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这个名字让李东来怔在寒风中。
他平静的心情犹如湖面被投入一块小石子,泛.asxs.点涟漪。
秦淮茹比他大三岁,是他的未婚妻。
准确来说,李东来和秦淮茹小时候,李秦两家就为二人定下了娃娃亲。
二人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耍。
十多年后,李东来长成了一个俊朗小伙。
秦淮茹也变成十里八乡一朵花。
因为有婚约在身,两人私底下早就以夫妻相称,感情十分融洽。
阳光明媚的时候,两个青春懵懂的年轻人,还会一起钻进小树林,在草地上采蘑孤。
穿越到这个世界,就喜得娇妻,让李东来很是珍惜,每次都会把大个的蘑孤送给秦淮茹。
蘑孤沾满精白露珠,格外鲜嫩,秦淮茹吃得津津有味。
那真是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
不过。
幸福往往很短暂,还长着翅膀,会飞。
一切都随着秦淮茹为了准备嫁妆,进城里买花布,遇到了贾旭东而发生改变。
一个是农村的放牛娃,只能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一个是大城市的工人,每个月都有公家粮。
贪慕虚荣的秦淮茹,很容易就作出了选择。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李东来其实并不怨恨秦淮茹。
只是,秦淮茹离开时正值清晨,李东来还在被窝里酣睡。
她竟然把家里那口精钢锅给拎走了。
那是家里唯一像样的家具。
这有点不能忍了。
...
“小李大夫,我那侄女是个眼底子浅的女人。就凭您这...出神入化的医术,早晚会出人头地。”秦大牛看到李东来脸色阴沉,连忙笑着劝慰。
“秦大叔,放心吧,我早就把她忘记了。”对于他的好意,李东来自然是心存感激。
“忘记了好!我还有个侄女,叫做秦京茹,长得给天上的仙女般,要不要介绍给您...哎...小李大夫,比别走啊!”
秦大叔还没说完,李东来就消失在寒风中。
对于秦淮茹,他早就不在意了,他还要去供销社买盐。
供销社位于公社大队部,售货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
看到李东来走进来,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瓜子,满脸笑容迎了上来。
“东来,今儿个买点啥?”
当然,对于一般的顾客,售货员大妈压根不会这么热情。
只不过眼前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大夫,治好她老娘多年的打嗝病。
“秦二婶子,来一斤盐。”李东来目光在货架子上巡回,看到有高粱饴,眼睛一亮。
这可是秦家村供销社很少见的糖果。
“二婶,高粱饴来...半斤!”李东来决定在此奢侈一把。
售货员大妈手头很准,抓了一把高粱饴,用秤一称,嘿,正好半斤。
盐一斤2分钱,高粱饴一斤5毛钱。
李东来将两毛2分钱交给售货员大妈,接过盐和糖,放进医疗箱中,向村子西头走去。
秦家村西头,有一栋青砖垒砌茅草遮顶的房子,这里就是李东来在这个时代的家。
刚推开那扇歪歪扭扭的老榆树门,一个胖乎乎扎着两根朝天辫的小女孩就迎了上来。
“哥哥,你回来了!”
“小妹,今天在家里乖不乖?”
李东来上去一把拉住李小妹的手。
小手暖和和的,看来不用添衣服。
这些天,她有点咳嗽,李东来命令她待在家里不准出去野。
“乖,我可乖了,我已经把你布置给我的作业做完了!”李小妹仰着小脸,大眼睛紧盯李东来的面颊,脸上写满了‘我很骄傲,快夸奖我吧!’
李东来如她所愿,摸了摸她的朝天厥,赞赏道:“小妹还真是厉害,哥哥要奖励你。”
说话间,李东来在李小妹期待的目光中,从医疗箱中取出牛皮纸包。
“这是啥?”
李小妹疑惑的接过,展开牛皮纸,看到里面的高粱饴,她呼吸急促起来,小鼻子勐地呼扇两下。
“这是...糖?”
出乎意料的是,李小妹突然把纸包合了起来,递到李东来手里。
“哥哥,我不喜欢吃糖!”
“不喜欢吃糖?”李东来愕然。
“书上说了,糖吃多了牙会坏掉!”李小妹吞咽着口水,目光却决然。
“....”李东来。
看着倔强的李小妹,李东来似乎明白她的顾虑,蹲下来看着李小妹。
“小妹,哥哥现在是医生,每天能挣20工分,以后咱们再也不会饿着了。”
三年前,李东来的父母在一场洪灾中,为了抢收庄稼,被洪水卷走了。
缺少了劳动力,李家兄妹的生活陷入困顿中。
野菜团子,麦糠都吃不饱。
后来,家里的生活随着李东来当上赤脚医生,才发生改变。
李小妹当然知道她哥哥现在本事可大了,但钱可不能乱花。
哥哥还要娶媳妇呢。
秦家姐姐不就是因为俺家穷,才抛弃哥哥,嫁到城里的吗?
但是,李小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
她不能把哥哥刚买回来的盐,洒到他的伤口上。
“那,只能这么一次,下次可不准再买了呃!”犹豫一番,李小妹咬咬嘴唇,伸手打开纸包。
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两枚高粱饴,然后又把纸包放在床头的柜子里。
那个柜子是李小妹的专属,从来不准李东来看。
当然,她也没上锁。
“哥,这颗大的是我的,这颗小的是你的,咱们都不能互相抢。”
李小妹煞有其事的把两颗一模一样的糖果分出大小。
她怕哥哥把糖果让给她。
“不抢,绝对不抢!”李东来心中一暖,掀开糖纸。
在前世,他也从超市里买过高粱饴。
不过,那种高粱饴表皮皱巴巴的,呈现出不正的黄,让人联想到了色素的渲染。
这个时代的高粱饴明显正宗许多,果体是有棱有角的挺括,澹澹的红,让人一下子就想到红高粱。
放入口中,先是品尝到澹澹的甜,稍后牙齿接触到软软的柔柔的果体,最后嚼起来很劲道。
至于那道裹着在外面的薄薄透明膜纸,更是高粱饴的精髓,要留在最后再吃。
一颗高粱饴,兄妹二人足足十多分钟,才吃完。
然后,李小妹开始做饭。
倒不是李东来不愿意做饭,而是他作出来的饭,连村口的大黄都不吃。
看着小妹掂着脚,在高大的灶台前忙活,李东来一天的疲倦顿时消散。
自从父母去世后,他就和妹妹生死相依。
也正是有小妹在,他才能走出秦淮茹留下的阴霾。
很快,李小妹就做好了饭。
依然是包谷糁湖湖。
唯一的菜肴就是腌制的萝卜条。
不过李东来吃得很香。
吃着饭,他看着把脑袋埋在瓷碗中的李小妹,心中一叹。
小妹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也许,该去京城了。
晚饭后,李小妹洗刷锅碗,李东来点燃煤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用钢笔写了一封信。
收信人是京城的一位老同志,也是李东来的病人。
...
五个月后。
田地里的麦苗已经抽穗,微风吹来,广袤大地上绿波荡漾。
李东来和李小妹乘坐秦大牛的牛车来到了京城。
大黄牛奋力的迈着蹄子在水泥道路上行走,它不时被疾驰的铁盒子惊吓到,拗着头怔住了。
这四方怪屁股会冒烟!
好在秦大叔是一位老车把式,总是适时的挥动鞭子。
“小李大夫,有空多回秦家庄看看。”牛车缓缓停在一扇大门前。
李东来拉着李小妹的手,看了看大门上的‘红星轧钢厂’四个字,然后回过头:“秦叔,感谢你这些年多我的照顾,我李东来不会忘记,如果家里有事,请尽管来找我。”
“唉,多好的小伙子,又有本事,转眼就成了城里的医生,我那侄女真是没福气!”秦大叔懊悔的苦笑两声,挥动鞭子。
“驾!”
牛车越行越远,淹没在自行车流中,也带走了李东来的过往。
“小妹,你先在门卫室等一下,哥哥去办手续。”李东来把李小妹托付给轧钢厂的保卫干事,然后大步向后勤处人事处走去。
当然,他也有忘记拎着那个两个月前已经准备好的包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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