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嵘一扬手，一只小小的精美瓷瓶抛入楚凌霜手心：“这是九成九的解药，还有一点点被我毁了。我可以饶他不死，却不能不让他受点罪。他不是性子最为坚忍吗？不想死，就日日忍受余毒侵蚀好了。”
“沈嵘，你真是恶毒，总有一天，你也会遭受最残酷的报应！”楚凌霜悲愤的将解药小心翼翼喂给沈峥，颤声诅咒。
“报应？”沈嵘似笑非笑看着她：“我等着。谁来报应我？老天，还是你？或者他？别这么可笑了，成王败寇，适者生存，我没有错，我也不惧所谓的报应。”
侍卫询问道：“陛下，方御天和厉冉如何处置？”
“废了他们武功。”
习武之人，一旦被废掉功力，就形同废人。
沈峥一惊，吃力的开口，声音沙哑虚弱得不成调，勉强可以听清说的什么：“皇上，你忌恨的是我，想怎样冲我来，何必毁了他们两个？”
“最忠心你的人，就是对朕威胁最大的敌人。”深嵘冷冷道：“不过朕也舍不得名扬天下的一剑飞仙方御天就这样废了，那就继续用化功散压制住他们一身修为，看押在云浮宫。”
“臣弟替他俩谢皇上开恩。”
沈嵘走到门口时，忽然笑了一下：“昨晚侍寝的是凌霜，你要不要考虑将她留给朕？条件任由你开。”
沈峥脸色骤然一变，双拳紧握：“沈嵘，你辱人太甚，她是你弟媳！”
“朕不怕背负骂名，当然，也得委屈你遭天下人再嗤笑一回。”沈嵘无所谓的仰天一笑：“她原本就是朕的未婚妻，朕错了一步，不该负气将她赐给你。”
“大丈夫落子无悔，你错了便错过了，何必自辱辱人？！”
“你只是觉得她为朕侍寝，羞辱了你？”沈嵘冷笑逼视着他。
楚凌霜心头一颤，也一瞬不瞬的看着沈峥。
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是什么？她其实比谁都更想知道，特别是黑衣少女步步相逼阴魂不散的情况下。
沉默良久，沈峥握住她的手：“她不止是臣弟名义上的妻，也是……臣弟理想中的妻子人选。”
“就算她已经毁容？”沈嵘反问。
“皇上不是也不介意她现在的样子吗？”
“那是因为她和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意足以抵消一切不完美。”沈嵘斩钉截铁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永远在朕心里。”
楚凌霜决然道：“你不是我的竹马，我情窦初开之时，动心的人是廖清哥哥。”
沈嵘脸色铁青下来：“楚凌霜，不要逆我！”
楚凌霜立即跪下，凛然抬头看着他：“请皇上赐臣妇一死！”
“你就那么犯贱欠跪吗？朕说过，不许你动不动就向朕或者皇后下跪，你聋了是不是？！起来！”沈嵘暴怒无比，死死盯着她，良久，声音终是柔和了几分：“午膳后我要带百官去帝陵和祖庙祭祀，帝陵比较远，恐怕天黑才能回来。你不要回相府，今晚一起守岁，后天我陪你们夫妇一起去相府拜年。
楚凌霜震颤了一下，微微垂下头，避开他深沉灼热目光：“好。”
从她六岁被指婚给他，这十年来除夕夜他总要和她一起过，要么将她接来皇宫一起守岁，要么他偷溜出宫，在相府那个偏远的小后院里和她们母女俩一起过，再连夜带她回宫，反正每年新年初二的上午，他一定会以女婿之礼，带上礼物和她一起去给丞相楚跃和她母亲林舒拜年。
作为昔年的太子，后来的皇上，本不必如此，可是十年来这一礼节他从来没有废过，就算是她毁容后的三年，他也始终如此。
由此可知他对她是发自骨子里的尊重和喜爱，将所有最好的东西和礼遇，全部都给了她。
而现在，她已经是沁王妃，他还要如此，非得以女婿之礼过这个新年吗？
沈峥会怎么想？文武百官和百姓们会怎么说？她要怎样才能让沈嵘对她彻底死心？
他一天不死心，她就一天无法和自己喜欢的人真正相守。
沈嵘离开后，沈峥一直沉默着，楚凌霜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晾得差不多时小心喂他喝了，轻声问：“想吃东西吗？”
沈峥气息不稳的咳了好一会，摇头：“身上有些疼，没胃口。”
楚凌霜将手掌放在他胸膛处，想用明月心法为他减轻奈何毒素对他身体的损伤，他制止道：“不必，你明月心法刚刚上路，帮不了我多少忙，还是留着有限的真气自保。这后宫步步杀机，他就算是皇上也未必能保你安全无虞。”
“你在生气吗？怪我侍寝？”
“没有，我不相信你会真的侍寝，我也不信，他那么在乎你，会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要了你。”沈峥苦涩道：“我还是低估了你在他心底的分量，走到今天，他对你还是一如既往，完全超越了一个帝王的姿态，是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上，为你付出。”
“那又如何？他还是不可能为了我，遣散六宫，在他心里，帝业始终重于爱情。这样的他，一旦面临江山和感情无法双全的情势下，他必会舍弃我，一份明知道结局可能会很可怕的感情，我怎能接受？”
沈峥凝视她半晌，轻笑一声：“你的要求太高，这世间男子，能有几人舍得将爱情凌驾于江山之上？”
“你会吗？”
“那要看是谁，如果我理想中的妻，正是我念念不忘的那个女孩，我将自己的所有都给她又何妨？”
这个答案让楚凌霜黯淡的眼神骤然一亮，这正是她理想中的爱情，纯粹的，可以舍弃生死和名利的爱情：“昨晚我的确和皇上在一起，你能信我吗？”
她不想解释昨晚和沈嵘的真实情形，如果他不信她，那就不值得她托付一片心，何必解释？
“皇上这个人腹黑狠绝，手段多样，但是在感情上有洁癖，一般不会轻易触碰一个女人，我想他更在乎俘获你的心，而不是强要你的身体招你憎恶。”沈峥的目光从她眼睛上移开，落向大雪纷飞的窗外：“而你，也绝不会为了早一点要来解药，就委身于他，你我的情分还不到那个份上。”
“你怎知我不会？”昨晚有那么一霎，她其实自暴自弃的动摇了，要不是沈嵘态度坚决，说不定她已经被他要了。
“以你的性子，你最有可能陪我一起死，也绝不侍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希望我不要为了救你，做他的女人？”
沈峥点点头：“若你我是恋人，我不希望你如此委屈，我会心疼。若不是恋人，那就更不需要为我搭上一生，让我负疚。”
“好，我会记住你今日所说。”楚凌霜坐在床边，一手扶着他后背，一手放在他胸膛处：“沈峥，我没有为了早点讨取解药答应他的条件，你让我为你疗伤吧，不然我心里难受，我为了自己底限让你承受这么多的疼痛。”
“傻瓜，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恩怨，我所受的痛苦是他所赐，不管你的事，你没有妥协，我心里才好受。别自责。”
“那你让我试试明月心法。”
拗不过她，沈峥只好点点头：“量力而为，别伤了自己。”
“知道。”
明月真气循着奇经八脉流经沈峥身体各处，被奈何之毒侵蚀的内部伤口一点点慢慢被修复，清凉微温的气息逐步蔓延，沈峥浑身的疼痛渐渐减轻，他不由微微侧头，凝视着她专注的神情。
楚凌霜脸色微微一红，娇羞道：“看什么？不怕看着这些疤痕瘆得慌？”
沈峥微笑：“看习惯了，也不觉得特别刺眼。”
“刺眼？言外之意，你还是介意我变丑了？”
“不是介意，是觉得遗憾，心疼。”沈峥收回凝视的目光，怅然道：“如果你是我要找的影儿，那么不管你变丑了，还是变得更美好，我这辈子都认定你了。可是如果你不是，我只能放手。我沈峥的妻子人选，只有她。”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谁是影儿？”
“她是我最初动心的女孩子，也是我的恩人，我此生绝不负她。”
“你的恩人？”楚凌霜惊讶道：“当年在玄机山，明明是你一直在保护我，为我受重伤，还中了很可怕的毒，要不是怕继续拖累你，我也不会趁你不在身边偷偷跳崖自尽。廖清哥哥，明明你的我的恩人，我对你哪里有恩？你是不是记忆出错了？”
“你真的是影儿吗？”沈峥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可知道我为何对萍水相逢的小女孩拼死相护？”
楚凌霜摇摇头。
沈峥轻声道：“因为十年前我就见过她，那晚如果不是她央求太子求情，我已经葬身蛇腹。”
十年前那晚？葬身蛇腹？！
楚凌霜不敢置信：“你就是被皇后投入蛇窟的二皇子？！”
沈峥点点头：“我本来是老七，不过其他兄弟们几年内先后死于非命，就剩下我和老三沈嵘，所以最后，他成了大皇子，而我就是二皇子。求情救我的小女孩我当时仓促一瞥，没有看清楚样子，留在记忆里的只有她的脸型和声音，还有她脖子上的那块翠玉长命锁。我脱险后，因为重伤和蛇毒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个月后才恢复元气，那时候我早已经被父皇派人送回了封地玉擎城，我想办法托人打听那晚和太子在一起的小女孩是谁，可是一直得不到准确有用的信息，没有人知道小女孩的身份。直到五年前在玄机山，我依据那块翠玉长命锁认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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