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电光从绿袍老人袖中飞出。
快的无与伦比。
这当然不是电光,是剑光。
却远比闪电更灵活、更迅疾。
剑气凌厉,已将方圆十丈所有生物全都笼罩。
风四娘、凝水也似觉得心头有种逼人的寒气,仿佛那凌厉的剑气已穿透了自己的胸膛,穿入了自己的心。
剑光一飞数丈,在暮色中神龙般的夭矫飞舞,仿佛神迹。
风四娘行走江湖的时间并不短,非但自身武功很不错,而且见多识广。
她认识的顶尖高手、顶尖剑客绝不必任何人少。
但在一刻,竟不由惊呼出声。
剑光一飞数丈,并不算稀奇事。但往往是人随剑走,人剑合一。
可绿袍老人却动也未动,剑光却已飞出,难道他会传闻中的御剑术不成么?
以气驭剑,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仿佛神话中的剑仙一般。
当!
一声脆响,就在剑光即将刺进玉连城胸膛的那一刻,他屈指一弹,已将这一道剑光崩散。
而就在这时,风四娘这终于看清,那是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剑。
最多只有七寸,已然是剑中精魄,其利在神。
而在短剑上还系着一根光华闪闪的乌丝,乌丝另一端却在绿袍老人手上。
风四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以气驭剑。
而是“以气驭线、以线驭剑”。
但饶是如此,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两个老头究竟是谁?
玉连城看着他们,神情略显凝重,已缓缓道:“红樱绿柳,天外杀手。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他们竟是红樱绿柳?”
风四娘惊讶的捂着小嘴,显然也是听过这个名字。
红樱绿柳,这是二十年前就闻名天下的杀手剑客。剑法深不可测,以杀闻名,曾杀的整个江湖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但在两人声名最盛之时,他们却忽然消失无踪,再无一点消息。
可即使二十多年过去,一提起两人的名字,无数江湖人士还是不由瑟瑟发抖。
红袍老人冷冷道:“不错,我就是李红樱。”
绿袍老人道:“我就是杨绿柳。”
红袍老人忽然一声长叹:“这么多年过去,总算还有人记得我们两个老废物。”
绿袍老人也道:“既然知道我们,就自废武功,和我们走吧。”
红袍老人道:“我们虽已有多年未曾杀人,杀人的手段,却还未忘记。”
玉连城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在玩偶山庄关久了,脑袋都关傻了吧?怎说出这种白痴话。”
风四娘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急道:“玉连城,你个大头鬼,让你说话小心一些。”
然而,红樱绿柳却没有发怒,却是惊讶道:“你竟然知道玩偶山庄?”
玉连城道:“我不但知道玩偶山庄,还知天公子把天下高手视为玩偶,而你们两就最精致、最特殊的两个玩偶。”
杨绿柳眼神一厉道:“看样子你的确知道的很多。”
李红樱道:“知道的多,死的自然也就越快。”
“我死不死另说,但却有几件事想要问你们。”玉连城淡淡道。
红袍老人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凭你先前那一指,以你的武功,方今天下,已没有第四人是你的对手,而我们就是其中两个。”
绿袍老人道:“可我们两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红袍老人嘴角在颤抖:“天下绝没有人能接得住他三十招。”
绿袍老人道:“你也许能接住他二十招。”
红袍老人道:“世上绝没有人是他对手,也绝没有人能杀死他。就算你我三人合力,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玉连城没有说话,仔仔细细的看了红樱绿柳半晌,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但他还是不肯放弃,又道:“他让你们出来捉我,你们难道就没有想到逃吗?”
红樱绿柳对望一眼,沉重地摇了摇头。
红袍老人嘴角带着凄凉的笑意,叹道:“我们已太老了,已没有勇气再逃了。”
绿袍老人笑的更凄凉:“以前,我们也曾试过。但无论怎么逃,只要一停下来,就会发现他就在哪里等你。”
红袍老人叹道:“我们已快老了,已快死了。我们对他唯一的报复,或许就是等他死后,他别无对手可寻时,一定会觉得很寂寞。”
玉连城脸上的失望之色更甚,更浓郁。
绿袍老人看了他一眼:“我们之所以会说这么对话,是因为你是第一个敢他挑战的人,也是因为你武功最够。”
红袍老人道:“但你现在最好束手就擒,否则你除了死,已没有其他的下场。”
他的手自袖口一缩一伸,掌中已多出柄精光闪闪的短剑。
“两位稍等。”玉连城对凝水招了招手,对她耳语了几句。
“知道了公子。”凝水点了点头,旋即身法展开,翩跹如天女一般掠走。
这小小一个侍女,轻功绝不在那些所谓的一流高手之下。
风四娘忍不住道:“你让凝水去做什么?”
玉连城道:“你很快就会知道。”
绿袍老人冷笑一声:“无论如何,你要么死,要么和我们一起回到玩偶山庄,当一具任人摆布的玩偶。”
红袍老人亦冷笑道:“不错,没有其他选择。”
他们的脸上似乎也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自己是一具玩偶,又看着别人成为玩偶,难免会有这种奇异的快感。
特别是这人还很年轻,武功却已很高明时。
凝水果然很快就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个一包油纸,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玉连城接过油纸,将纸打开,却是三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他问道:“是肉包子?”
“嗯。”凝水点了点头:“是肉包子没错。”
风四娘、红樱绿柳不由得有些好奇。
难道玉连城是饿了,想要在填饱肚子后在与两个老头交手。
但玉连城没有吃包子,而是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将肉包子向红樱绿柳砸了过来。
红樱绿柳不由面目一沉,挥袖间包子又被拂了回来,怒道:“你究竟要作甚?”
“我只是想验证一句话罢了。”玉连城耸了耸肩:“俗话说得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看来这俗话也有问题,这包子不就回来了吗?”
“你!说!什!么!”
这四个字是红樱绿柳同时说出。
大地苍穹,似乎因为这一句话而变得充满杀机,充满寒意。
红樱绿柳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眼中怒火升腾。
显然,这两位天外杀手已愤怒到了极点。
风四娘、凝水也已似觉得寒风刺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玉连城面上却还是笑意,淡淡道:“若非你们已被天公子训成了两条老狗,又怎么肯这么听他的话,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你们脖子上套了两条狗链子。”
当这句话说出。
就已不再需说其他的话了。
因为红樱绿柳已被激怒。
彻底的激怒。
咻!咻!
红樱绿柳面色阴沉至极,他们手里的剑却亮如月华,亮如闪电。
在一道叱声中,两人手里的短剑,已同时飞出,如神龙交剪,闪电交击,剑光一闪,已分别刺向玉连城咽喉、胸口两处要害。
呛!
夺情剑已出鞘。
剑光一闪,只听“叮”、‘叮’两柄短剑就已被磕飞。
红樱绿柳面色不变,以气驭线,而两柄短剑就如附骨之疽般飞刺向玉连城。
“夺情啊夺情,平日里你杀的多是武林高手,豪杰枭雄,今日却要你们杀两条老狗,真是委屈你了。”
玉连城不动如山,竟还有闲情逸致开口嘲讽红樱绿柳。
而他掌中夺情剑不断刺出,剑光化作千百道幻影,层层笼罩下来,不断将两柄短剑击飞。
红樱绿柳眉头微皱,他们已明白这‘天老子’的武功比想象中的更加高明,纷纷沉下心神,全力施展自己的飞剑术。
刹那间,剑气飞泄,匹练般来回扫荡。
红袍老人的剑光劲若疾风骤雨,裂如雷霆霹雳。
绿袍老人的剑光夭矫变化如龙,灵动缥缈似云。
两人剑势密布虚空,融合互补,天衣无缝,如丝剑气密密麻麻的铺展开来,形成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攻势,玉连城周遭三丈空间,都已被剑光完全锁死。
这两人竟也形成了剑阵。
而若论威势之强,远胜点苍七子的镇派剑阵……
并且他们都是“以线驭剑”,掌中之线足有两丈之长,剑虽展开连绵攻势,人却还在远处。就算不敌玉连城,也可从容逃离。
玉连城夺情剑在掌中肆意流转,犹如天马行空。
而他眼力更是不俗,往往一剑击出,都是刺在剑阵薄弱之处,将那连绵不断的剑阵击破。
红樱绿柳面色愈发凝重,眼前这人武功之强,只怕也仅在天公子之下。
而他们全力也已催动真气,将毕生武学之精要全部发挥出来,短剑往来穿梭,转折似电,无数剑光飞泄,似长空垂落的匹练,又似一道道裂破长空的闪电。
然而,玉连城依旧身形不动,防御如的滴水不漏,且招式凝重万分,即使是磕着剑,由剑传至丝线,再传至他们的手掌,却依旧为这股滂湃大力感到震撼。
“看招!”
忽然玉连城手中一个包子脱手而飞,撞入红樱绿柳的剑光之中。
剑光层层叠叠,恍惚千百口利剑交织,别说是一个包子,就算是精铁也要被搅碎。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中,那包子果然被锋利的剑气绞成包子馅,但那剑光却也轰然崩散。
不但因为包子撞击的是剑阵的薄弱处,更因为那包子中蕴含了磅礴巨力,含而不发,在撞在剑光上时,方才如同雷霆般引爆。
玉连城当然不会放过这一机会,手腕一抖,又是一个包子飞出,以一种迅疾无比的速度撞向红袍老人。
而他自己则是身与剑合,化作一道剑光横贯而出,刺向绿袍老人。
绿袍老人冷哼一声,手中短剑再次飞出。
一寸长、一寸强。
一寸短、一寸险。
他的两丈飞剑,世上自然没有比这更长的兵器。
玉连城在刺中他前,他就剑就要刺中玉连城。
只要不是傻子,现在就应该知道退避闪让。
但玉连城没有。
而他夺情剑带着一种坚韧不拔的剑势,誓死不归。
绿袍老人心下一顿。
他为什么不躲?
他的外家功夫已能刀枪不入?
还是他要和我同归于尽?
在这一刻,绿袍老人的心神动摇起来。
也就在这动摇的一刹那,玉连城左手一动,第三个包子,也就是最后一个包子飞出,撞在了绿袍老人的短剑上,将短剑撞的一偏。
剑光再一闪,夺情剑已刺入绿袍老人的咽喉。
剑拔出。
鲜血像是一道血箭般飙射出来。
绿袍老人已倒下,眼中犹自带着不甘。
如果他心神没有刹那间的动摇,那还会死在玉连城的剑下吗?
就在这时,红袍老人的剑已刺了过来。
玉连城身形一扭。
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
这一家平平淡淡,没有多少巧妙。
但寒光凝结,剑也凝结,剑锋突然间被玉连城夹住。
分明还是“以气驭线、以线驭剑”。
分明还是险绝天下的一招。
但却突然没了威力。
因为红袍老人已恐惧,他的信心随着绿袍老人倒下而消失不见。
他突然撒手,凌空倒掠,掠出数丈的距离。
当到了生死关头,他的轻功竟又拔升一筹。
他有信心,无论是谁也追不上他。
玉连城没有追。
他只是拿着红袍老人的短剑,手忽然一晃。
短剑飞出。
划出一道无匹银亮的光芒。
呼啸着刺破长空。
快如极光,快如闪电。
突然。
红袍老人夭矫如龙的身形陡然停顿,坠下。
他已彻底倒下。
而在他胸口还插着一柄短剑,他自己的短剑。
“红樱绿柳,天外杀手。”
玉连城看着这两具尸体,忽然一声轻叹,只有说不出的唏嘘:“红樱绿柳,两条老狗。”
绝世的剑客。
绝世的剑招。
本应该有一精彩绝伦的交手才对。
而击败这样的对手,他也应该很满足、很兴奋。
但他只有叹息。
因为红樱绿柳被天公子囚禁的太久,已失去了一个剑客的锐气,成了两具任人摆布玩偶,两条狺狺狂吠的看门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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