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维朴翘首以盼的明朝商船考古打捞研讨会邀请函,直到七月十二日才迟迟从东吴发过来,没办法,这已是周璟文费尽全力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毕竟需要谋划、周旋、筹备的事项很多:
首先如蓝京所猜测的,东吴、临海、朝明三省都找不到专门研究深海考古的研究所,意味着没法出邀请函,后来周璟文通过东吴的装璜合作商联络了海边小县城的文物局,在承诺为全部六间办公室换空调、修葺庭院地面以及捐助五万元科研经费后,局领导同意以县文物局名义举办研讨会。
其次考古界、学术界研究深海打捞的专家学者少得可怜,大都作为可有可无的兼项,原因说来可怜主要是缺少经费,只能把有限资金用在更容易出成果的古墓考古,周璟文、周静宇兄弟奔波了几所高等院校,以差旅费全部报销外加每天两百元会议津贴条件,成功邀请到七位还算颇有名望,在深海考古研究方面也有拿得出手成果的教授。
参观打捞文物倒很简单,周璟文直接找到东吴省城博物馆,出示关于举办深海考古研讨会函件后,要求闭馆半天供研讨人员参观,当然也补贴一定费用,馆长欣然应允。
最麻烦要数蓝维朴心心念念的深海领域实地考察,两个限制条件,一是明朝海上贸易线路,这个好办,很大部分与现代海上贸易线路重合;二是容易发生海难导致沉船的区域,翻开蓝维朴当年发表的论文,里面提到几处地方均为如今已探测明确的环境险恶、暗礁丛生的危险海域,所有船只被明令远远绕行,不得靠近。
何况还要雇佣专业潜水员下潜到几十米深的海底,岂非玩命吗?
周璟文到底生意人脑子灵活善于变通,找了艘远洋轮船后与船长商量,只须把蓝维朴等人行驶到风高浪急的深海区域,航标做假,届时反正都被颠得七荤八素也辨不出来,再请两名潜水员陪着深潜到海底兜一圈即可。
饶是如此原来蓝京计划安排十天行程被压缩到七天——研讨会一天,参观省博物馆半天自由活动半天,深海考古三天(其中两天在海上航行),外加一去一回两天。周氏兄弟都觉得实在没法安排别的行程,活动越多越容易露馅。
“最考验真才实学的是研讨会,其它都好忽悠。”周璟文如斯汇报道。
蓝京显然也很认可“忽悠”,笑道:“事情办得不错,关于出席研讨会的教授们不妨再加点小乐趣——评选座谈会最有学术价值发言奖,当众颁奖并给予一千元奖金,鼓励参会人员精心准备,力争拿出更丰富、更专业的发言稿。”
“物资奖励与精神鼓励相结合,好好好!”
周璟文笑得合不拢嘴。
当晚蓝京回家,郑重其事将邀请函交给蓝维朴,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这算是系统造假、欺骗长辈,换在古代要冠以大逆不道的罪名。
蓝维朴接在手里眉开眼笑,正正反反看了好半天,突然道:“主办方不是深海考古研究所?”
这个问题蓝京早有准备,从容道:
“研究所拿不出举办研讨会的费用,只能由地方文物局牵头,说到底还是财正拨款。”
“深海考古难出效益,学术研究举步维艰啊!”
蓝维朴深深叹息道,“不知国内在深海考古方面成果斐然的几位专家是否参加,到时要向他们好好讨教。”
“可能您要失望了,”蓝京道,“据我了解的情况,这次研讨会以东吴本省专家学者为主,在级别和影响力方面,可能达不到能请得动那些学术大腕出席的程度。”
“那倒也是……”
蓝维朴毫无芥蒂道,“若真是国内顶尖水平学术研主会,也轮不到我被邀请吧?有机会就好,哪有资格挑三捡四。”
蓝京一本正经道:“学术无大小,专业无高低。”
“话虽如此,里面名堂多着呢,”蓝维朴沉吟片刻转向田甜道,“按行程我月底要出门七天,小京工作忙顾不上家,妈妈主要靠你照顾……”
田甜道:“家里的事有我,爸放心开会吧,就是要注意身体,深海风急浪大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
“我觉得身子骨还可以,别说区区深海考古,到南极考察都不在话下!”蓝维朴自信满满道。
谈完正事,蓝京和田甜心有默契钻进小屋子,关上门后便紧紧搂在一起,他热烈地吻她,她身子很快软成一汪水瘫倒在他怀里,短短几秒钟工夫便滚到床上。
“等……等月底……”她轻轻喘息道。
“我觉得一刻都等不及……”蓝京凑在她耳边道,轻轻咬她的耳垂,手指灵巧地穿过层层障碍,陡地一愣,好像……好像这一幕不久之前刚刚发生过,可是应该没有啊?
田甜在他这等老司机面前毫无反抗余地,轻而易举被解除武装任由他施为,眼看即将城门失守,突然响起敲门声,紧接着蓝维朴在外面问道:
“小京,邀请函上怎么没联系电话?”
蓝京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暗叫不妙,周璟文到底长期在商界混对公文形式缺乏了解,自己则过于注重行程安排倒忘了审查函件要素,这可是很明显的BUG。
他赶紧整理衣着头发闪身出去,故意背对着灯光接过邀请函假装慢吞吞看了一遍,实质脑中念如电转,然后一拍脑门道:
“邀请函还有个信封,上面好像印着县文物局地址、电话,我明早到办公室看看,但愿没被勤快的秘书扔掉。”
“是吗?”蓝维朴半信半疑。
蓝京拍拍父亲的后背道:“老爸别担心,下旬正好有人陪您一块儿去东吴……还记得周璟文吗,我的中学同学,他堂弟弟要过去进一批装修材料,到时一路随行把您送到举办研讨会的宾馆。”
“周璟文……”
蓝维朴微微颌首,“学习成绩不咋地,脑瓜子活,天生做生意的料。”
经父亲有意无意一搅和,蓝京再也没了刚才那股锐不可当的气势,陪着妈妈闲聊会儿便悻悻离开——与之前借住在周璟文大平层不同,如今他想留宿也没处睡,反倒成了外人似的。
回宿舍睡觉还早,蓝京便信步来到县府大院西楼,上楼一看,孟龙办公室依然亮着灯,桌上堆积如山的材料、文件、档案,跟蓝京初来乍到时差不多,正在努力掌握更多情况以尽快融入新环境。
“怎么样了,各方面都还适应吧?”蓝京敲门进去后笑道。
孟龙起身相迎,然后指着记得满满的笔记本道:“越看心情越沉重,在老领导面前说句心里话,相比衡芳,佑宁各方面差距不是一般的糟。”
“而且正向更坏的趋势发展,对吧?”蓝京道,“年初开始我已经在各个领域猛踩刹车,比如严禁开山采石,比如严格区分滩涂与粮食用地概念,比如削减重污染高耗能产业等等,但我仅仅处处说‘不’,却没精力做好接下来跟进工作,采石场如何生存发展?滩涂统计口径收紧后如何解决耕地与开发的矛盾?污染企业关停后工人何去何从……这些担子都得压到你身上,孟龙。”
“我有思想准备,而且也看出您上半年清理整顿的大致脉络,总体思路是分流农业人口,让富余劳动力进城充实第三产业力量;工业企业去劣存精,往混合体制方面发展降低并淡化国资占比;做大做强旅游市场,力争率先在衡泽地区创出拳头产品、特色服务……”
孟龙的话还没说完,蓝京猛拍一下桌子,低喝道:
“好你个孟龙,刚上任没几天就跟上我的思路,反衬出佑宁这帮不思进取的家伙多混账,至今仍在为些蝇头小利跟我磨嘴皮子,朽木不可雕也!把你从伊宫那边挖过来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伊宫区长送我来的路上还嘀咕呢,说蓝县长太不够义气,专门挖她的熟悉工。”
“哈哈哈哈,确实是金子到哪儿都发光。”蓝京开心地笑道。
“对了,有件事儿……”
孟龙猛地一拍脑袋,“伊宫区长再三关照我别说,我想……还是如实汇报吧,免得蓝县长留有遗憾。”
蓝京心情极佳道:“凡敌人反对的我们都必须坚持,正如她舍不得你来佑宁……说,你说。”
孟龙偷偷瞟了瞟他的脸色,道:“六月底……六月二十九,那天伊宫区长正在南方某地考察旧城改造,无意间……大概晚饭后沿着商业步行街闲逛时意外遇到颜思思……”
“思思!”
蓝京心神激荡,一把揪住孟龙衣领急切地说,“你确定?伊宫亲口说的?当时身边还有谁?快说,快说!”
孟龙被他吓懵了,胆怯地咽了口唾沫道:“蓝县长别激动,别激动,您坐下听我慢慢说……我所知道的情况保证一字不漏向您汇报……”
蓝京陡地想起那天路秘书批评自己“为情所痴,容易为情所伤……过于痴情是软肋……过于情绪化、大喜大悲将被对手利用”,悚然一惊赶紧松开手道:
“抱歉,我……我是太激动了……”
他强抑心情道,“你先喝口茶,我也缓缓,我也缓缓,咱俩……都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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