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光大盛,周小渡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看了看颤颤巍巍的芝麻,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别偷懒,接着扎稳你的马步。”
她说完,又抱起在一旁睡觉的剂子,“你也别想着逃,你兄弟在我手上,若惹我不高兴了,我可不保证我不会撕票……哼哼。”
一个标准的狞笑。
芝麻:“……”你说要撕了我反倒更可信一点儿。
他问周小渡,“你不会要去找那霍颜寻仇吧?”
“你见过谁大白天上门杀人的?还带条狗一起去?它是孝天犬吗二郎真君?”周小渡哑然失笑,“杀人是门讲究活儿,我至少得等上几天,等他们防守松懈,甚至忘了我这号人,我再上门杀她个措手不及。”
“那你要去哪儿?”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周小渡看着芝麻单纯的眼神,面露同情,“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天降大任于身的气运之子:“我又有种不祥的预感。”
……
周小渡抱着小剂子,开开心心地进了城。系统那个“多才多艺、无所不能”的曲线救国理论,给了她许多启发。
思路,打开。
那养猫的小寡妇今日仍是坐在窗前,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发呆,看到周小渡打窗前路过,有些惊喜,将她叫住,“小郎君,今天也不开张么?”
“是呀,最近孙子特别多,忙得很。”周小渡笑逐颜开,举着剂子的狗爪子,“姐姐快看,我有狗啦。”
“哟,真可爱!是什么狗呀?取名字了吗?”小寡妇搂着猫儿,微微探头。
“是我强行抱回家的流浪狗。”周小渡眯眼笑答,“取名字了的,叫剂子,因为它白白胖胖的。”
“真好,奴家替你高兴!”小寡妇道,“小郎君今日又为何事进城?”
周小渡:“想替我家小孙子请个塾师,姐姐可知,南石县哪位先生是学问最好的?”一个优秀男子,必须才貌兼备、文武双全,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口能咏诗颂词、手能噼山裂海,如此,方够得上龙傲天三字。
“要说请塾师,城北徐公据说不错,容貌美甚……但要说学问最好,奴家虽是闺阁女子,却也知道蒲君彦蒲主簿的大名,待嫁时常听家父背诵他的文章。”
周小渡眉头一挑,一字一顿地道:“蒲主簿?”还挺拗口。
小寡妇颔首,“对,从前做过主簿的那位蒲公……”
系统:“嘤?”
周小渡被它一打岔,瞬间忘了蒲公的大名,满脑子“蒲公英”,“……闭嘴。”
系统:“嘤……”
周小渡问了蒲公蒲君彦的住处,然后到城中最大的酒楼如意楼买美酒束脩。
如意楼内颇为热闹,人声交杂,店小二忙前忙后,很是勤快。
“四壶美酒,一捆干肉,打包得漂亮些,知道么?”周小渡对店小二吩咐道。
“好嘞,您就放心吧!”店小二热情洋溢,“这是要送礼吧?”
“是呢,拜师礼。”周小渡给自己倒了杯茶。
“客官,您还要点儿别的么?”
周小渡垂眸想了想,道:“跟你打听个事儿。”
店小二满团和气,“您问。”
周小渡问:“千溪山韩家,你知道吗?”韩家构造复杂,那日所见护卫又都武功不弱,似是道上的,可这一带除了白虎帮,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江湖势力。
“您是并肩子(江湖上的朋友)?”店小二一下来劲儿了。
周小渡漫不经心地用切口回答:“新上跳板(我刚出道)。”
话虽如此,但她熟练自然得一点儿也不像新手。
店小二也没有多问,只是将店里的菜单递给她,殷勤介绍,“客官,这几个都是我们店的镇店菜,您肯定感兴趣,要不要尝尝?”
这是让她先交钱,再给她透露消息。
周小渡扫了两眼,见都是些不知所云的吉利话,便没耐心再看,挥挥手,“你看着上吧,菜好吃就行。”
店小二喜气洋洋地去后厨传话了,过了一会儿,又回到周小渡桌前,装模作样道:“客官,这几道菜难做,厨子请您去后厨,亲自讲讲口味。”
如意楼内的其余客人不解其意,只道这少年衣着朴素,没想到却是个有钱的主儿,一时间纷纷投以或羡慕或好奇的目光。
周小渡随店小二去往后厨,一进门,便见灶台边的一张小桌旁,围坐了好几个伙计打扮的人,均是端着水杯,一脸迫不及待地看向她。
周小渡:???
“就是这位并肩子要打听消息吧?”
“快坐快坐,要说打听消息,您可真是找对地方了!这南石县内,唯有我们如意楼长目飞耳,知道得最多!”
“不瞒您说,韩家的事儿,我可是盯着好多年了,颇有讲头。”
“您来得正巧,韩家这两天又出事了!保管您感兴趣!”
“……”
周小渡瞬间被叽叽喳喳的声音淹没。
旁边的大厨正斗志昂扬地颠着锅,锅里翻炒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见怪不怪的模样,一派热火朝天。
周小渡微微颔首,“几位郎君请讲。”
“韩家庄园坐落在千溪山,主要做的是药草生意,平时处事很低调,生意关系也建于外地,所以本县的百姓很多都不知道韩家,只知道千溪山上住了家富户。”
“有小道消息称,韩家上上任主事人,也是道上的,因为得罪了人,才改名换姓搬来南石县退隐。曾有人见过一名剑客仗剑杀上了千溪山,却再没下来过。”
“我在衙门有位朋友,”一个伙计道,“他曾说,近几年,本县曾有几起失踪桉,疑似与韩家有关,但每每要查,韩家家主韩文则便会派人给县令送礼,最后这桉子便都草草了事……可见韩家人,不简单……”
周小渡眉头微挑,“还有呢?比如你刚刚说的,韩家这两天又出事了。”
“那韩文则前两个月,娶了一位外地的女子进门。韩家虽然一向低调,但这次娶妻排场却很大,城里许多人都有去围观,我当时也去了。”那个伙计回忆道,“那可真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羡煞旁人……韩文则那厮,虽不是善类,但也算一表人才。新妇虽藏于轿中不得看见,但其家人也在随行队伍里,一个个俱是腰间佩刀、面带煞气,应该是混江湖的,据说是外地一户姓柳的人家。”
周小渡不由得想起那日在韩家遇到的柳祎祎,那样柔弱怯懦的女子,竟是武林家族出身,瞧着实在不像。
又听那伙计接着道:“两个月过去,也就这两日,韩家上衙门报桉了,闹得还挺大,据说是有歹人入室,劫走了他家新妇,搞得城中人心惶惶,就怕是有采花大盗盯上了咱小县城。”
“嗯?歹人劫走了新妇?那位姓柳的夫人?”周小渡问道,“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伙计掐指算了算,“大前天劫走的人,昨日一早报的官。中间隔了一天,是因为韩文则外出办事了,家里没有话事人。”
“那位新妇至今没有下落?衙门那边怎么说?”
“没有下落,不知死活。”伙计道,“我那朋友告诉我,韩家的护卫描述了那歹人的模样,他们便派了人手去查,却得知,那歹人很可能是剑叶林的人,绰号铁腿仙,大名叫张大牙的……哦,剑叶林你晓得吧?”
“知道。”周小渡略略颔首,“江湖上一个老牌的杀手组织,主要是受雇替人办事的,做的都是杀人越货的买卖。”
“那可不,”伙计摊了摊手,“这剑叶林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而且那杀手也多半是听命于某位雇主,才劫走的柳夫人。照道上的规矩,杀手就是被抓到了,也不会供出背后雇主的身份,那衙门不就是白白得罪了剑叶林?现在两道都默认,朝廷与江湖,互不干涉,相安无事,县令那边的态度便是敷衍不管……”
周小渡:“那韩家便肯罢休?”
“不肯罢休又能如何?县令铁了心不让管,差役们也不敢查,估计那柳夫人是凶多吉少咯……若说是韩家有损阴德,报应上门,何故又要落在一个无辜新妇头上,啧啧……”
周小渡眉头越拧越紧,陷入了沉思。
大前天,铁腿仙,劫人……这分明是发生在那霍颜身上的事情,霍颜也早便在他们的帮助下,脱离了铁腿仙的劫持,甚至反手一个背刺,将他们两个冤种给劫回了韩家……而柳祎祎,前天他们还在韩文则的院子里遇见了她,分别时,柳祎祎还好好地待在院子里,等丈夫回家。
为什么韩家会说,被劫走的是柳祎祎?并且柳祎祎至今未被寻回?
周小渡脑子里闪过柳祎祎与霍颜相似的年纪与装扮,觉得其中或许发生了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
韩家的消息大概都说得差不多了,店小二恭恭敬敬地将周小渡请了出去,而后,将酒肉和所谓的镇店菜端了上来。
“给您介绍一下,这道菜叫金玉满堂。”
黄花菜拌豌豆。可以,但没必要。
“这道菜叫好事连连。”
柿子炒莲子。还是熟到红透的软柿子。
“这一道,叫作花开富贵。”
菊花烩肥肠。那些菊花浸在汁水里,皆是死不瞑目、怨气难消的模样。
“还有这最后一道,步步高升。”
削了尖儿的竹笋上插了一对凤爪。乍一看,像一个畸形的鹿头。
怀中的剂子嗅了嗅,嫌弃地钻进了周小渡的怀里。狗都不吃。
周小渡:……忽然觉得旁边那几条干肉是人间美味。
“客官,一共是三百钱。”
周小渡瞪着他:三百钱,我卖一个烧饼也才一个铜板,你们怎么不去抢?!
店小二微笑以对,从容不迫。
周小渡叹了口气,“给你。”把钱拍到桌上,“这几盘菜也给我打包了,我要一并带走。”
她反正是下不了嘴的,只能便宜那蒲公英老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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