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说!我会心疼!”
大殿又安静了一会儿。
赵暨看着这个倒霉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骂人。
这感情用事的小子,是怎么以质子的身份活这么大的。
赵宁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无忌!这是剑仙大会,怎么可能一点伤也不受?昔日我在战场上,曾多次险死还生,如今只是跟嬴无缺切磋一下,又有什么担心的?”
不知道为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心中美滋滋的。
嬴无忌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赵暨:“父王!实不相瞒,儿臣刚才其实并没有怎么看场内切磋,而是一直在观察嬴无缺。
殿下显露出颛顼帝躯,让所有人都久久都无法从震撼中解脱出来。
但嬴无缺却只是稍微诧异了一下,随后眼神就恢复了一开始那般。
殿下应该还记得他的眼神。
如果殿下今天的发挥能占到八成力,恐怕……”
赵宁神情微肃,还记得那个眼神。
到现在回忆起来都让他感觉到很不舒服。
今日发挥何止八成力?
芈星璃实在太过棘手。
她选了最合适的策略速战速决是真的,发挥十成功力也是真的。
若嬴无缺这都认为他能轻松取胜,那自己发挥出来的力量,或许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赵暨却直接打断道:“一个小崽子犯了眼疾罢了,一个眼神便能被你解读出这么多东西,孤是该夸你目光如炬,还是说你畏畏缩缩?”
这下,他是真的生出了一丝火气。
嬴无忌却还是摇了摇头:“父王!此事可能并不是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请听儿臣细细道来……”
他将嬴无缺刚才说的话,还有老逼登昨日找上门来,以及镜子自我修补的事情串联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
赵暨和赵宁不由对视了一眼,感觉这几件事情结合来看,的确有不少蹊跷。
看乾王室的表现,的确有接嬴无忌回乾国的意思。
一老一小这两天的表现,也的确在试图激发嬴无忌的情绪。
这对父子想做什么,他们隐隐有些能够猜到,却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猜到的答桉,因为实在有些恶毒。
都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何至于此?
无忌好是好!
但你们之前表现出一副他可有可无的姿态,又为何现在反复拉拢?
赵暨不解。
但他还是摇头道:“此事你不必再提,不战而退必不可能。”
嬴无忌反驳:“并非不战而退,儿臣的意思只是理智看待。此次剑仙大会英杰无数,主动认输的却不在少数,无论是姬肃还是芈星璃,认清结果之后,都没有做无谓的牺牲。
殿下身经百战,自能无比清楚地看出双方的实力强弱。
若是能胜,自然要倾力而为。
若是……”
“我大黎太子,又岂是这两人能比?”
赵暨有些愠怒:“有些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真正的强者之道!何况,你只是凭空猜测,就敢来扰乱军心。
若不是孤看你像个人,真以为你是母国派来扰人心智的。
孤的太子有几分潜力,孤比你清楚太多。
宁儿从小到大,没有一次让孤失望过。
这次同样不会例外。
以后此事休要再提,不然按扰乱军心罪论处。”
嬴无忌:“……”
自己这老丈人,怎么这么轴呢?
赵宁笑着安慰:“无忌你也是疑心病犯了,倒也真不用如此谨小慎微!方才父王说的没错,以如今乾黎局势,嬴无缺就算能胜也不可能伤我性命。
即便他真的能胜,我又能输到哪里去?
含光剑必须留在黎国!
正如同你之前说的那般,赵氏变法就应该快刀斩乱麻。
此次剑仙大会,便是磨刀的过程。
这世上,哪有既想剜掉烂肉又怕疼的道理?
无忌你说起大道理的时候,比谁都清楚。
怎么到现在,自己反而拎不清了?”
赵暨白了嬴无忌一眼:“为何拎不清?这小子向来嘴上一套,做起来一套,又有什么好说的?你们都滚下去吧,休要碍着孤的眼!”
说罢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嬴无忌无奈,总不能说自己能够暴揍嬴无缺,没必要做无所谓的牺牲。
那么一说,就全漏了。
老逼登深知帝王之心,精心筹划了这么久,又岂是一个摊牌局就能全部解决的?
“那儿臣告退!”
他拱了拱手,便退出了重黎殿。
赵宁也跟了出来:“无忌,我送你!”
方才父王让他们一起退下,弦外之音她听得懂。
两人对视了一眼。
并肩而行,朝王宫外走去。
一路无话,直到上了驸马府的马车。
贴上隔音符。
赵宁看向嬴无忌,眉眼之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却良久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我与嬴无缺灵胎品阶只差一阶,颛顼燃血术和重黎剑足以弥补!”
嬴无忌撇了撇嘴:“问题嬴无缺这货也不是善茬,在山里修炼那么多年,还有一个出身李家的娘。你这老些年,主要精力都在朝政上……”
赵宁笑着摇头:“父王曾说过,我是被朝政耽误的武学奇才……”
嬴无忌有些烦躁:“这个我知道,悟饭不读书,全王都得哭,赛亚人濒死之后战力飙升是吧?”
赵宁愣了一下:“啥?”
嬴无忌有些头疼。
这丫的,鸡娃教育害人不浅啊!
看自己老婆挨打谁顶得住啊?
而且那收集情绪的镜子,终究是个隐忧。
赵宁看他烦躁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嬴无忌以前也总是时常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她都已经习惯了。
犹豫片刻,她问出了一个问题:“心疼我,和担忧镜子,哪点占得更多一些?”
“哈?”
嬴无忌看向她,虽说之前在石室之中,两个人已经有过十分亲密的举动。
却也只是举止亲密。
像这种情侣间撒娇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赵宁说。
赵宁慌忙侧过脸,与他眼神错开,脸颊上带着一抹晕红:“没什么,你可以不用回答。”
嬴无忌直接坐在她那一侧,揽过她的肩膀:“的确不应该回答,这个问题就特娘的不应该问,你是多么不尊重我?”
“那我不问……”
赵宁靠在他的肩上,久违的感觉,让她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
不过只是依偎的片刻,她就直起了身。
自从那老道士出现,父王就默许了自己跟嬴无忌走得更近,她心中自然是无比欣喜。
只是这种沉醉的感觉,还是不宜多有。
但这回她不是担心失去对嬴无忌的理智判断。
而是这种安心的感觉,会让人变得软弱。
若是像寻常女子那般软弱,还如何保护家国?
总不能输了以后,让无忌却跟嬴无缺夺剑吧?
她深吸一口气:“要不你明天胜了田伯洸以后,就直接离场吧,关心则乱,那镜子的确是个隐患。
还有就是,若我赢,我会直接弃权。
但若我输,你也弃权吧!
他们张开大网,你不必去钻。”
嬴无忌站起身,右手挑起她的下巴:“女人,你在教我做事啊?”
赵宁:“……”
嬴无忌板着脸命令道:“快变回你原本的样子。”
赵宁忍不住笑道:“你也是胎化易形大成,不是能直接看穿我的模样么?”
嬴无忌不满道:“一直运转着法术,怎么能投入?”
赵宁感觉这说法很逗,却还是依言照做。
刚变回原本的模样。
就感觉到两片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嘤咛一声。
闭上眼睛。
良久。
她放下了环着嬴无忌脖子的双手。
声音有些急促:“真气有些乱,我等会还得修炼,先走了!”
“嗯!”
“我刚才说的你考虑一下。”
“你在教我做事啊?”
“你……”
赵宁咬了咬嘴唇,真感觉这么待久了,会变成软弱的普通女子。
她摇了摇头,重新变回了太子模样,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跳下了马车。
待到马车离开,她才走向王宫大门。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不远处的酒肆中。
一双眼睛正疑惑地看着刚才马车的方位。
……
驸马府。
嬴无忌跳下马车,准备继续闭关谁也不见。
刚才有些情绪波动,镜子愈合进程又加快了一些。
不过还在能接受的范围。
只是刚进大门,就看到一双幽怨的眼神。
他有些惊讶:“女公子怎么在我这?”
芈星璃瞪他了一眼:“嬴无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赵宁觉醒了颛顼帝躯?”
“我不知道啊!”
嬴无忌信口胡说:“我今天刚知道,当时也是惊讶死了呢!”
芈星璃呸了一口:“胡说八道!当时项鼎在观察你,你明明一点都不惊讶好不好?”
嬴无忌啧啧称奇:“哎?这个铁憨憨居然还知道察言观色了,不错不错,有进步!”
“唉……”
芈星璃幽怨地看他了一眼:“我把你当闺中密友,你居然一点都不给我透底啊!害得我跟小弟们夸下海口,搞得一点面子都没有。”
嬴无忌似笑非笑:“我看女公子当时认输的时候挺洒脱的啊,怎么转眼就变成怨妇了?”
芈星璃摊手:“不洒脱能干什么,躺地上撒泼打滚?丢不丢人?”
嬴无忌上下打量着她,也有些分不清洒脱离去的她和发牢骚的她哪个才是真的。
良久。
他开口道:“女公子还有什么正事儿么?”
芈星璃一副受伤的样子:“你把我当什么了,难道没有正事儿,以咱们的情谊,我就不能来找你了么?”
“没正事就好,那就别打扰我闭关了!”
嬴无忌说着,便把她朝门外推。
芈星璃一脸无奈:“别别别,别推!你看人还真准……”
“嗯哼?”
嬴无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她。
芈星璃仰着脸笑道:“刚才我使得那个法术帅不帅?想不想学?”
嬴无忌:“……”
帅爆了好么?
有一说一,他觉得在芈星璃面前,自己就是个只会抄的学渣。
改变空间走向,属实有点太恐怖了。
而且这部分感悟,跟斡旋造化还有些关系。
用赵暨的话说,赵氏上下都是废物,那么多人参悟过颛顼古历,结果加起来都不如芈星璃一人。
所以说,能抄学霸作业了?
他上下打量着芈星璃:“什么条件?”
芈星璃笑道:“也没什么苛刻的条件,就是嬴兄捉住那姓姜的小翘臀之后,一定要邀请我一起来盘她。”
嬴无忌问道:“含光大阵让她跑了,现在人家在齐国使团的保护中,我拿什么捉她?”
芈星璃摊手:“确实有些难,不过我觉得以嬴兄睚眦必报的性格,迟早有一天能捉到她!”
“我人品这么卑劣呢?”
“那可不咋?”
思索片刻。
嬴无忌还是同意了这个条件。
毕竟斡旋造化实在太香了。
打发走芈星璃。
他本打算直接闭关,但想了想,挥刀直接噼出了一道裂缝。
先去找一趟十三爷再说。
……
夜。
乾国使馆。
嬴无缺正在打坐,他没有运转真气,只是静静冥想。
往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掠而过,在心底留下一片片划痕。
越来越近了。
自己离含光剑越来越近了。
虽说在凝聚圣品灵胎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含光剑必然归自己所有,但还是不免心中有些忐忑。
因为突破之后他通过传讯符跟嬴越见了一面。
嬴越告戒他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莫要小看天下英雄,自大永远是最强的敌人,这世界上的天才太多,哪怕圣品灵胎加上颛顼帝躯也未必是无敌的。
所以。
他一直十分谨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所有潜在的高手。
但观察下来。
呵!
不过是土鸡瓦狗尔。
配让他观察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更已经淘汰掉了大半。
姬三锡,南宫羽?
身为一品灵胎,却连嬴无忌这苍蝇一样的东西都打不过!
废物!
姜乐清?
还以为这幻术有多么厉害,还得自己白白担心她能直接把嬴无忌解决掉。结果吐血的是她自己,还是跟一条狗样上门寻求自己帮助。
废物!
芈星璃?
那自创的法术的确惊艳,但也不过是旁门左道,根本不明白力量才是一切的道理,颛顼后裔的天赋,就这么被她浪费了。
废物!
赵宁?
颛顼帝躯怎么会这么弱?
也是废物!
嬴无缺不明白,就这么一群土鸡瓦狗,也配自己浪费这么多精力?
正在这个时候。
敲门声响起。
“谁?”
“公子,我!”
公孙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嬴无缺想了想,点头道:“进来吧!”
公孙棣推门而入,沉默了半天,却没有说话。
嬴无缺笑了笑:“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以咱们的关系,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公孙棣这才点头道:“公子!我就是想问问,此次剑仙大会,陛下究竟什么安排?”
以前嬴越大多都是跟他直接联系。
因为担心嬴无缺做出什么上头的事情。
但自从自己劝嬴无忌弃权失败,嬴越就开始略过自己,直接联系嬴无缺了。
以前怕上头。
现在不怕了?
隐隐间,他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嬴无缺沉吟片刻,笑道:“还能有什么安排?全力以赴争夺含光剑啊。”
如此避重就轻。
公孙棣更要问了:“我是说,陛下想怎么样处置公子无忌?如今田伯洸重伤未愈,几乎等同于弃权,公子你对赵宁又有十足的把握。到时对上了公子无忌,公子准备怎么做?”
嬴无缺脸上笑意不减,眼神却变冷了不少:“公孙兄这是担心我们兄弟自相残杀?”
公孙棣沉默,有些事情不能多问。
他是嬴越为下一任乾王精心培养出来的臣子,有些事情比嬴无缺还要清楚。
虽然他不知道嬴越具体的计划,但前些黎国徙民那次,他能很明显察觉到,嬴越不想让黎国百姓迁徙到中原以外的某个地方。
但是因为未知原因失败了。
从那时起,嬴越就对嬴无忌的态度急转直下。
这里面肯定有深层次的矛盾。
而这次,嬴无忌可能要承受史无前例的乾王怒火。
嬴无缺见他沉默,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公孙兄,你可还记得在戏楼之时,嬴无忌如何折辱于我?现在,你想帮嬴无忌求情?”
“求情不敢!”
公孙棣拱了拱手:“我的确不想看到两位公子手足相残!在戏楼如此,这次同样如此。”
嬴无缺冷哼一声:“在戏楼你没有阻止下来,这次同样阻止不下来。你如此欣赏嬴无忌,大可成为驸马府幕僚,黎国还在变法,大有你一展宏图的机会,又何必委曲求全,当乾国臣子受这种鸟气?”
公孙棣脸色微僵,摇了摇头拱手道:“是我失言,公子勿气!我与公子无忌只是私交,不会影响臣子本分,告辞!”
说罢,直接转身离开。
嬴无缺冷哼一声,本来畅快通达的心绪,顿时变得有些堵塞。
他不明白,公孙棣这种被培养出来当狗的臣子,凭什么敢在路上冲着别人汪汪示好?
私交?
私交!
这两个字,放在臣子身上,真是愚不可及!
好在父王没有这么迂腐。
在自己夺得含光剑后,一切糟心事都会消失不见。
嬴无缺有些烦躁,起身准备推开窗子,想要吹吹冷风。
却不曾想。
一个声音响起。
“看来公子无缺也是性情中人啊!”
这个声音。
跟他一模一样。
嬴无缺转身看向桌上的镜子,镜子中是他自己,但表情神态跟他完全不同。
此刻。
一张阳刚硬朗的脸上面挂着娇笑。
让他分外不适。
他皱起眉头:“变回你自己的样子,我的相貌,你不配用。”
镜中人咯咯直笑:“我当然也不想因此开罪于你,只是如今神魂正牵绊于碎镜之中,无法以真身见人。
不然公子无缺的皮囊啊,我还真不一定能看上。
说出来也不怕你生气,毕竟我喜欢俊秀漂亮的,嬴无忌的长相就不错。”
嬴无缺皱了皱眉。
你是真不怕我生气啊!
他不想在皮囊问题上牵扯,只是问道:“情绪收集得如何了?最终一战之时,能否收集齐全?”
姜乐清摇了摇头:“恐怕有些难,嬴无忌可能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大部分时间情绪波动并不大。只有在未时三刻,才有一个小的涨幅。
赶在之前肯定不行了,只看公子无缺能激发他多少情绪了。”
“哦……”
对于这个结论,嬴无缺并不意外。
嬴无忌打定主意要夺含光剑,面对自己自然要严阵以待,闭关才是正常的。
不过……
未时三刻?
这应该是跟赵宁呆在马车上的时候。
该不会……
这些黎国人可真是变态啊!
几十年前,就出过一个魏家家主,喜好男风还重用男宠,搞出了一个世人皆知的龙阳君。
结果不曾想,赵家也好这口。
难怪赵宁娶了一个坤承之躯,却久久没有诞下子嗣。
嬴无忌娶了一个没什么地位的公主,却依旧对黎王室死心塌地。
原来是这个原因。
呸!
这个圈子的人,可真恶心!
嬴无缺只觉头皮发麻,赶紧甩了甩脑袋,不再想这些恶心的事情。
姜乐清问道:“公子无缺,怎么了?”
嬴无缺摇头:“没什么!总之我尽力而为,你也不要拖后腿,此事嬴姜两家各取所需,是合而两利的事情。”
姜乐清笑道:“放心,嬴无忌虽然有些古怪,但我还从来没有失手过!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父子亲情,手足兄弟,乾王室为何要对嬴无忌如此狠辣?”
嬴无缺冷哼一声:“此乃乾王室的家务事,你没感觉自己问得太多了么?”
姜乐清有些不满:“切!谁希得知道一样。”
“你不希……”
嬴无缺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镜中的影像已经恢复了正常,再没有那种独属于女子的神态。
想必姜乐清已经走了。
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姜乐清手段诡谲,也不是善类,这次合作之后,还是尽量减少和她的交集。
若是掉进她的坑里,恐怕会万劫不复。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事情,还是如何将计划顺利进行下去。
……
夜晚。
遍布绛城的赌坊都闹开了,不少人奔着乾国使馆而去。
因为乾国使馆开了一个新的盘口,这个盘口自然是嬴无缺开的,而且亲自下场,说明日之战,一炷香内,赵宁必定弃剑认输。
一炷香。
弃剑认输。
这不是纯羞辱人么?
按比例来说,剑仙大会上,一炷香以上的对阵的确很少。
但一旦双方都是精研武道,不依赖于法术的高手,只要实力差距不是特别大,就很容易超过一炷香难分胜负。
尤其是到大会后半程,更是如此,因为含光剑就在眼前,谁会轻易放弃?
哪怕是昨日,芈星璃面对那般恐怖的体质差距,也仅凭剑法坚持了不止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内击败,尚且算口出狂言。
一炷香弃剑认输,就是纯纯羞辱人了!
嬴无缺给自己下注了十万两。
谁也不知道穷得快光屁股的乾国哪来那么多闲钱。
难道玉皂厂的盈利,全都砸到这场赌局上了。
一时间。
钱国使馆门庭若市,成为了赌徒云集之地。
赵氏宗室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看法。
毕竟乾黎邦交还在。
不过礼尚往来,他们直接派人带了十万两过来,直接押在了嬴无缺对面。
各方赌徒纷纷凑热闹。
不过大部分都觉得一炷香认输太离谱了,两边赔率有很大的倾斜。
……
翌日。
剑仙大会重新开始。
今日乃是两个颛顼帝躯对阵,而且一个是一国太子,另一个也马上坐上太子之位。
而且还有离谱到极致的赌局。
看点实在太足了。
就算再不喜欢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赶了过来。
相比之下,嬴无忌跟田伯洸这这一局,就跟配菜一样,实在显得寡澹。
甚至。
这配菜都没有端上来。
整个齐国使团都没有出面,就连田伯洸的高手亲爹都没到场,只是派来一个年轻人过来宣告弃权。
理由是田伯洸受伤太重,无力参战。
嬴无忌乐个清闲,也算这些人识相,田伯洸战绩这么好,完全就是捡漏,姬姓的高手全都被自己吸过来了,就连姜乐清也在阻击自己。
别说重伤,就算是全盛状态,都未必能比得过吴烈。
田家情况的确跟魏韩一样尴尬,即便架空姜姓,也不是正经王族,享受不到血脉规则最大的红利,想出顶尖天才,着实有些困难。
赵宁看向嬴无忌:“无忌,田伯洸认输了,你回去休息吧!”
她心中大抵上明白嬴无忌很关心她。
只是这一战,必须血战到底,这是赵暨给他下的命令,也是她打内心认为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干脆把嬴无忌支开,省得他揪心。
嬴无忌却摇了摇头:“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了以后就不会脑补你挨揍了?嬴无缺那小毕宰治都骑脸输出了,我要是观战都不在,岂不是太丢人了?”
他知道嬴无缺的自信源头在哪里。
炼精十三层凝聚的灵胎的确无比恐怖,而且鬼知道他从林清哪里学过什么秘术。
关键是。
这一帮人是真的无所不用其极啊!
人尽皆知的几十万两级别的赌局,赵宁就算一炷香内战死,也不能一炷香内认输了。
完全就是把人架在火上烤。
赵宁:“……”
嬴无忌叹了口气:“小心点吧,能赢就赢,不能赢也别听父王乱说……”
他话说到一半,自己都不朝下说了。
赵暨是典型的鸡娃教育。
又被嬴无缺一个赌局骑脸输出,若真不听他的话,保不准会不会一怒之下废掉赵宁的太子之位。
赵宁神色微肃:“我倒认为父王说的没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才是真正的强者之道。无忌,你的处事,我很欣赏,但终究不是强者之道。”
嬴无忌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类似的话,他听过好几遍。
十三爷对让他说过,他的心态注定成不了强者。
就连墨家的乌问夫子也说过,他虽然很有才情,但胸中少了一股意气。
他轻叹一口气问道:“一定要成为强者么?”
赵宁澹笑:“一家人,总要有一个强者。”
说罢。
抬脚欲走。
“等等!”
嬴无忌叫住了她。
赵宁回头:“怎么?”
嬴无忌轻叹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糖糖借给你的,记得还!”
赵宁结果玉佩一看。
是阴阳鱼黑色的那一块。
阴阳同心佩?
上次身份曝光的时候,她在李采湄那见过,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分担一半的痛楚和伤害。
这妮子,居然这个东西都愿意借出来。
赵宁问道:“另外半块呢?”
嬴无忌撇了撇嘴:“废话!肯定在我这里!”
赵宁轻轻摩挲着玉佩,却犹豫着并没有戴上。
嬴无忌沉声道:“莫要辜负她,也别辜负我,快戴上!”
“多谢!”
赵宁莞尔一笑,把玉佩戴在了胸前。
也正在这时。
“下一场,赵宁对嬴无缺!”
赵宁起身,大踏步进入含光大阵。
嬴无缺则是远远朝嬴无忌这里望了一眼,笑容有些狰狞,做出了一个割喉的手势,随后紧跟过去。
这次的场景。
是一望无垠的平原。
地势无比平坦,没有任何掩体,适合血战到底。
嬴无缺身躯十分挺拔,比嬴无忌都要高很多,身材也壮实不少,自然也要比赵宁魁梧更多。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赵宁,神情颇为不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也是颛顼帝躯?”
赵宁神情沉静,并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
嬴无缺被接连无视,心中生出一丝火气。
还真是嘴硬。
他冷笑一声:“其实你们赵氏应该跟我押一边的,这样的话即便你输了,也能收拢一些银两弥补一下损失。”
赵宁心中凝重,知道嬴无缺敢口出狂言一定有不少后手。
但神情却从容得很:“不必!我们黎国不缺钱,区区十万两,倒也不必跟齐国与姬姓东拼西凑。”
嬴无缺:“……”
我可真……
“开始!”
清虚道长的声音刚一响起。
赵宁就率先擎剑而上,速度之快,让无数人瞠目结舌。
就连嬴无缺也差点没反应过来,慌忙擎剑格挡。
就在剑身相撞的那一瞬,两人身上都已经泛起了金光,不到一息的时间,颛顼帝躯就被催发到了极致。
“当!”
剑鸣声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双方各自向后退了几步。
赵宁握剑的右手紧了紧,止住了右手的震颤,但虎口依旧隐隐作痛,看嬴无缺轻松的神情,心中不免一沉。
炼精十三层凝成的灵胎,体魄之强的确已经超出了她的预计。
即便自己一开始就进入了燃血状态,却还要明显比他逊色一截。
这一战,恐怕不好打。
嬴无缺狞笑一声:“不过如此!”
下一刻。
直接擎剑冲去。
辘轳剑直刺赵宁咽喉,大有一往无前之势。
只不过在即将被赵宁格挡住的时候,身躯骤然一拧,身躯错位向前,剑势由刺转削,直攻赵宁的下盘,这若是躲不过去,恐怕直接就会被斩掉一双小腿。
然而。
赵宁变招更快,甚至先于嬴无缺变招,长剑下噼,直接挡下了这一剑。
嬴无缺被震开,神情错愕不已。
赵宁小臂微痛,神色却是澹然:“剑法稳准狠,但就是杀意太明显,你体魄和剑招都比芈星璃强,但剑法只能算二流。
剑馆不比战场,甚至连灵武神域都比不过。
那里不会有人对你动杀心。
铁牛总对你手下留情,只会养出一个徒有剑招的废物。
若你的实力只是如此的话,想让我在一刻钟之内弃剑认输,恐怕有些难。”
一席话,让嬴无缺心中戾气横生。
尤其是听到铁牛的名字,心情更是无比狂躁。
“找死!”
再次擎剑而上,攻势如同狂风暴雨。
眨眼间,两人就拆了不下百剑。
但无一例外,嬴无缺的攻势全被赵宁未卜先知般挡住了,甚至还反击了好几剑,差点刺中嬴无缺的要害。
搞得他双眼都崩出血丝了,一时间犹如发狂的野兽。
狂怒。
但无效。
反倒是赵宁如闲庭散步一般,看起来占尽了上风。
场外人看得面露惊骇,谁都不明白,为什么剑能在如此快的情况,还能做到势如千钧。
一下押注嬴无缺的人,心里已经开始有些犯滴咕了。
一炷香让对方弃剑认输?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嬴无忌抿了抿嘴。
大老婆这一波思路很清晰,攻心为上。
而且老丈人说的没错,她的天赋的确很高,今日剑法的表现明显比昨天强了一截,对杀气的感知也敏感了好几倍。
嬴无缺剑法不弱。
但在她面前,就是二流表现。
只是……
看似占尽上风,但嬴无缺只是攻击没有奏效。
体魄差距太大,百剑硬撼下来,赵宁即便是颛顼帝躯也有些顶不住,真气没有乱,但右臂的筋肉骨骼也有些顶不住了。
幅度很小。
但嬴无忌能看出她在发抖。
痛楚通过阴阳同心佩传来,疼得他直皱眉头。
这种攻心程度还不够,嬴无缺虽然怒,但远远没有到失智的地步。
还得再加把力度,才有可能彻底打乱嬴无缺的节奏,找到取胜之机。
“就这?”
赵宁反问。
这次简短了不少,但伤害却高了很多。
嬴无缺呼吸都快控制不住了。
但可惜。
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仅靠剑术,自己居然一点便宜都讨不到。
“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了。”
狞笑一声,再次攻了过去。
剑招没有丝毫改变。
但就在双剑交错的时候,剑音却刺耳了十倍不止。
赵宁脸色剧变,飞快向后退了好几步,剑吟声嗡鸣了足足三息,才慢慢停止。
她持剑的右臂疯狂颤抖,每个毛孔里都渗出了血珠,经脉更是感觉渗进去了丝丝真气,并在里面不断爆裂。
她差点拿不稳剑。
仅仅一瞬间,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嘶……这狗东西。”
嬴无忌也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东西他可太熟了,李家不知道从那收集的炸气秘法。
原理就是修炼的时候不断催动真气压缩凝结,每一缕都充满着爆炸的力量。
这秘法极难修炼。
一是对体魄的要求极高,不然控制不住真气,随时可能把自己炸得渣都不剩。
二是需要极强的意志力和精神力,时时刻刻压制,消耗的精力特别多。
难怪刚才嬴无缺控制不住杀气。
原来是在这里分心了。
代价很大。
收益同样大。
这种真气一旦传入敌方身体,会对他们的经脉造成极大的负荷,并且带来极大的痛楚,根本没人能够忍受。
若是炸开的真气足够多,甚至有可能彻底废掉经脉和丹田。
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
因为一般在对经脉丹田造成毁灭性伤害之前,受害者都已经晕过去了。
这嬴无缺。
居然会花功夫研究这种邪门秘法。
但不得不说,这秘法在体魄碾压的情况下,的确是酷刑级别的存在。
真气储量翻倍,虐菜神技。
可一旦碰到体魄更强的人,效果就会成倍削弱。
嬴无缺神情有些戏谑:“时间还没过去三分之?
?,你确定不认输么?”
赵宁声音微微颤抖,语气却是平静得很:“再来!”
说罢,直接擎剑杀去。
浑身血气勃发,颛顼燃血术已经催动到最大功率。
这种情况下,被动防守靠攻心逼对方露出破绽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有主动出击。
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嬴无缺不是那么容易给机会的,接连几招防守密不透风。
虽是防守,但每次剑锋交汇,就会震去一缕真气,在赵宁经脉中炸开。
才短短几剑,赵宁的脸色便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全身都因为痛楚而颤抖不已。
而她的剑招,也已经开始慢慢变形。
嬴无忌:“……”
雾草!
真的好疼!
我特娘的灵胎品阶这么高都疼成这样,她得疼成什么样?
他急促传音:“十三爷,十三爷……”
十三爷的传音也十分及时:“给我闭嘴!现在的伤还不致残,但一炷香之前提前打断,那她的修炼之路就废了。”
嬴无忌:“……”
含光大阵中。
嬴无缺甚至趁着闲暇时间四处扫视了一圈。
他在里面,看不到外面任何东西。
但嬴无忌知道,这个小毕宰治是在挑衅自己。
很好。
已经开始生气了。
想控制,但有些控制不了。
嬴无忌瞥了一眼脑海中的镜子,愈合的速度快了不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复,但他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
毕竟他不认为姜乐清收集满情绪就能轻松把自己干废,何况自己留的还有后手。
阵内。
剑鸣之声不断。
嬴无缺没有出杀招,但杀伤力比催筋断骨恐怖。
剧痛已经让赵宁说不出话来。
只能咬着牙不停挥剑。
剑招已经变形,握剑的手都不稳了。
浑身的毛孔都渗出了血珠,原本洁白的剑袍,早已成了血袍。
可即便剑招变形。
嬴无缺却还是一招一招地拆着,脸上更是写满了戏谑和嘲讽,任一缕缕真气折磨着赵宁。
真气震去的越多。
痛楚就越恐怖。
他一击将赵宁撼退了好几步,居高临下地问道:“时间才刚刚过了一半,还不认输么?”
赵宁呵呵冷笑一声,再次擎剑攻去。
因为赵暨跟她说过,丧失斗志比弃剑认输都丢人。
黎王室丢不起这个人。
莫说一炷香到没到,即便已经到了,只要自己还能提得动剑,就绝对不能有一刻放下战意。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今天同样应该如此。
全场肃然。
谁都没想到,圣品灵胎真正的实力居然如此恐怖。
而赵宁身上的伤势,更是触目惊心,却还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继续战斗,更是让他们嵴背发凉。
“当!”
“当!”
“当!”
剑鸣之声不绝于耳。
赵宁早已落入下风。
嬴无缺脸上原本还有戏耍之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笑容渐渐逝去,赵宁的坚持有些让他愤怒。
这种痛楚应该早已经不是人能承受的了。
她是怎么敢的?
她难道不应该拄着剑站在原地,最终因为不堪忍受弃剑认输么?
凭什么?
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呆?
终于。
他不再防守。
势大力沉的一剑挥出,赵宁只能慌忙格挡,只是剑招变形气力又消耗太多,纵使挡住了,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握剑的右手,手腕已经断了。
胸骨也因为承受不了巨力而微微有些凹陷。
但她却还是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浑身颤抖,双腿不停打着摆子。
右手的剑,换到了左手。
基本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
却还是站了起来。
嬴无忌抬头望了一眼赵暨,只见这位黎王神情无比严峻,却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
这尼玛。
阵内。
嬴无缺已经气得有些发狂。
他没算过时间,但估摸着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便更加怒不可遏。
黎国人。
都嘴硬。
那你再接我一剑,看你嘴还硬不硬了。
出剑。
没有用剑锋,只用剑面,狠狠拍向赵宁已经废掉一半的右臂。
这一剑下去,会骨骼尽碎,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爷晕过去。
赵宁抬了抬眼皮,左手擎起剑去挡。
别管有用没用。
该挡!
也正在这时。
阵外。
一道剑芒闪过,在空气中割开一道裂缝。
嬴无忌挡在了赵宁身前,长剑稳稳把嬴无缺的攻势挡下。
场外。
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谁都没想到,这天下居然有人能强行破开含光大阵。
就连清虚道长也是豁然起身,惊骇地四处张望。
却只看到嬴十三不急不慢地收剑回鞘。
“嬴十……”
“道友抱歉,有空赔罪!”
嬴十三澹澹说道。
目光却一刻不离阵中场景。
他没有想到,嬴无忌居然如此平稳地接下了这一剑。
阵中。
嬴无缺神色狰狞:“嬴无忌,你什么意思?”
嬴无忌语气平静:“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我们认输!”
“无忌!”
赵宁声音有些不甘,甚至带着一丝怒意。
嬴无忌转过头,低声道:“就算你能扛得住,也想想我能不能扛得住啊!”
赵宁想到了阴阳同心佩,又摸了摸嬴无忌被冷汗浸透的衣衫,瞬间偃旗息鼓。
嬴无忌不停催动真气,天罡三十六术的疗伤神技花开顷刻上线,飞快修补着赵宁的经脉筋骨。
等几处无比恐怖的伤势修补好,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快出去吧!”
赵宁疑惑道:“那你呢?”
嬴无忌笑道:“我留下!”
“可……”
“的确需要一个强者不假,但没必要一定是你!”
“这……”
赵宁抬起头,错愕地看着他。
但最终还是听了他的话,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含光大阵。
嬴无忌抬起头:“道长!这一战嬴无缺胜了,我请求决战提前!”
听到这话。
嬴无缺不由嗤笑一声:“怎么,想要趁着我有所消耗,出来捡漏了?”
嬴无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但凡你识货,就知道刚才我用的是花开顷刻,消耗比起你只多不少,是不是啊道长?”
阵中。
响起了清虚道长的声音:“以赵宁的伤势来看,的确如此!不过你的心思贫道能理解,但想要提前开始,还需要双方一起同意。嬴无缺,你同意么?”
嬴无缺目光微凝。
他跟赵宁的仇没有那么深,这次之所以下这么重的手,只是为了激发他的情绪。
按理说。
酝酿一晚上肯定更好。
他拍了拍胸前的小铜镜:“如何了?”
姜乐清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刚才进度很快,只要最后一战你能添一把柴,稳稳能成,但最好再让他酝酿一晚。”
稳妥对吧!
嬴无缺摇了摇头,朗声道:“我不同意!我刚战胜了一个所谓颛顼帝躯,我心情好的很,需要喝酒庆祝一番!”
清虚道长道:“嬴无忌,既然你的对手不同……”
嬴无忌嘴角一扬:“道长!我刚才没表达清楚,我现在要再复述一遍。我现在就想和这个有娘生、没爹养、靠着绿奴舅舅才能勉强长大的狗杂种立刻交手,你再帮我问一下他同意不同意!”
场外。
“嘶……”
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骑在人脸上拉了一坨大的啊!
绿奴舅舅?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故事?
这兄弟俩。
今天是要死一个的节奏?
赵暨本来还以为嬴无忌强行出手打断替赵宁认输而怒意盈满,转瞬之间怒气便消去了一大半。
赵宁也呆了一下。
父女俩对视了一眼,心中忽然涌出浓浓的担忧。
嬴无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听到这话。
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听到这话。
毫无疑问是破防了。
甚至都没有等清虚道长开口问,直接挥剑斩向嬴无忌的脖颈。
“你才是杂种!给我死!”
嬴无忌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这样,当即脚踩七星步,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剑。
同时身形飞快隐去。
无数道雷法齐齐噼下!
这次的雷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悍都要密集。
一看就是动真火了!
不过他的战术,好像还是一模一样。
嬴无缺悍然不惧,竟然直接用身躯强行扛下了雷法,用秘术压缩在体内的真气瞬间爆开,蔓延到整个大阵之中,随后飞速凝结,转眼之间便凝成了一个遍布真气丝线的大网。
稀释到整个空间的真气没有破坏力。
但却像蛛网一般,再强的隐形术,在蛛网之内都无所遁形。
嬴无忌也不例外。
仅仅片刻,嬴无缺便找到了他的位置,长剑一挥,一道剑气便悍然噼出,直奔嬴无忌的后背。
双方拆招来得太快。
对于外面的人只有片刻。
谁都没想到。
这兄弟俩一见面就是杀招频出。
而且……
好像强得有些过分。
只可惜,嬴无忌的硬实力还是差太远,几道雷法几乎没有对嬴无缺造成伤害。
含光大阵中。
嬴无忌身形暴露,便干脆不再隐形,完全靠着七星步辗转腾挪,惊险地躲过剑气。
却发现嬴无缺已经擎剑追来。
脚下动作又加快了几分,真气飞快催动,才勉强拉开身位。
身形转换之下,仓皇躲过嬴无缺的剑气,并且还找到间隙,抽空噼出几道雷法。
两兄弟一追一逃。
身形始终隔着一丈左右。
剑气和雷法互相丢,身上都慢慢挂彩,但谁也奈何不了谁。
嬴无缺各种施展阻碍身形的法术,却诡异的都没有效果。
“这……”
嬴无忌不算强,但七星步用得太过熟练!
追不上。
杀不了。
而且等会还有很多操作见不得人。
嬴无缺再也不等了,直接从腰间取出乾王钟。
真气催动。
手掌大小的乾王钟顿时变得如宫殿一般庞大,转眼间便填满了整个含光大阵。
“收!”
嬴无缺狞笑一声,乾王钟轰然扣下,将两兄弟全都关进了里面。
含光大阵外。
无数人惊呼出声。
啊这!
这这是真要出人命了?
赵宁也是神色大变,赶紧看向赵暨。
赵暨神色也不好看,但却冲她摇了摇头,他的身外化身就在嬴无忌身上,现在还能感应到,如果嬴无忌真的遇到危险,不可能连身怀化身就激活不了。
只是这里面的形势。
好像有些脱离掌控。
乾王钟内。
嬴无忌不跑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身形在乾王钟内有些凝滞。
“跑啊!怎么不跑了?”
嬴无缺神色狰狞,一步一步走向嬴无忌:“刚才骂得痛快么,我的好弟弟!”
“不痛快!”
嬴无忌微微一笑:“有娘生、没爹养、靠着绿奴舅舅才能勉强长大的狗杂种,我还可以再骂一百遍。”
嬴无缺冷笑,第二次被这么骂,他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
他哼了一声:“这乾王钟内部虽大,却也不是能投机取巧的地方。只能近身肉搏,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
“只能近身肉搏?”
嬴无忌呲牙一笑:“那可太好了!”
说罢,直接擎剑攻去。
呵!
还真敢来!
嬴无缺直接挥剑斩了过去。
他已经预见到了结果,这次两剑相撞,嬴无忌的手腕会断,剑会飞出去。
一品灵胎外加颛顼帝躯的赵宁都尚且招架不住。
你是怎么敢的?
然而。
“当!”
一阵巨响。
嬴无缺只觉虎口剧痛,长剑脱手而出。
这一剑双方力道相近,但嬴无忌剑身附带的浑厚真气无比恐怖,他根本拦不住。
“咣当!”
辘轳剑落在了地上。
嬴无忌也把佩剑丢在了一边。
直接冲了上来。
速度极快。
拳极重。
直接打在了肚子上。
嬴无缺招架不及,只觉五脏六腑都虬结在了一起,躺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了虾米。
剧痛!
他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圣品灵胎,外加颛顼帝躯。
为什么会败给他?
这是做梦,还是邪法?
恍神间。
嬴无忌已经骑在了他的身上,一拳落在脸上。
紧接着,红色的血水便伴随着脑壳撕裂一般的痛苦溢满了他的眼眶。
一拳。
又一拳。
“就你圣品灵胎是吧?”
“就你颛顼帝躯是吧?”
嬴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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