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蓝京每次总在常委会进退自如、稳稳笑到最后?
因为他提前推演并做好相应对策,将所有可能性都考虑齐全了还备足底牌,包括每位常委的立场、反应、态度等等。
而且蓝京厉害之处在于擅长掌握节奏,任凭空有一手好牌,猛冲猛打与什么时候出什么牌,效果大相径庭。
这种节奏感的把握天生俱来吗?是,也不是。
如同音乐的音感,或许天生比别人强些,但也需要后天不断训练与领悟,蓝京也是。
从来没有一本书叫做《官场指南》,也不会有人手把手耐心教诲每个细节,顶多做到念松霖、路秘书几乎毫无保留程度,已是世间罕见。所有经验和心得都靠不断地揣摩、分析、积累,如乡镇工作期间面对医闹,如参与处理司法纠纷、法庭辩论,如尤山堂指点下的机关生存之道等等。
今晚,是秦铁雁人生最凶险最危险的生死战,打输了,不仅秦铁雁仕途到此终结,也将给蓝京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说不定,今后无法在佑宁立足。
你连自己从衡芳带来的铁杆盟友都保不住,以后谁还敢帮你做事?
耿啸林就想达到这样敲山震虎的效果。
所以蓝京丝毫没犹豫,毅然出动焦糖这枚暗棋,之前他俩始终保持冷冷淡淡的距离令得东楼感觉还不错,起码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当然焦糖的性格确实不属于那种完全听从别人指挥的,只是营救项鸿平重任都落在蓝京肩上,必须全力以赴保住秦铁雁。
小小佑宁县城的仗都打不赢,还想从钟纪委手里救人?做梦去吧。
“今晚谁出头你就跟谁怼,旧账新账翻出来一起算!”临行前蓝京这样叮嘱道,“要让他们掂量清楚强行拿下铁雁的后果,再说了,移交市纪委我也有底……所以别怕,我们手里全是王炸!”
蓝京如斯打气道。
焦糖心里清楚蓝京的话鼓励成分居多,实际上今晚常委会这一役根本输不起,因为凭借自身力量对抗与靠省市两级人脉,胜利的含金量大不一样,或者说秦铁雁的结局相反无足轻重。
“与议题无关?我觉得有关!”
焦糖毫不怯场瞪着夏铭道,“陈庄镇经济办主任陈桂芬每周总有三晚到你夏铭同志宿舍汇报工作,请问需要人证物证吗?你回答要,我站这儿打电话让陈庄那边送过来!”
会议室场面顿时大乱。
话说象夏铭这样的年轻中坚干部,长期泡在基层有时忙起来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县城,难免有主动送上门的,或是手指一勾乖乖就范的,在县里都不算啥事儿,只须把握两点:
一是人家老公不闹;二是别被捉到现行。
这种事自然不会有人告诉焦糖,但蓝京的秘书瞿千帆就从陈庄镇出来,没有谁比他更知道夏铭屁股干不干净。
夏铭沉声道:“如果焦糖同志认为我作风有问题,可以提请纪委介入调查,但请不要在今晚讨论秦铁雁案子的时候……”
焦糖打断道:“如果你作风真有问题,有啥资格讨论人家?请退出会场!”
“那不是你说了算!”夏铭面泛怒容道。
“谁说了算,陈桂芬吗?我当众打电话问她!”焦糖说着真的拿起手机。
“哎,你……”
夏铭怒发冲冠,指着焦糖差点儿站起身要抢手机。
庄咏诗赶紧道:“开会期间不准打电话,这是常委会议事规则里明确要求,焦糖同志。”
印会友只敢附和了两个字:“是啊……”
他在望东镇也有“亲密朋友”,唯恐也被焦糖捏着小辫子张扬出来故而不敢多说。
耿啸林手指重扣桌子:“安静!这是常委会,不是菜场买菜!”
心头恼怒不已。
他深知焦糖受了蓝京怂恿故意闹场,纵使如此,还是为她以一人之力把常委们搅得人仰马翻而震惊。
恨铁不成钢啊,谁让你们平时不检点,把柄落到蓝京等人手里呢。
“夏铭同志有没有问题,后面县委要召开民生生活会批评和自我批评,不在今晚议题之内,”耿啸林威严地说,“关于公安局反映秦铁雁违规违纪事实,焦糖同志还有疑问?”
“有!”
焦糖硬邦邦道,“但如果有人不想让我继续问,我保持质疑的权力,以后直接向市领导反映。”
耿啸林阴沉着脸不欲跟她胡搅蛮缠,庄咏诗则做了个“请继续”手势。
焦糖道:“到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孙冬平等同志单方面陈述,他们认为秦铁雁同志做了什么,我很想知道秦铁雁同志本人怎么解释——就算扫黄行动现场活捉,公安机关都有审讯记录对吧,为什么不肯秦铁雁同志出面说话?”
“关于这一点我要说明的是,”孙冬平道,“秦铁雁是市管干部,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审讯……”
“同样未经允许,你们不是搜查他办公室吗?”焦糖反驳道。
孙冬平面无表情道:“我已承认失误。”
耿啸林立即补位:“焦糖同志提问结束了?”
焦糖高傲地仰起脸道:“我对孙冬平同志的说明非常不满意,说白了吧,他在睁眼说瞎话!这种人,这种干部居然混到公安局副局长,不知道组织部门眼睛长哪儿去了!你朝我瞪什么眼?下次常委会我要提人事不信任提案,一次不通过两次、三次,你给我等着!”
她一拍桌子指着孙冬平喝道。
孙冬平的脸气得涨成紫茄子,却真拿她毫无章法的打法没办法,常委就是常委,就算明目张胆恫吓也是她的权利。
耿啸林也恼怒异常,今晚就是双方撕破脸皮干架的时候,可惜焦糖撕开了,东楼这边却各种顾忌而撕不开。
“其他哪位同志有问题?没有就请公安局几位同志退出……”
耿啸林还没说完,姜渝海道:
“没有,你们先……”
姜渝海还没说完,孙冬平等三人如蒙大赦就往外面走,蓝京陡地道:
“等等!这会儿时间不仓促,你们急什么?坐下!”
最后两个字又高又冷又猛,吓得孙冬平等人一哆嗦,小会议室也气氛一冷。
蓝京道:
“首先,我对耿书记召集常委们紧急开会的做法表示支持,涉及市管干部、副县长,无论作出什么决定都必须符合程序,这叫程序正义原则,程序不对,不管事实上有没有问题,所有结论都站不住脚!所以其次我要对焦糖同志的质疑表示赞赏,赞赏在哪里,等会儿我会具体说明;最后,我要当着耿书记为首的县委常委的面,以县长身份对孙冬平同志进行训诫,请如实记录!”
“训诫?”
姜渝海皱眉道,“啊不是……那个蓝京同志,孙冬平是代表公安局***向常委会做汇报的,你当众训诫还要记录在案,恐怕……恐怕不符规定吧?”
蓝京道:“问题就在这里,哪个委托他代表公安局***的?”
姜渝海一愣,道:“公安局五位党委成员,秦铁雁出了事,单国华在家休息,他们三位可以……”
说到这里他咂咂嘴,感觉有些理亏。
蓝京道:“孙冬平,你由始至终有没有通知单国华同志?有吗?”
“我……我忘了……”孙冬平额头渗出冷汗,深知今晚日子会很难捱,自己过低估计了蓝京的反击能力。
“记下来,孙冬平没有通知单国华同志,”蓝京严肃地说,“那么就意味着孙冬平在未经县领导同意的情况下擅自软禁秦铁雁之后,作为党委实际负责人,没有通知召开党委会!在这里你不要跟县委打马虎眼,三位党委成员到场与正式发通知召开党委会是两码事儿。”
曹阿龙冷不丁道:“蓝京同志关于召集开党委会的论述是准确的。”
耿啸林等常委都没吱声,有的懒得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有的看出蓝京有备而来不愿触霉头。
蓝京向曹阿龙点点头,续道:“孙冬平,我再问一点,你为什么先通知耿书记、渝海同志之后才打电话给我?公安局是正府组成部门,副县长出了问题,不应该首先向县长汇报吗?我不是计较次序问题,但次序代表责任,你怎么可以把副县长犯错误的责任推卸给县委?你解释一下!”
孙冬平被诘问得无地自容,佝偻着腰杆哭丧脸道:“我……我我我……我当时真乱了套了……”
耿啸林接过话碴道:“当然也不错,党要管党,从严治党,廉正和作风问题都是县委、县纪委主抓的重点工作。”
这时手机“叮”一响,蓝京低头看了看神情微松,摆摆手道:
“既然耿书记高风亮节把领导责任认领过去,这个问题不予追究,下面我想谈谈对今晚这个——刚才焦糖同志说破绽百出的行动,确实,我知道秦铁雁同志兼任公安局长以来得罪了不少人,第一天上任扫黄行动就扫掉好几位正科干部,而且在系统内部清理整顿、惩凶除恶,很多干部员工怨声载道,作为县长,我跟秦铁雁同志做过交流,建议不要过于着急,慢慢来,可惜还没来得及调整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唉!”
赵怀石目光一扫,道:“冬平同志坐下,坐下,不罚站。”
“还是站着听好些!”
蓝京不留情面道,“接下来我要讲的内容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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