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夜色,我看到围墙的外面绕了一圈线,分不出颜色,但线上隔一段就挂一面小三角旗,被夜风吹动时,发出“哗哗”的响声,很是诡异。
铁门上不知用什么颜料画了一些古怪的符,组合成一张很大的凶恶的脸,我只看一眼就打了个冷颤,抓紧了手里向一宏给的护身符纸。
他已经走到前面把门打开,用手里的小电筒给我打光,让我也跟着过去。
里面砍断的柳树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清理干净,但地上却插着一截一截的小木棍,以柳树为中心,向外一直扩到围墙的边上。
向一宏小声跟我说:“这地上都是桃木桩子,你小心一点,别绊着了。”
我“嗯”了一声,眼睛却看着那棵去除枝杈后,立在夜色里的苍老柳树。
上面的积雪早就没有了,留下来的干干的粗枝像手臂一样伸向天空,莫名带着悲壮和清冷。
柳树下面呈三角型放着三个大香炉,一个长型的盒子放在其中一个香炉的边上,我猜里面可能放的是线香。
向一宏正在逐一检查他布置过的东西,当电灯的光打到墙壁上时,我看见上面用红色刷成了很多种图案,跟铁门上的类似,一个接着一个,把整个围墙全部围住。
向一宏说这是黑狗血和朱砂混制而成的,有极强的辟邪作用,再加上他用法术加持过,萧煜行一定插翅难逃。
我的信心随着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越强,也跟着加强不少,或许今天晚上真的会解除我与恶鬼的阴婚,从此过上自由而无恐惧的日子呢。
正想着,就看到向一宏已经检查完走了回来,他在铁门边站定说:“方青,你就站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移动。”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就问了一句:“会发生什么?”
他神色严肃地说:“我在这里面布了两道阵法,外面还有一道,都是威力无比的,只要启动,那恶鬼一定抵挡不住,肯定会想办法逃走。而你站的这个位置就是两道阵法的阵眼,只要你不动,他就逃不了……”
他的话还没说话,我就听到空气里传来两声冷笑,随即不知道从哪里起了一股风兜头就吹了过来,直接把我掀倒墙上。
向一宏本来面向我,此时一个转身,两脚分开扎成马步,用拐杖捣在地上,竟然顶住了风,像一个人形屏障似的。
我从墙面上爬起来,赶紧回到门口站好,对他也刮目相看了。
不过,萧煜行却在空中冷哼一声,很快第二波风又跟了过来,而且卷起了地上的残雪和泥土,直直往我的脸上打来。
我手忙脚乱地刚遮住脸,就听到四周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先是两声清脆的铃铛,很快是各种铁器相撞声,还有布匹张风的声音……,好像有千军万马,一起从各处赶来一样。
向一宏跑的像闪电,已经打开了香炉旁的盒子,不过从里面拿出来的不是线香,而是比线香更粗更长的一种香柱,才刚点着,就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散发出来。
萧煜行站在树下,眼睛眯成狭长的弧线,嘴角也邪邪地拉起。
他没有看向一宏,反而隔着他远远地往我这边看过来。
我哪敢看他的眼睛,手里紧紧抓着符纸,背后紧靠铁门,心里把各种神灵都念叨一遍,就希望他能离我远一点,最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向一宏制住,不然我很担心自己真能否守住门口。
那些铃铛还在响,应该是挂在墙头的四角处;地上的桃木桩跟着铃声抖动,带动的地面也抖了起来,根根都像自己要拔出来一样;墙面上的血迹画此时发出异样的暗光,从四面八方往萧煜行的身上聚拢。
向一宏与他对角而站,一手拿着拐杖仰风而立,衣角被吹了起来,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我都想过去膜拜他一番,真的好帅好神勇啊。
不过萧闵行只是不屑地瞟他一眼,就把目光又移到了我身上。
他嘴角也越拉越高,最后变成冷笑,寒寒的声音从他站的位置传过来:“想与我解除阴婚?”
我不敢回他,忙着又去看向一宏。
他已经把拐杖拿到身前,大声喊:“恶鬼,受死吧。”
随即两脚蹬地,以极快的速度往萧煜行奔去,拐杖更是抡成圆圆的弧度,随着他的靠近,直直往萧煜行的头上劈去。
我的心提到了嗓眼,竟然有瞬间的矛盾,既希望向一宏一击而中,又希望萧煜行能够躲的过去。
眼看着拐杖朝着眉心就砸下去,我惊叫出声,可萧煜行还是站着不动,只是轻轻抬了下衣袖。
“卡”的一声响,拐杖在他的头前一分为二,从中间劈开,崩射出去,下一秒地上的三个香炉,也受到巨大的冲击,离地直飞出去,撞到围墙上,摔的粉碎。
向一宏已经抽身而退,两手在身上一摸,手里多出很多张泛着黄光的纸符。他用两根指头点着纸符,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往萧煜行指去。
那些黄纸符竟然像长了眼睛似的,顺着他的指引飞出去,直往萧煜行的身上落,他也终于收回看我的目光,把视线转到了纸符上。
我此时从心底里崇拜向一宏,他是有真功夫的呀,如果早一点来就好了,我爸和四堂叔也不会出事。如果是三年前来,或许我跟萧煜行的阴婚早就解除了,也不会再生出后面的事。
才只想到这里,就看到萧煜行被那些纸符逼的后退一步,而向一宏也跟着向前一步。
这里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这么一退,萧煜行完全贴着柳树,向一宏则站在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
那些飞着的符纸虽没有马上贴到萧煜行身上,却在他周围定住,不进不退。
尽管我什么也不懂,但已经很明显感觉到气氛的紧张,空气中好像绷着无数条线,随时有拉断的危险。
向一宏两手运着符纸,脚又向前跨出去。
他的脚都还没落地,我就听到“呯”的一声巨响,萧煜行面前的黄纸符突然自燃,火光在黑夜里刺痛了眼,但符纸却迅速坠地,只一瞬间,周围又陷入黑暗。
向一宏一个倒翻退出去老远,撞到井台上才停下来。
他的身子往前一倾,“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风停了,之前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夜一下子静的可怕,只能听到向一宏粗重的呼吸声。
我张大嘴巴,看着向一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事情发生的太快,我的脑子更是跟冻住一样,难以反应。
时间像静止了一般,每一分钟都漫长到无止境,空气冻结,到我感觉到身体冷时,萧煜行已经到了面前。
他看上去气定神闲,除了脸上还是阴寒冷漠,似乎没有受一点伤,与向一宏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想到向一宏,我突然想到自己手里他给的符纸,忙着拿出一张就往自己身上贴,可萧煜行比我更快,一只冰手准确地抠住了我的手腕。
他从我手里轻松把符纸抽出来,傲慢地放在眼前看看说:“这符画好了,是好东西,只是他是个渣,所以就是浪费几张符纸而已,没用的。”
我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他把符纸扔了,不但把拿的那张扔了,还把剩下的全部撒在地上,转手扣住我的下巴,泛着绿光的眼睛直看到我的眼底,声音更是冷到发寒:“看来,你是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
我心里的希望在看到向一宏吐血的那一刻就崩了,现在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差不多已经想到自己的惨状。
他是会把我再次扔到蛇井里?还是用比这还残忍的什么手段?
我往后退,却根本退不出去,因为身后铁门关的死死的,这个向一宏说的阵眼,没有困住要逃走的萧煜行,反而把我堵死了。
他没有马上动手,似乎很热衷于玩猫戏鼠的游戏,仔细地看着我被他吓的缩成一团,连勉强的镇定都装不出来,还无耻地问:“很怕?”
我咬住牙,不说话。
他问了跟那时候问方婆一样的话:“怕为什么还要做?”
“啊……”
向一宏的惨叫突然撕破夜空,从萧煜行的后面传出来。
我急忙侧头去看。
井口处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声音早已经落入井里。
萧煜行的身子一闪,已经到了井边,在下去之前,他没有回头,但是声音却在我耳边一字一顿地说:“站着别动,不然,他死定了。”
看着他落入井里,我两腿一软也瘫倒在地。
看看铁门,再看看井口,真的不敢动。
从铁门处出去很容易,但是我不能放弃向一宏,他救过我,也帮我过我们家,最重要的是这次还是为了我而来,这种节骨眼上,我不能把我留下来,自己跑回去。
再有就是今天的事特别蹊跷,他落到井边的时候,我都以为萧煜行会过去直接补一下,把他打死或者推下井,但是他没有,反而是后来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向一宏才掉下去,而且看他刚才急走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要跟到井里对他补刀?
向一宏很可能是被井里的蛇拖进走了,像上次我一样,但是萧煜行跟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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