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蓝京与尹全才这场冲突并非偶发,而是一周多来数桩矛盾积压到临界点的总爆发,但又不仅为了冲突而冲突,背后各有各的算计。
机要人员仍在坚持不懈与省防指沟通,急切等待解除警报通知,然而省城、阳泽等地暴雨强度不减,水位居高不下,汛情虽然因为三处泄洪得到缓解但还没到放松的时候,包括金全友、苏睿等省领导一直守在指挥部密切**。
在此期间五十里招商场企业家协会五位代表进入大厦,与李蒙为首的区领导进行了长达四个小时的沟通洽谈,本着蓝京“宽松”和“利用正策”的原则,双方就赔偿补偿具体标准达成共识:
一是凡涉及经营水稻、玉米、薯类、豆类等农作物;涉及花生、芝麻、棉花等蔬菜和特色经济作物;以及瓜果、莲藕、荧实、食用菌、中草药等,都纳入泄洪区农作物赔偿;
二是凡涉及经营育肥猪、种猪、仔猪、肉牛、架子牛、肉羊、盖羊、开产蛋鸡元、乳鸽、生产种鸽、蜜蜂等,精养池塘、普养池塘、自然水域养殖、稻渔综合种养等,都纳入泄洪区养殖业赔偿;
三是凡涉及地杨树、杞柳、紫穗槐、果树、葡萄树、绿化苗木、花卉等,都纳入泄洪区经济林赔偿;店前屋后自行种植的树木,按株折算补偿价格。
此外正府放宽对“农房”的认定标准,除农村户口自建房全部予以认定外,城市户口商户自建房因为没有房产证,只须亲戚当中有农村户口的便可申请作为农房户主,然后补签一个租赁协议即可。
蓝京则带着分管城建副区长卢哥等人来到乌金矶东南面招商场新址,与五十里招商场略有不同的是,整个区域呈椭圆型,无巧不巧中间也有一条河,东侧属于华桥区西侧属于永乐区,可见当初市里规划也为了一碗水端平而煞费苦心。
由于地势较高,这里虽能远远看到北面的遥江但此次洪水却安然无恙;南面则是连绵蜿蜒的山脉,暮色下巍然壮观,周边环境唯一美中不足便是散着臭气的采石场。
“一周之内必须把垃圾全部清理掉,然后竖起围档,后期要派上大用场,”蓝京吩咐道,“城区到这边路面要拓宽到双向六车道,同时另外拓建一条直通火车站的货车专用通道,要为新招商场提供好配套服务,它短期内快速兴旺起来了,附近大厂区落户企业也会越来越多,产供销一条龙嘛。”
夏静明叹道:“提到大厂区落户,不能不回到幽灵楼老大难问题,不单单那个小区,现在附近住户、厂区工人都很有意见,再结合招商场整体搬迁工作,已经到了不能不解决的时候了。”
“你们几个想到初步方案了?”蓝京问道。
“思来想去,以消防不达标名义强行入户并拆除加隔小单门是合法手段,避免后期法律纠纷,”夏静明道,“就怕对方又找市委孔书计打招呼,另外徐书计上次也反对这种做法……”
“已被否决的方案不要再提!”
蓝京定定看着远处山脉,冷不丁道,“把那个小区的名字换掉,不再叫翠竹山庄,换什么你们琢磨琢磨,比如阳关小区、艳阳花园、红日华府等等,就那个意思。”
夏静明一拍额头道:“对对对,那帮人喜欢‘翠竹’生生不休、朝气蓬发的喻意,非把它换成充满光明灿烂、专克幽灵鬼魂的,让他们浑身不自在!”
“小区改名不是小事,要经业主大会投票表决,程序方面不能有瑕疵,”蓝京淡淡道,“此外不妨建议业主委员会、物业多从风水学角度做些工作,门牌号统一换成红色,楼前安装十字架型夜灯等等,把风水破了,不就可以倒逼他们离开吗?”
“蓝区长思路真是别具蹊跷!”夏静明面有惭色道,“我们,还有小区各方始终没往这个方向想过,老是一根筋地强令对方迁移,现在看来打到他们七寸才行!”
“再想想依山傍水,能不能在中间搞个什么正好挡住那幢楼视线?”蓝京提示道,“每幢楼顶加装避雷针,做成那种剑型的好像倒插进楼里……”
夏静明如获至宝地记下来,连连点头道:“经蓝区长一指点整盘棋都活了,我敢保证三个月内把他们全都赶出去!届时若还有少数钉子户,再以消防不达标名义硬上……”
蓝京道:“赶出去之后他们捧着骨灰盒能去哪儿呢?我们既要解决问题,也要给人家活路,不能赶尽杀绝,毕竟他们也是阳泽中低收入者,有门路、有钱有势人家还用愁这个?你跟民正部门商议一下,挑处公墓专门划块地方进行安置,入土为安嘛,最终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如果早按照蓝区长开放式的想法,幽灵楼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也不会拖到现在。”
夏静明叹道。
“只要切身处地站在对方立场和利益来考虑,总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蓝京道,“干工作不能一厢情愿,脑子里只盘算自己那点小九九,世间有几个呆子?”
随后又考察了几处货车专用通道的备选地点,回到宿舍已是晚上八点多钟,蓝京浓浓倦意上涌疲惫之极,连晚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又踏实又香甜,应该是空降华桥以来睡眠质量最高的。
清晨老时间醒来,打开手机“呼”地坐起来:昨晚十一点多钟、凌晨两点,容小姐先后打了五个电话!
下意识要回拨,却又刹住。
蓝京知道容小姐习惯晚睡晚起,往往凌晨时分才睡直到上午九、十点钟,但那么晚打电话肯定有事……
想来想去,他发了条短信:连续两天抗洪,睡得太死,抱歉!有空直接来电,什么时候都行。
孰料短信刚发出去,容小姐转瞬便来了电话,语气还是一如既往风轻云淡:
“早。”
蓝京激动万分道:“你的伤……没事吧?还在医院?我今晚去看望,顺便给我讲讲那夜惊心动魄的故事?”
“我到京都了……”
容小姐道,“暂时还不能见面,我俩通话也……”意思是有可能被监听,“就是报个平安,伤也不重——左肋挨了一刀而已。”
“那也很危险,容易触及内脏部位!”
蓝京毕竟在卫生院工作过,掂得出受伤部位的严重性。
“我们都有最基本的避险技能,中刀瞬间知道如何调整姿势躲开要害使得伤势最轻……”
容小姐轻飘飘道,“你那边最近没事吧?”
“呃……”
蓝京很想提项鸿平,可明知监听还涉及钟纪委妥当吗?有些拿不准。
“噢难道鸿平的事情还没搞定?”
聪慧如她者立即从他犹豫的语气猜出端倪,却巧妙隐去“项”姓。
蓝京反应也极快,赶紧道:“娘家不肯接受,悬在半空比较棘手,我舅舅建议……建议请长辈出面。”
长辈无疑指局委员、钟宣部长燕志毅。
“知道了,那就这样,以后再联系。”
容小姐淡淡道,不等他说话便挂断电话。
没事就好!
蓝京长长舒了口气,再往后翻还有五六个未接电话,都是伊宫瑜昨晚十点多钟打来的,这个工作狂,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这个时间点还在办公室呢。
回拨过去只响了两秒钟便接通,伊宫瑜似有不满地说:
“知道你两天两夜守在江堤防汛抗洪,疏散撤离招商场商户也立下大功,但还不是松懈的时候,整合汽车产业工作要提上日程吧?蓝京!”
蓝京哭笑不得:“伊宫区长,请数数看从乔市长安排到苏省.长叮嘱,这才隔了几天?我可半分钟都没休息,一颗心始终悬在江坝上呢。”
伊宫瑜幽幽叹道:“你的心要是悬在我身上半点就好了……不说了,上午九点到我办公室会办汽车产业的事儿,趁着永乐新书计区长没到任、常务副区长消极怠工,咱俩抢先把板拍了!”
“妥当吗?”蓝京道,“别闹到最后板子打咱俩的屁股。”
“咱俩定个大方向,回头交给乔市长签字,再报到省里苏省.长同意,谁还敢说废话?”
伊宫瑜干脆利落道。
蓝京笑道:“噢,你是打闪电战啊?”
“这会儿市里肯定忙于博弈永乐两位主要领导人选,永乐内部也暗流涌动,没人想到我们这么快动手!”
伊宫瑜道,“即便是你也很意外吧?”
出门时蓝京为是否带分管工业副区长沈天楠一同前往纠结了半分钟,然后甩甩头决定只身前往。
不单因为沈天楠嫡亲哥哥是阳泽高科园管委会副主任,目前为止只能说将夏静明、单健等纳入身边亲近的智囊团队,还达不到象孟龙、司马昊那样的信任程度;至于沈天楠、李蒙等副区长,认同归认同,倚重归倚重,在没摸透他们的底牌前暂时要保持必要的防范。
之所以如此,主要原因在于汽车产业这块蛋糕太大了,其规模和体量远非衡芳相比,其中不知暗藏了多少利益集团和地方势力猫腻,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此……
怎么说一级领导一级水平呢?
乔大超直来直去让蓝京牵头做事,不给任何承诺;苏睿却见面就给个生产线的大甜桃子,不由得蓝京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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