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如能重来
53.匆匆那年之中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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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青春我不知道是怎样的,我的青春,只有一个名字——周瑜。

时间可以追忆到我们儿时,两家是同一个村的,还是邻居。

不过我小时候就知道与周瑜有区别,我家住平屋时他家住的是二层楼房,等我家盖了楼时他家已经在办厂了。虽然是邻居,但不太愿意和他玩,可也因为是邻居,避不开他。

三不五时他会踢开我家的门,笑眯眯地喊我妈阿姨,喊我爸叔叔,然后很自然就留下蹭饭了。他也没少干那些坏事,今天把谁家的玻璃给砸破了,明天把谁家田里的稻草给烧了,关键是他还总捎带上我。不过在我爸要揍我时,他倒是挡在前头。

他因为比我大两岁,所以小学要比我先毕业,四年级的时候我听到他说要去城里上初中时甭提有多开心。关键是这学校还要住宿,所以我真的是过了两年平静的小学生涯。到我升初中时没想爸妈托了周瑜他爸的关系,竟让我也去读那所城里的初中。

而这一年,周瑜初三,正值叛逆期。

当我亲眼看见周瑜出现在一群打群架的社会人士中时,别提有多震惊。

一拳头挥在他脸上,他倒下的一瞬也看见了我。当时我跑了,可脑中一直在盘旋着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带了点狠意与势在必得,像一头饿了很久的狮子。

初中与小学有了很大变化,身边的女生会偷偷喜欢班上的某个男生,会经常听到谁谁在一起的八卦。而关于初三男生周瑜的八卦更是经常传到我耳朵里来。

即便周瑜“不学好”,可他的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女孩们那种“男孩不坏女孩不爱”的泡沫幻想在泛滥,尤其这个男孩还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有一次同桌上完厕所回来给我说在厕所门口看见周瑜了,我没作声。打从上初中起与周瑜在学校碰见过几次,但两人都只是远远看了眼就走开了,谁都没和谁打招呼,像是陌生人。

但同桌又偷偷摸摸地凑到我耳边说,她看见周瑜在跟初三的一个女生亲嘴。

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是鬼使神差地找了借口也说去上厕所,然后在厕所门前当真看见周瑜了,还有那个被他揽在怀中的女孩。我注意到女孩的嘴唇又红又肿,想起同桌的话脸就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周瑜一转头就看见了我,眸光明明灭灭间突然要迈步朝我走来,我如惊弓之鸟般吓得掉头就跑,一直跑到教室都还心跳如雷。这一天老师在讲台上说些什么,我都没听进耳去,脑中全是周瑜看我的样子以及女孩红肿的嘴唇。

傍晚放了学往宿舍走,到宿舍楼下就被周瑜给堵住了去路,与我一同回来的同学在被他凶了一眼后立即抛下我跑路了。

他质问: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我摇头说没有。

他又问:那为什么之前见到了我也不过来说话?今天白天看见了我还掉头就跑?

我埋着头不作声,心里想你之前看见了我不也没说话吗?

见我不语,他突然上来拉了我的手就走,我惊慌而问他去哪,头也没回地丢给我两字——吃饭。因为时间还早,食堂里的人不多,周瑜把我拉进食堂后就指了空位让我坐着等,他径自拿餐盘去打饭菜。

等后来陆陆续续的住校同学来时,目光都朝我们这一桌飘来,我感觉浑身不自在。

周瑜浑然不觉似的大口吃菜,还一个劲的给我夹。

自那天起周瑜又回到了我的生活中,每天傍晚都会在宿舍楼下等我一起去食堂吃饭,中午有时不见他人,有时也会在教室外面等。不知是否隔了两年的关系,他对我而言变得有些陌生,感觉像换了个人似的。之前的他很爱笑,现在却变得很酷,就是笑也是半牵了下嘴角的那种,个子倒是蹿出老高,都比我高了一个头了,跟他说话我都得仰起头。

还有可能也是因为时隔两年,我也没那么不待见他了。加上班里和宿舍里女生对我羡慕的眼神,虚荣心很膨胀,觉得有他走在身边挺光荣的。

有一天傍晚没见到他在宿舍楼下等,心里头觉得古怪也没多想,一直等到天黑才有人来说周瑜在楼下找我。匆匆下楼,女生宿舍门口颀长的身影正是他。

可当我走过去就发觉不对,灯光照着的那半边脸明显有淤青,嘴角也好像破了。

他看我出来就问我吃了没?

我一边审视地看他一边答吃过了,但他还是一把拉住我就走,却是往校外。

校门口有开着几家小饭馆,随便进了一家。等菜的时候我忍不住去飘他的脸,把他给看烦了嘟囔:“想看就看,不就是有些小伤嘛。”

我静了一下,小声问:“你又去和人打架了吗?”

他的眼睛陡然变亮,炯炯盯着我,“那天你有看见我是不是?”

知道他说得是哪天,我点了点头。

他凑过来朝我挤了挤眉笑嘻嘻地问:“有没有觉得我很帅?”我有种黑线从额头冒出来的感觉,看见他被人一拳头打倒在地的场景,还会觉得他帅?

他却不这么认为,还以炫耀的口吻对我说:“男人就该有血性,受点小伤不算什么。我跟你说贾小如,现在我都收了两个小弟了,走去外面别提有多威风了。”

我看了看他破了皮的嘴角,心里并不认同他这想法。因为这段时间又变得熟稔起来,所以没多想就说了出来:“一点都不威风,也一点都不帅。”

他眼睛一瞪:“为什么?”

我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支吾了半:“总之我不喜欢。”

周瑜一下不说话了,眯着眼睛盯我看,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你要是没事我就回宿舍了。”丢下一句话就跑回了楼。

后来我再没见周瑜脸上有过伤,倒是见过他说的那两个小弟。也都是他们初三的男生,个子要比周瑜小一些,一个叫吴觅,一个叫钱小宝,经常会跟着周瑜出出进进。

有次周瑜带我在校门口的小饭馆里吃饭,钱小宝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看了我一眼就要去跟周瑜耳语说悄悄话,被他喝了一嗓子,让有话就直说。然后钱小宝就语速极快地道明了原委,大抵是吴觅与谁在干架,对方喊了五六个人来把他给堵了,钱小宝跑回来是喊周瑜的。

周瑜的第一反应是来看我,当时我听了后也觉可怕,但在他咬咬牙丢下一句“你先回宿舍”就起身要走时,我想也没想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回过头来时面露迟疑,钱小宝在旁边急得不行,说老大再不去觅子要被打成狗熊了。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一冲动提出:“我也去!”

周瑜扬了扬眉,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反手抓了我的手腕就走。

我们跑到那边时,吴觅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其中有个高年级的男生正揪着他的衣领在扇他嘴巴子。只听身边周瑜一声怒喝,人就像箭一样冲了上去。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周瑜与人厮打在一起的画面,上回那匆匆一眼不能算。

惊怕!

以我当时脑子发懵的状态,只有这两字能形容自己。

周瑜很能打,一拳头出去几乎就能打倒一个,他也有被打到的时候,不过都让他避开了脸,他们三个人把那高年级的五六个大男生打趴在地上了。

虽然仍感害怕,但这时候我也有种油生的自豪。

周瑜在一脚踹开其中一人后回过头来看我,眉毛掀扬,意气风发的样子确实又酷又帅。但见他忽然惊异地瞪大了眼,嘴巴张张合合像在喊着什么。

奇怪,离得不远,为什么我听不清楚?

有什么从我额头滑落,我伸手一抹,满手的血。这时痛觉神经才抵达大脑,缓缓回头,一个满脸阴戾的男孩手抓着一块板砖,而那板砖上的红,像是血。

倒下的那一瞬,看见的是周瑜惊恐的脸。

我的头上被缝了五针。

事情闹这么大,学校肯定通知了父母,爸妈赶来医院的时候我已经躺在病床上了。

听见走廊里父亲的咆哮声与母亲的哭声,父亲一向宠我如宝,我出了这事他定震怒不已。

隔了一会才听见周瑜的声音飘进来,他说话很低,加上我脑袋痛,实在听不清楚。但是那天后我都没再见到他来医院看我,反而是同学和老师都要来慰问。

吴觅和钱小宝也有来,冒充的是我们班的男生。

乘着老妈去外面泡水时,吴觅先跟我道了歉,说都是因为他才害得我被人砸了头。我问周瑜怎么不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看门外,才说是我爸妈不准他来。

原来是这样。

周瑜没法来,倒是把钱小宝给每天都派来送水果和食物,一次两次还没什么,接连一个星期都过来时老妈就觉得奇怪了,问这男生怎么跟我关系这般好。

理由周瑜早就给我想好了:钱小宝是老师安排来看望我的班级代表。

这也是为什么派钱小宝来的原因,他个子长得比较矮,像我的同学一些。老妈听后不疑有它,而且钱小宝也基本上送了东西就走,便没再追问。

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老妈就不会一直留在医院陪我了,她要回去上班,等下班了后才会过来。这消息被钱小宝一得知后,第二天老妈前脚刚走,周瑜后脚就大摇大摆地来了。

他一来便拉了我的手,眼中露出懊悔:“贾小如,是不是很痛啊?”

我诚实点头,那缝针的头几天都疼得我晚上睡不着觉。

“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该把你带去的。”

我默了下问:“早知道我的头会破,你还会去打架吗?”

周瑜的脸上出现痛色,好像那打破头的人是他似的,只听他咬着牙大声说:“老子从此退出江湖,再打我就是孙子!”

我在想——什么是江湖?

打那天起,来给我送吃送喝的就换成是他了,总归踩着点乘老妈去上班时就进来了,又算好时间在老妈来之前再走。我问他不要回去上课的吗?他吱吱唔唔地说暂时不用上。

后来被我逼问急了才道出事实,原来他因为我被打破头这事被学校记过了,庆幸的是他爸有给学校赞助费,所以并没怎样。他爸跟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称让他在家面壁思过。

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爸还会给你请假?”

印象中他爸妈打从开厂起就很少见到了,果然见他嘿嘿两声笑说:“让我哥冒充我爸请的假。”我一时怔愣,还傻乎乎地问:“你哪个哥啊?”

“当然是老大啊,贾小如你是不是脑袋被敲傻了呢?老二那熊样能装我爸吗?只能找老大帮忙呀。”周瑜用看白痴的目光看我。

我知道他们家老大周念要比他大十岁,据说已经出国留学去了。而他们家老二周亮只比周瑜大两岁,现在还在读高中。计划生育的年代,周亮与周瑜都属于超生被罚款了。

马前失蹄说得可能就是周瑜。

有天下午,周瑜正在我病床边听着MP3,还把一个耳麦塞给了我,老妈就这么走了进来。一下看见了我们这情形脸就拉了下来,扬声而斥:“你们在干什么?”

周瑜被吓得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刚摔在地上又一骨碌地跳了起来,被抓了现行后的他脸涨得通红:“阿姨,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我在心里叫糟,果然老妈听出了话音:“小瑜,是不是乘我去上班就偷偷跑来了?之前你跟我和你叔叔怎么保证来着的?”

“妈……”我刚想开口就被老妈给呵斥住:“你给我闭嘴!”

周瑜立即不怂了,往我身前站了站说:“阿姨你别骂贾小如,是我自个硬要跑来的。我错了,之前答应您和叔叔放假之前都不能再找贾小如的。”

老妈脸沉如水,严厉地对他说:“那还杵在这作什么?”

“我立刻就走。”周瑜把MP3的耳麦摘下来丢我身边,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僵硬地去拽耳线,不敢跟老妈的目光对视,心里很虚。

“给我老实交代,小瑜是哪天来的?”

“大前天。”

我听到老妈的抽气声,心头惴惴不安以为要把我狠骂一顿。没料她在旁边椅子坐下后拿起周瑜丢下的那只MP3听了听,然后才倒:“这东西我暂时没收了,等到放假了再还你们。我也跟你说了,在校期间不准你和小瑜走一起。老周家也是的,只顾着赚钱做生意连孩子也不管,小瑜现在正是叛逆期,希望这次的事情能够让他悔改,把心思放学习上去。”

听着老妈数落周瑜,我自是不会傻乎乎地去接这个岔引火上身。

隔日是老爸来给我办的出院手续,头上的缝针已经拆线了,可那一簇却被剃掉了头发。老爸见我捂着头羞于见人,便在医院门口买了一顶鸭舌帽给我。

送我去学校的路上老爸见我一直闷闷不乐,就从裤兜里拿出两枚硬币,一枚是一块钱的,一枚是五毛钱的。无论我怎么猜都猜不中正确的硬币在他哪只手上,当他把两枚硬币都变没了时我已经惊奇无比,更惊奇的是他让我找找看自己的口袋,我手一伸进口袋就摸到硬币了。

抓着两枚硬币正反了看,然后眼睛发光地问老爸:这是什么戏法?

老爸摇头,他说:这不是戏法,是魔术。

那是我接触的第一个魔术,也是第一次听见“魔术”这个名词。

是到后来我才知道接我出院的那天,老爸辞去了工厂的工作,进了一个马戏团表演魔术,而老妈为此跟他吵了无数回,却始终都没有拉回他的心。

回到学校的日子,除了少了周瑜来找外没什么改变,他还当真实践诺言在假期之前都没来找我。就让钱小宝来送了顶酒红色的贝雷帽给我,比起老爸买的鸭舌帽要既暖和又漂亮,一个冬天我都戴着。

晃眼寒假,周瑜又出现了。

其实虽然村子里他家那楼房还在,但早就已经不住这边了,城里他们家早就买了房子,加上他外婆家也在城里。可今年冬天他却一个人跑了回来,头两天也就上我家门口晃了晃,第三天就直接登门了,说要和我一起做寒假作业。

老妈看他一个人住也没人料理觉得可怜,便留他在我家吃饭。

以前他就蹭饭蹭习惯了,一点也没把自个当外人,蹭了一天就天天来了。不过有他在的好处是我作业碰到不会的可以问他,别看他性子急躁,给我解题倒还算有耐心。

小年那天,周瑜的大哥和二哥也回村了,是来捉周瑜回城去过年的。

周念拎了不少东西上我家,说是感谢这么多天对周瑜的照顾,他的谈吐与态度在我眼里俨然已是沉稳如大人。反而是周瑜那二哥周亮,端着一张笑脸把我们家里里外外走了一遍,然后啧啧两声问:我说老三,就这么个破地方到底有什么吸引你来着?

他又飘了我一眼,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是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看周瑜突然红了脸,觉得越加莫名了。

后来周瑜跟着他哥走了,直到开学也没再见。

初一下半学期开始,起初我没察觉,是同桌问了句:周瑜是不是跟他们班的卫莱好了呀?

才忽然发现除了开学那天见过周瑜外,后面一直都没见到他人。

从同桌口中得知最近经常看见他与卫莱一块上食堂吃饭,我由于入春了不能再戴帽子,觉得头上伤疤处头发没长全难看每天都是让舍友给带饭回来吃的,是故没撞见过一次。

中午吃饭时我有意和舍友一起去食堂吃,刚买好饭坐下没多久就被同桌拉了拉衣袖,在旁小声提醒:“周瑜来了。”

我一抬眼,就见周瑜与身边几人边说边笑着走了进来。吴觅与钱小宝我自认识,但是周瑜身边靠得很近的那个女生……我好像也见过。

同桌说:她就是卫莱。

周瑜是被钱小宝推了推才向我这边看过来的,目光在我身上定了定,以为他会走过来,却在下一瞬他转开了头,就好像没看见我似的。

我莫名生出一种失落感。

那感觉就像是有块糖原本一直揣在自己兜里的,如今那块糖化掉了,一样的不舒服。

转回眸恰好对上同桌来不及掩饰的嘲讽的眼,蓦然而怔,同桌也尴尬了,讪讪地对我道:“谁让你以前跟周瑜在一起时一副自命清高的得意样,现在被别人抢了吧。”

我愕然,从没想过自己在同学眼中是这副样子的。

后来再去食堂我都是独自一人去的,也渐渐明白一件事——周瑜在疏远我。

自那天起我便不去食堂吃饭了,不是让舍友给我带就是买些泡面或者面包在宿舍里吃。倒是让我发现个奇怪的事,上学期我虽然学习成绩在班里还算不错,但是人缘并不太好,女生们与我都不亲近,可这学期与女同学都走近了,就连同桌后来也给我传了小纸条道歉了。

晃眼到期末,同学之间谈论最多的不是期末考试,而是初三的中考。再听到周瑜的名字被提起议论时我很平静,甚至还会参与话题。

一年的初中生涯早让我明白要融入这个集体,就得你与大家是一样的,没有特殊。

中考三天初一初二班级是放假的,前一天我收拾了东西正准备骑自行车回家,没想刚到楼下就看见周瑜在宿舍门口徘徊。

蹙了蹙眉,心说他可能是在等卫莱吧。

只当没看见背着书包往外走,在越过他时目不斜视,却听身后传来低唤:“贾小如。”

我顿了步回身,开口便觉生疏了:“有什么事吗?”

他的眼神沉了沉,飘了眼我背上的书包不答反问:“你是要回家吗?”我点了点头,“学校放假三天的。”他走上来,黑眸锁定着我,“能不能不回去啊。”

我刚要张口拒绝,却被他抢先了道:“我明天要中考了,考完就不在这学校了,你可不可以陪我留在学校复习?要不我没法定下心思做题。”

如果是别的要求我可能会拒绝,但这事关他中考,即便这学期两人关系疏远了还是犹豫了起来。我这一犹豫就被他当成是同意了,过来揽了我肩往校门走,顺手把我背上的书包给卸了下来搭在自己肩上。

侧转头,看见他嘴角上扬了弧度,眸光清亮。

不由纳闷,为嘛他就像这一学期的疏离都不存在似的,还有,我这时才想起,他要为中考冲刺复习不是应该找卫莱更合适吗?

由于初一与初二都放假了,晚上宿舍里没有人,与周瑜约好了去教室复习。

休假三天,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少,一进教室就埋头写作业。等我做了好长一段时间抬起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周瑜就坐在我邻桌,嘴里咬着笔杆正一脸思考着题。

难得见他如此专注认真的模样,仔细看他,好像头发长长了些,鬓角有点盖到耳朵,挺直地坐那好像也比以前高了点。

“贾小如,你再这么盯着我看,我就没心思再解题了。”

偷看被抓包很窘迫,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收回目光低头看作业本时注意力一时没法集中,心跳如雷。总算周瑜没有再来笑话我,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晚上九点会熄灯,我们八点半就离开了教室。走回到宿舍门口时,周瑜突然伸手揉了下我的头,指尖正摸在那伤疤处,“还疼吗?”

我摇头,当然不疼了,都过这么久了。

“明天我考试,给说点好听的呗。”

我想了下,“祝你中考顺利。”他闻言嗤笑出声:“这么官方?”

那得怎么说?脑中转了下,换了个接地气的:“周公瑾,考好点啊。”

他挑眉:“周公瑾?”

我忍俊不禁地抿唇而笑,三国有赤壁之战,苏轼写《念奴娇》赤壁怀古。

故意摇头摆脑地口念那诗句——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此周郎名叫周瑜,字公瑾。

看书时、课本上学到时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谁让他刚好与这千古风流人物名字一样。

周瑜,周公瑾。

我觉得这样调侃式地唤他,很好玩。

这是我当时的想法,后来……后来,变成了习惯。

周瑜中考三天,我当了三天陪考。

问他考得如何,他总是扬了眉很臭屁地反问我:不看看站你眼前的人是谁?

第三天下午最后一门物理考完,周瑜就解放了。我在宿舍楼下等着他,远远看见他与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走来,吴觅与钱小宝先看见了我,用肩膀顶了顶他。

周瑜转过眸来看见了我,身边的女生突然拉了他胳膊,踮起脚附耳过去与他说了句什么,只见他眉眼弯起,笑得和风细雨,春风荡漾。

一群人来到跟前时周瑜眼中的笑意还未散,钱小宝抢先问:“贾小如,我们去外面庆祝革命终于解放,一起啊?”

我看了眼周瑜,以及他身边的女生,摇了摇头:“不了,我还得回家的,你们去吧。”

“啊?干啥回家啊,那多没意思。”钱小宝在惋惜。

笑了下没作声,顿过片刻,觉得挺没意思的,于是转身就往宿舍走了。

在我快走到台阶时忽然手被从后面给抓住,“为什么不一起去?”周瑜追上来问。

那蹙起的眉头昭示着它的主人心情不愉悦,我略一迟疑还是说:“要回家去的。”

他讪讪地收回了手,嘀咕了句:“扫兴。”回头又叮嘱:“那你回去时路上骑车小心。”

周瑜跟他一帮同学走了,我却并没回家。

休假三天都没回家,怎么可能明天要上课了还赶回去?很蹩脚的谎言,周瑜信了。

原本女生宿舍楼里还有初三生在,可今天一考完都走了空,整幢楼就剩了我一个人,连晚上食堂都没师傅在。我只得窝在宿舍里吃泡面,吃着吃着忽然就难受了,眼泪滚进了面里。

泡面失了原来的美味,我把它丢在了垃圾桶里。拿了书本想去教室,走到楼下看那黑钺钺的暗处就不敢走了,跺跺脚又退回了宿舍。

若不是骑车回家要五十分钟,我真想即刻就回去,总比一个人孤伶伶地呆在学校的好。

但好景不长,宿舍的电被大妈给拉掉了,骤然变暗时我从椅子里惊跳起来,一下子就伸手不见五指,脑中各种坏的念头都涌了出来。静谧里,连自己呼吸都能听得见,当我无意中撞上了什么,哐当一声响,尖叫出声,再也不敢一个人呆在宿舍里。

摸着黑下楼时脚都是软的,总感觉身后有人。等出了楼有路灯照射后我立即回头,黑暗总给人无限的想象,只觉宿舍楼像怪兽张开的巨口,使我拔腿就往外跑。

学校呆不下去了,校外至少还有路灯,两边的店铺也灯火照出来。

路过之前常光顾的那家饭馆,视线忍不住飘了进去,搜找了一圈并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又落寞地收回目光。一扭头竟在斜对面的一家餐厅看见了他们。

周瑜是侧坐在窗边的,在那一桌子人中最瞩目。

他的身边坐着女生,而他那修长的胳膊正搭在对方的椅背上,就像是把人家半抱在怀中似的。我知道那女生的名字,叫卫莱。

站在原地好长一会,也没人注意到我。低头想了想,抬脚朝那家餐厅走了进去。

看见我出现时,很多认识我的人都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周瑜,而周瑜则瞪大了眼睛从座位里站了出来,“你怎么没回家?”

我没看别人,只盯着他的眼睛提问:“周瑜,你能送我回家吗?”

当周瑜弃了一桌的同学陪我走出餐厅时,我回头瞥了一眼,卫莱正看着我们。

走回到校门口,周瑜让我去推车。

等我推着红色的自行车出来时看见他也推了辆蓝色的山地车,不等我发问他就自己先炫耀了:“怎么样?酷不酷?”

“新买的吗?”

“早就买了,是你没有发现。”他故意用委屈的语气说。

我怼回他:“是你没给我机会看到。”

一整个学期形同陌路,到中考才主动来跟我说话,还怪我没发现他买了新车。

他嘿嘿笑了两声,“生气啦?”

我径自骑上了车子先蹬了出去,他很快就追了上来有点忐忑地小声问:“真生气啦?”

谈不上生气,是心里头感到憋闷。

见我不作声,他又故意岔开话题:“咱是当真要骑回去?现在已经八点多了,到家都得九点了,你妈能给你开门不?”

我想了想,确实挺晚了,回去敲门是肯定会开,但老妈一定要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还回去。

“那怎么办?”自己也没了主意。

黑暗中听见他建议:“要不上我家去住一晚?”

他城里的新家?我想也没想就摇头。

“为啥啊?”他不解地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他讪讪地扭转头,两人默声骑了一段路后我突然一个刹车停住。他一时没察,骑出去十多米才发现我没跟上,回头一看也立刻踩了刹车,扬声问:“怎么了?”

“还是回宿舍吧。”

“啊?你不是说停电了吗?你不怕啊?”

我咬了咬牙:“去学校门口的小店买个手电筒吧。”

两人又往回骑,经过学校后门口的那条街道时忽然周瑜提出:“不如我们去网吧通宵吧。”

第一次走进网吧我的心情很激动,周瑜在开机器的时候我等在旁边,他好像跟网管很熟,很快就拿了两张卡过来。领着我熟门熟路地往里走,我不禁小声询问:“你来过啊?”

“那还用说?”

周瑜带我进的是个包间,就两个独立的机位,我坐在了里面那张位置。

不是没接触过电脑,学校就有开电脑课,但是网吧还是第一次进来,应该我们这年龄不能进这场所吧。开了机器也不知道要干嘛,桌面上是各种游戏,我都没玩过。

周瑜在旁问我:“有QQ吗?”

我愣了愣,点头:“有。”

“那加好友。”

看见他的网名我忍俊不禁——没事放放牛。

我的就叫“小如子”,却被他给笑了,说“小如子”像个太监名。他说要教我玩游戏,但我看他玩了两把觉得没意思,不想玩,就在QQ上与好友聊着天。

很少上网,好友栏里几乎是空的,当陌生头像在右下角跳跃时我疑惑地点开,一看注名是“没事放放牛”。转头看身边,见周瑜正也朝我看来还挤眉弄眼了两下。

——在和谁聊天啊?

——和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

——有我陪你一起上网了,你还和男的聊天?

——你难道不是男的?

“诶,贾小如,不带你这样耍人的。”周瑜在旁嚷嚷了起来,然后又在对话框里啪啪啪打字:难道我就只是你朋友吗?

我有在耍他吗?确实就只跟他在聊天,如果不以朋友为称,那应该叫什么?邻居?

周瑜给我打了愤怒的表情,头像灰了下线了。

偷瞧他那边,发现他又去玩游戏了,脸色有些黑。

我不懂他生气的点,晚上泡面没怎么吃,这会儿闻着外面的泡面香味竟又觉饿了起来。在我频频向外看时,周瑜抬起头来转过身,“你要干嘛?”

“我想出去买吃的。”

他蹙了眉,“你还没吃?为什么不早点说?”质问完就从椅子里起身,丢下两字“等着”跑了出去。我看那边游戏画面里有怪物在打他,迟疑了下伸手过去移动鼠标想跑开,结果也不知道怎的游戏画面就变黑白了,怔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人物死了。

周瑜是端着两碗泡面回来的,搁下时就气急败坏叫了出来:“我怎么死了?”

我心虚地假装探头去看,“什么死了?”

他瞪圆了眼问我:“有人动过我机器吗?”

老实摇头,看他如此气愤更不敢坦诚了。只见他踢了一脚桌子,懊恼之极地说:“老子白练一个月的级了。”

一怒之下……他也没干啥,就是一口气把泡面呼啦呼啦吃光了。

明明是去饭店吃过饭的人,怎么看着比我这个没吃的还要饿?

后来他也没心思再玩那游戏,开了小游戏陪我玩飞行棋,起初两人玩的还算兴奋,但渐渐都开始打起了哈欠。后面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转头发现他已经歪在椅子里睡着了,于是我也侧靠而过闭上了眼,依稀朦胧中感觉身体在移动,但太困了便没去管。

醒来是被网管叫起来的,通宵卡只到早上6点。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扭头就看见周瑜的脸近在咫尺,惊愣之后猛然坐起,发现自己原本是窝在椅子里睡的,而今却被移到了椅子后面的那张小沙发上躺着。

而周瑜,把两张椅子拼在一块,贴紧了睡在我身边。

第一次面对这人,我有心慌慌的感觉。

从沙发里翻身下地时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动作放到最轻,不敢发出一丝响声,等双脚站立于地时回眸,见他睫羽颤动了两下,好像要醒来……

然后,我跑了。

###

周瑜问我可还记得中考那年?

我真的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那一天的风是热的,吹得我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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