是怎样的天才呢？”
洛倾颜听出她话里透露出的信息，一把握住她的手：“丑八怪，你说洛倾城？她和你中毒有什么关系？！”
楚凌霜猛地惊醒，赶紧掩饰道：“没什么，我是说你姐姐的医术和武功再厉害，也不会超过那些老前辈。”
沈嵘脑子里灵光一闪，猛然想到什么：“凌霜，那晚楚嫣然和太后都想扑到你这边下手，被我和峥弟拦住，你左边当时站着洛倾城，她有没有趁机对你下毒手？她既然处心积虑修改成你的样子，盗取你的青鸾坠信物，又怎会放过害死你彻底取代你的大好机会？”
楚凌霜其实两天前就开始怀疑洛倾城了，然而她不知道真相大白后，沈峥对洛倾城会是什么态度。
如果他还是执意要娶洛倾城，自己说出她的罪行，为了保护她，他岂不是要和沈嵘以及洛倾颜他们作对？那么他不是处境堪忧吗？
罢了，自己反正已经无救，又何必拖洛倾城下水，将沈峥推入万劫不复的两难境地？
想到这里，她淡淡一笑：“皇上你真是会高估洛倾城的本事，那些武学大宗师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觉得洛倾城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能够做到？”
“她当真没有趁乱下手？”
“没有。”
慕容凛叹息道：“如果能找到凝聚出元神之针和提供此毒的人，也许尚有一线生机，否则，凌霜，你只能挨时间了。不要做任何耗费体力和心力的事情，保持情绪平稳愉快，也许还可以支撑一个月左右，否则最多八九天。”
楚凌霜浑身都像浸透冰水，悲凉笑笑：“情况好的话，还有三十天左右呢，也不错。”
“现在还比较好受，等毒素发作到后期，你每天都会疼痛至极，生不如死。”慕容凛天生乐观开朗，虽然被孙儿慕容羽孱弱的身体弄得这些年焦头烂额，但是也从来不像面对楚凌霜的情况这样绝望难受，因为她的毒显现征兆的时候太突然，无从下手，无药可医。
楚凌霜吓得身子有些哆嗦，却强颜欢笑道：“说得那么可怕，那不如现在给我一个痛快，别让我后续受那么多苦，我其实也怕痛。”
“别这样灰心，凌霜。”沈嵘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心里却和众人一样，都绝望到了极点。
如今病灶终于探明，却连当世医术和武学修为都最高的慕容凛都无能为力，还有谁可以救治她？
他贵为天子，掌握千万百姓的生杀予夺大权，却留不住她的性命，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觉得无力，颓然。
就算三年前得知她葬身火海，严重烧伤，奄奄一息，他也没有这么绝望过，因为那时候他知道，她变得再丑，他还有力量救活她，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可是今天，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
几滴眼泪滴落在楚凌霜的发丝里，她惊讶的抬头看向眼睛红红的沈嵘，不敢置信道：“你哭了？”
“哪有？别乱说话。”沈嵘声音有些喑哑低沉，小声警告。
楚凌霜微微张口，接住他又一滴泪珠，砸了咂嘴，低声咕哝道：“不好吃，好咸。”
沈嵘被她逗得有些抓狂，悲伤的情绪被转移了一些，止住无尽的悲哀颓废，气恼道：“闭嘴。”
洛倾颜看了慕容凛一眼，道：“老爷子，我医术不如你，就拜托你先留在这里照看她，我回一趟修罗城。”
“好。路上小心。”
洛倾颜在心底无所谓的冷笑一声，不小心又怎样，死了更好。
丑八怪就要死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能提起兴趣的事情，就这样破灭了，以后的人生，又是一片茫然，该何去何从？
更要命的是，遇上她之后，似乎连勉强能作为爱好的美容养颜也让他兴趣缺缺，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用什么事情来提神，作为活下去的动力。
一直异常沉默的南宫桀看了看众人，拱手施礼道：“皇上，各位，如今楚将军的病症和洛倾城假冒明影的事情都已经明了，在下这便回军营，将实情告知沁王。”
沈嵘点点头：“好，你告诉他吧。朕会答应凌霜的请求，在她死后，解散新军，绝不让全体将士为她陪葬。”
四省十三帮的人和朝廷的军队几年来大大小小打过十几仗，按照各国律法来说，他们都是祸国贼寇，理当全部缉捕归案，凌迟处死。好不容易得到加入新军走上全新人生的机会，却遭遇楚凌霜命不久矣的打击，南宫桀自知这次皇上一定会借机为将军殉葬，杀了他们这些桀骜难驯的匪寇们，没想到，楚凌霜竟然为他们求了请，免却陪葬的结局，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跪下磕了三个头：“在下代表新军所有将士，谢陛下和楚将军不杀之恩。”
楚凌霜死就死吧，为何要让全体将士殉葬，这什么道理？七八千人呢！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话唠玄樱这才找到了开口机会，正想不服气的质问，南宫桀眼疾手快点了她的哑穴，抓着她手腕连拖带拽的将她带走。
直到出了皇宫，在僻静无人处召唤来苍鹰，飞向军营方向时，南宫桀才道：“新军成员，男子绝大部分都是四省十三帮和各国各地的遇到大赦没有处斩的重刑犯和江洋大盗，女兵虽然不多，但是身份也乱七八糟，来自各行各业，这只队伍如果能够按照楚将军的规划蓝图训练成功，将成为战斗力超强的最强悍精英部队，但是一旦半途夭折，这些成员流落到民间各处，缺乏约束和引导，就将成为天大的隐患，必然会被朝廷设法清除，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哦。”
“尽管皇上明确表明不杀我们，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早日做好准备，随时逃离，免得遭了毒手悔之不及。”
他俩赶回军营已经是傍晚时分，沈峥正和将士们一起吃晚饭，当听完南宫桀的话时，他脸色骤然一变，碗筷落地。
好半晌，他才不敢置信的上前揪住南宫桀衣领追问道：“黑衣少女是洛倾城假冒？！楚凌霜当真只有八九天到一个月左右的生命？！”
南宫桀叹道：“千真万确，影儿姑娘，不，洛小姐不是就在军营里吗，王爷你不信的话，不妨去问问。”
沈峥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步伐沉重的向帐篷走去。
洛倾城正趴在床上摆弄他所买的那些小玩偶，一见到他脸色沉痛铁青的一步步走进来，心猛然一揪，顿时就意识到，他已经知道真相！
她脸色瞬间惨变，灰败下来，有些惊恐失措道：“你、你吃过饭了？这么早啊。”
沈峥竭力压制着悔恨和悲愤：“你是洛倾城？”
慕容羽爷孙俩已经来了京城，她的身份已经曝光，她无法再装下去，于是惨淡一笑：“对，我是洛倾城，谁让你一直不肯喜欢我，我也是无计可施了，才想到冒名顶替你念念不忘的影儿。”
“你怎么知道楚凌霜就是影儿？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
“你们大婚开始，我就一直偷偷隐藏在沁王府，我也是根据你俩的异样反应，一点点猜的。直到你们去蓬莱洲求医的路上，你不断质问她的身份，她始终不肯承认。”洛倾城冷笑道：“她一再隐瞒否认自己五年前的行踪，你怎么就没有换位思考一下，她为何不说？泛舟赏月时，她因为害怕暴露出廖清，将青鸾坠偷偷塞给慕容羽。这些都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
“因为你是战神王爷，你是大秦国除了皇上之外权势最大的人，她怕你知道廖清存在，会对廖清不利吧？她又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廖清，怎敢贸然暴露出廖清的存在？”
“原来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沈峥追悔不已，他怎么就没有想明白这些细节？
他不禁仔细回想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洛倾城也会唱《相见欢》，那是因为楚凌霜先自弹自唱了一遍，洛倾城记忆力和学习能力惊人，听了一遍竟然就能一丝不差的唱出来。
“洛倾城，这次她无药可救，是不是你下的毒？！”
“不是！”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洛倾城心惊肉跳，奔过来一把抱住他：“沈峥，我虽然骗了你，可是我为你中了修罗煞毒掌，每天所遭受的痛苦，你也看到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如果不是我向父亲求情，讨来奈何的解药，你现在也不可能活得好好的，请你念着我这些好，不要恨我，不要离开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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