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非得对她另眼相看？”
“除了小蝉，楚凌霜是徒儿这十一年来领略过的最具才情奇女子。小蝉已死，徒儿不忍心又一个不世出的才女再次芳华早逝。”少年声音里有难以抑制的痛楚和激愤。
小蝉两个字，让罗先生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一下，他慌忙收敛心神，竭力平复悲伤情绪。
楚跃叹息了一声：“容远，你翅膀硬了，为师的话对你来说，已经不再有威慑力。”
“容远不敢有负师恩，不管师父你有任何命令，徒儿都会无条件遵从，只请你放过楚凌霜。”
“除了这件事，你想做什么，为师绝不过问。”
少年非常坚持：“我就这一个请求，别的全凭师父安排。”
“容远！”楚跃眼底的怒意越来越盛。
少年跪在那里不再说话，只是脸色惨然闭上眼睛。
看他单薄的胸膛急剧起伏，唇色越来越透明，渐渐透出淡紫色，罗先生一惊，提醒道：“楚相，小公子不能情绪过激。”
楚跃痛苦的叹口气，背过身去，看向窗外：“起来吧，我可以不杀楚凌霜，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少年努力缓过一口气，将逆冲上来的血气压住，咳嗽了两声道：“师父请说。”
“你对她，只能仅限于欣赏，终生不得正面接触。”
“为什么？”
“她除了才情，别的都非常不堪，我不希望她玷辱你。”
“这世上红颜何止千万，可是有她这般才情的，除了小蝉，仅此一人。我不嫌弃她。”
“你只不过看了她的二十四番花信风画卷，就毫无缘由的迷恋上她，你不觉得自己太盲目？！你们从来没有相处过，你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我和小蝉可以朝夕相处，可是你却让她染病夭折，师父，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小蝉为何会死！”少年悲愤的死命握紧拳头，声音哽咽：“楚凌霜是什么样的女子，我不想了解，我只中意她可以媲美小蝉的才华。若你非要让她和小蝉一样死于非命，那我只能……”
“只能怎样？！”
“自毁。”
楚跃深感无力的再次叹气：“看来，当年我失算了，不该顾虑太多，我本以为没有小蝉的牵绊，你长大后就不会为情所困，没有任何软肋的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霸业中，却不曾想，防得了一个罗小蝉，还有别的女子能够迷惑你。”
他语气中的萧瑟悲凉还有深深的失望，让少年猛然一震，所有的激愤怨怪不禁烟消云散：“师父，请你不要这么难过。徒儿谈不上迷恋楚凌霜，只是欣赏她的才情而已，只愿与她做诗画酬和的知己和商业合作伙伴，绝没有其他想法，师父不用忧虑我会耽于儿女之情。”
“那就好，别忘了你今日诺言，我不杀她，你此生也不许见她。设计图纸让罗先生或者百里拓在中间传递，你不要亲自与她交涉。”
“百里拓大将之材，兵戈未起，暂时还是让他听师父你调遣，执行各种刺杀任务。这些琐碎小事，不劳他费力，有罗先生即可。”
“元宵节那晚的烟火盛会和仙子走秀，你不要到场。”
“我知道，我会一直在幕后，直到芳华斋成就霸业。”
楚跃回过头看着他，声音柔和了几分：“你近来身体如何？”
“很好，多谢师父挂念。”
“设计方面的事务你以后别亲自参与了，别在这些不值得的事情上耗损心力，你将精力都放在正事上，没事的时候就静养身体，好好习武。”
“无妨，有事情做，徒儿精神反而更好。”少年微笑道：“突厥这些年发展得太快，如果他们不是陷入储君争夺的内耗中，只怕早就腾出手来挥兵南下，所以决明暂时不能死，让他回国后和兄长们殊死一搏，才能大大挫伤突厥国力。南疆女尊国的神权王权之争暂时趋于平缓，但是巫蛊之术太厉害，外部势力很难在那里插足，我们必需设法加一把火，激化内战，才有可能控制这个国家。至于西部大漠那些分散于数百个大小绿洲上的国度和部落，想征服比较困难，也没有太大利润可图，暂时不予考虑，我们的重点还是放在大秦国本土为好。”
楚跃点点头：“我本来打算先清除沈峥，断了大秦国的擎天柱，不过现在我想先对沈嵘下手。”
“为何？”一直沉默的罗先生不解的问。
楚跃看了跪着的容远一眼：“起来吧，说说你的看法。”
“是，师父。”白衣少年容远起身道：“沈峥用兵如神，有平天下之才，不过他太重情义，不适合做帝王。只看他几年前为了方御天出生入死不惜一切代价救他，后来又执着无比的寻找明影，在爱情和恩义方面太无怨无悔，就知道他在面临江山社稷的大是大非问题上，一定做不到绝对的冷酷理智，意气用事只会断送江山。沈嵘运筹帷幄的能力不如他，但是他懂得用人，能够狠得下心，深谙政治上的阴暗污浊面也能够融入其中抓住一切有利于稳固江山的因素为他所用。他唯一糊涂的地方在于，放不下楚凌霜，为了她后宫只有一后六妃，而且这仅有的几个嫔妃也被他冷落着，唯一的侍寝之夜，也都被他赐了药，不允许她们怀上身孕。没有子嗣，就算是铁打的江山也坐不稳，他终究还是被情之一字所误。不过这两兄弟比较起来，沈嵘更适合为君，要是留下他，我们谋取大秦江山就会很困难。”
“你既然看得很透，就该知道我为何要除掉楚凌霜，如果她真的被沈嵘打动，安心留在他身边，用自己的医术、才学、武学还有谋略，守护沈嵘，陪着他一起治理大秦江山，你还能对付得了这一对帝后吗？”
容远沉默良久，道：“沈峥已经许诺娶黑衣少女倾城，他和楚凌霜不可能了。而楚凌霜对沈嵘只有感动，不曾心动，以她的性子，她在感情上绝不会将就，所以我觉得她投身军营，从此不问感情的可能性最大。既然他们两兄弟都和她没有可能，师父难道不觉得我最适合她？”
楚跃猛地一惊，脸色骤变：“绝不可能！容远，你敢见她一面，我便收回承诺，不惜任何代价杀了她！”
“我为何不能要她？她已经毁容，完全做不了祸国红颜，她既可以是我的知己，也可以是我的妻子，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王图霸业上，她都最适合与我并肩。我娶她，有百益而无一害。”
他越说，楚跃的脸色越是难看，额头青筋直跳，杀气四溢，他极力克制着震撼和痛心，断然道：“你趁早打消此念，否则我连你也一并杀了！”
容远一惊，不敢置信的问：“为何？徒儿不贪恋美色，只看重她的才情，难道也不可以追求她？”
“除了她，世间女子任你挑拣，我不再过问你的私生活。”
“不能让我折服的女子，我绝不会看一眼。”
“那是你年纪还小，还没有这种需要。”
容远不服气的道：“我已经十六岁。”
“总之，谨记你的诺言，我不杀她，而你，终其一生，也不许见她。一旦逾越这道底线，我连你一并杀了。”
容远忍无可忍道：“你只是我的师父，没有资格决定我生死。”
楚跃冷冷看向他：“那你杀死为师好了。”
容远一震，低头沉默不语。
罗先生隐隐感觉到不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置信，不敢深思。他婉言劝道：“小公子，这世上真正美好的东西不多，特别美好的东西更是可遇不可求，未必一定要拥有，远远看着，怀着欣赏的心情其实更好。因为更多时候，一旦想要拥有，反而会毁了那份美好。”
似乎触动到难以言说的痛楚，容远神色哀痛，沉重的点点头：“我懂，绝不见她就是。”
楚跃松了口气，淡淡道：“跟我进来。”
容远跟着他进入书房，在简陋的硬板床上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听凭楚跃所为。
楚跃将手指搭在他脉搏处仔细查探了一番他的身体状况，掌心抵在他心脏处，用淳厚无比的真气为他强化心脏机能，然后将自己这段时间修炼的真气毫无保留的全部输送到他体内。
一个时辰后，他起身道：“你的武学修为已经远超沈峥、沈嵘、洛倾颜、百里拓这些同时代的所有高手，切记藏拙，不要让任何人探到你的武功底限。隐藏实力，才能给予敌人最有力的反击，也是自保的最佳方法。”
“我知道。”容远见他要走，忍不住问：“师父，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如果不是当年我逼死罗小蝉，你也不会大病一场，落下心脏隐疾，以至于无法凭借自身能力修炼最高等级的内力。”楚跃叹道：“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补偿你。”
“你补偿得太多了。”容远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师父，为何我和你长得很像？我们的关系仅仅是师徒吗？”
“怎么，又有人在你耳边说闲话？”楚跃冷冷问。
“没有，是我自己觉得不可思议。”
楚跃冷笑一声：“你言外之意，就是怀疑你娘亲与我有染，才生下了你？你将自己的亲生父母置于何地？容远，你不但侮辱了为师，也羞辱了生你养你的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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