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茶几处,我站在小核桃的身后与视频中的人目光相对了一瞬,开口招呼:“周妈妈,你好。”屏幕里的女人一如四年前那般年轻、美丽,岁月似乎并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将原本的长发剪短成短发,而且烫了个很时髦的头。
但如果仔细分辨,能看出那眉眼里的疏离。
她温和开口:“原来是小如啊,小核桃说是你教他那些魔术的?”
我点头轻应:“是的。”
“小核桃还小,有时候不懂事会来烦着你,你别理会就是。”
言外之意是让我不要教孩子魔术?我没有作声。
周妈妈顿了一下后又问:“你跟小瑜是又遇上和好了吗?”
周亮插嘴进来:“妈,他们不是和好,是领证结婚了。”
空间静默。
我说不上来周妈妈眼神有什么变化,只是感觉有道寒意穿透屏幕掠向我。再开口语气仍然浅和:“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跟老头子?”
韩静雪若有似无地飘了一眼周亮,笑着打圆场:“妈,你跟爸这几个月一直在外面周游世界呢,老三就是想通知你也找不着你们的人啊。”
周妈妈闻言笑了笑,“可能是吧。”
之后没再继续这话题,闲话问了些韩静雪回国后的情况,又问他们是否回美国过年,韩静雪答是要看周念那边的进展情况。
从言辞与态度间可以看出,周妈妈与韩静雪这对婆媳之间相处融洽。
而我站在原处留着觉得多余,避开又没礼貌,只等周妈妈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说困了要去睡觉了,视频才中断。
小核桃不满地嚷嚷:“奶奶都没让我看爷爷。”
韩静雪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奶奶那边跟我们这有时差,爷爷肯定还在睡觉呢,晚点再跟爷爷奶奶视频好不?”小核桃这才不追究,点头同意。
我默然退开去了厨房间,一边洗着菜叶一边晃神。这世上有一种刀叫绵柔之刀,它表面看似无害,实际上刺在身上会疼,而它最大的功能是忽略。
被忽略的滋味,极不舒服。
身后传来一声钝响,拉回我的注意,回转头见周亮靠在门边正往内探头,视线接触到我手上洗的菜叶后讽嘲了道:“郁结攻心了?就你那点道行都不够我家太后看的啊。”
实在不想理他,背转过身继续洗菜,等我洗完菜叶回身去拿砧板时发现周亮还站在门边,眸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你买这许多菜作什么?”他问。
“剁了。”
他挑起眉:“剁青菜来发泄?”
我有翻白眼的冲动,至于这么无聊嘛?“做馅料包馄饨。”
“你会?”
我直接掠过这问题不理会,开始在砧板上剁菜叶。
周亮自不会有那耐心全程关注,看了一阵就觉无聊地走开了。我剁完菜叶又开始剁肉沫,心神一恍惚,手指上传来剧疼,不小心切到手了。
血不是一下子冒出来的,是随着口子的绽裂一点点涌了出来,我急忙去水龙头下冲。
这时韩静雪在厨房门口探头进来:“小如,需要帮忙吗?”
未等我回应,她就眼尖地发现我手指受伤了,连忙走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切到手了?”
“没事,冲一下水就行了。”
但似乎那一刀切得有点深,只要手指一挪开水龙头血就会冒出来。
“老二,你来一下。”韩静雪扬声而唤。
周亮不耐烦的声音从厅里传来:“干嘛?”
我想阻止韩静雪,但已经来不及了:“小如切到手指了,你找找看有没有医药箱。”
小核桃闻声第一个好奇地跑过来,看见我手指上的血后眨了眨眼,竟突然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这一变故把我跟韩静雪都吓到了,韩静雪惊喊着去扶小核桃,却见孩子眼神迷离、脸色苍白,有晕厥的迹象,我心中一动,脱口而问:“他不会晕血吧?”
韩静雪一碰到儿子出事就没了主意,慌乱地摇头:“不知道,以前从没有过这情形。就是偶尔医院检查验小血时他都哭闹不止,我们给遮住了眼睛的。”
周亮闻声过来,一看里面情形也面色变了,二话没说跑过来抱起了孩子往外冲,甩下一句:“去医院。”
是我开车送去医院的,韩静雪在后座抱着迷迷瞪瞪出冷汗的小核桃一个劲的抹眼泪,懊悔自己怎么从没留意过孩子这方面。周亮也很烦躁,又不好数落自己嫂子,只得来责怨我:“你怎么回事呢?剁个菜也能把手指切了的?一个女人,都不学点厨艺的吗?”
我心头存气,但不想发作,这时候先给孩子看病最重要。
医院儿科门诊永远都是排不完的队伍,我跑去跟护士台说明了情况,总算护士酌情将我们的号放到了最近的一位。很快语音播报周靖赫的名字,我们带着小核桃进了医生办公室。
一番问询情况后,医生责备家长怎么如此不当心,孩子晕血就该避忌开的。又说如此情形对于孩子而言十分危险,立即开了葡萄糖静脉注射,并且安排至病房平躺了吸氧。
等终于安定下来后才觉手指揪心的疼,低头而看,伤口处血已经凝固住了,但因没有处理而看起来很狰狞。我退出病房了翻找手机,发现出来匆忙手机也忘拿了,也不知道周瑜回去了看不见人会不会打电话。
听见病房里韩静雪在跟周亮商量要不晚上就住这了,可随时观察小核桃有没反复。言辞间表示等小核桃好了后要做个彻底而全面的身体检查,周亮出来时撞见了我,嘀咕了句就擦身而过。虽讲得很小声,我却听得清楚,他说:怎么撞上你就没好事的呢。
讽凉而笑,还真的是,就这几天的功夫孩子已经进出医院二趟了。
是我跟她们八字对冲呢,还是该就是我来负这个责?
小核桃在吸氧以后就恢复神智了,只是看见我时露了怯意,目光不敢再往我手指乱飘了。
韩静雪见状提议让我先回去,说只要她跟周亮在医院就行了。我没坚持,确实也没必要都留在医院陪护,走出急诊病区时我只是随意的一瞥,却蓦然而愣。
竟然看见卫莱了。
她排在等候挂号的队伍里,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并没有看见我。前面的人挂完号走了她也不知,还是身后的人提醒了一句才回神过来,立即紧随队伍向前迈近两步。
不过是无意义的邂逅,我没有必要走过去。
转身,大步而离。
开车回到家中,推门时见灯敞亮着,原本心头还一喜,却发现一室冷清,是我们离开的时候匆忙没有来得及关灯,就连厨房的砧板上还留了血迹没有擦去。
心头沉了沉,周瑜还没回来?
从卧室找出手机翻了翻,上面没有一通未接电话,也没有短信。
有一种疼是你不去注意不觉得,等你感受了就抓心挠肺地疼。我现在手指就是这种感觉,食指外侧的刀口有两公分那么长,当时是直接横切上去的,在医院时原本可以消毒处理下,但心里存了事也没想起来。
翻找家里的橱柜,也不知道周瑜有没有备用医药箱的。最后在鞋柜的最底层找到了,里头东西还算齐备,当碘酒擦上去的一瞬,我疼到倒吸凉气,躺在沙发里捂着手指踢脚都化解不了那揪心的疼。只得咬牙忍受着那阵疼过去了再去拿纱布包,包着包着忽然鼻中有了酸意。
我用另一只手翻找周瑜的号码拨过去,等了有半分钟那头才被接起,却听见手机里很聒噪,而周瑜还在跟身边的人说话。过了片刻他才在那头询问:“喂?贾小如?找我什么事?”
我默了一下,“你还在忙吗?”
“是啊,一个化工厂爆炸了,很棘手,还没查到爆炸源头,已经发生过二次爆炸了,我们有两名消防同事都牺牲了。”
心头抽了下,不禁紧张起来:“那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我只是维持现场秩序。”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贾小如,当时我是看着那两名消防同事进去的,只听见一声轰然而响,火光冲天,他们没有再出来。”
他还想再说什么,身边有人在唤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僵坐了好一会,我突然感到害怕起来。他离危险竟是这么近,假若那二次爆炸的时候他刚好也进去帮忙了呢?是不是这会我连跟他讲电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一次审视,周瑜这份工作是不是真的不那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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