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京脑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绿野药厂、宗小盈居然手眼通天,一直公关到燕家大院么?
第二个念头是,如果燕家大院与那家跨国医药集团达成妥协,自己怎么办?
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燕老爷子微微笑道:
“小伙子别紧张,凭它这点东西就想收买我吗?不过是敲门砖或见面礼,我出来接待已经很给面子……青铜器这些玩意儿,也就和平年代修身养性、附庸风雅罢了,换战争年代在我手里不知砸了多少吨青铜器、铁器等熔了锻造兵器,谁真的当回事儿?”
“这倒也是,打仗活下去才是王道,古玩钱财乃身外之物。”蓝京展颜笑道。
燕老爷子神情逐渐严肃:“但从这件事给我提了个醒,那就是与战争年代真枪实弹打仗不同,和平时期敌人手里没有洋枪洋炮,而是貌似唾手可得的钱财;它不要我们性命,而是一点一点地腐蚀利诱,瓦解我们的精神与意志!唯金钱论,商品经济主导一切,研究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等等,都是歪风斜气下的产物。敌人发起的进攻铺天盖地,不是坦克群,也看不到集团冲锋,改头换面成糖衣炮弹包裹下的资本!资本控制下的药厂居然敢拿活人做实验,很可怕吧?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绿野药厂是资本得势后最初露出的獠牙,但此类现象毕竟只占少数,绝大多数还是和风细雨的不经意方式影响老百姓生活。”蓝京道。
“嗯,具体在县城层面有什么体现?”燕老爷子问道。
“以前工资水平不高可苹果、香蕉、桔子不算稀罕随便买,如今水果店越来越多可价格越来越贵,针对这个问题结合县里争议农业产业园问题我专门做了调研,结果发现近五年来全县原有的小果园纷纷倒闭,近三分之二水果都出自规模农庄和大果园,从成本控制角度讲是对的,小果园经不起种子、化肥、农药、人工等价格浮动,规模足够大才能摊薄成本、抗击风险……”
“就是资本合情合理的一面,另一面呢?”
“另一面是普通水果口感不好,销路差,资本转而一味追捧新品种,为了保证水果的甜,一要加强人工管理,二要压缩产量,每株只允许结那么多果实,其余全部剪掉,让十斤水果的养分供应五斤水果,产量虽然下来了,价格不能变,所以水果价格越涨越高,逐渐成为有钱人吃得起的奢侈品!”
蓝京深吸口气道,“资本还通过水果店炒高行情,不断搞消费升级,策划水果精品化、高端化、垄断化,拿国家农业补贴弥补流通领域差价,水果价格虚高的苦果却由居民承担,而辛勤在果园里操劳的农民则被最大限度压榨,根本没能从高企的水果价格中受益。”
燕老爷子吁了口气,沉思道:“我手里有关于食用油、啤酒、大米方面遭受国际资本偷袭的报告,但没想到同样涉及千家万户的水果也被资本盯上了……说明京都拍板决策粮食直补的思路是对的,必须控制、保住种粮田地红线,不能因为农副产业比如种植水果、中草药材等赚钱就毁田毁林一哄而上,到头来必定被资本野蛮收割,输得裤衩都保不住!”
“涉及到国企改制也是,以前担心吸引不到社会资金,如今资本嗅到国家在改制工作决心和光明前景,携巨额资金前来入股,怎么办?我个人认为必须明确资金多少绝非改制招商的决定因素……”
接下来蓝京简要介绍了最近针对佑宁不同性质亏损国企而采取的不同对策,当听到保留核心资产和技术团队的操作时,燕老爷子赞许地点点头:
“因地制宜,百花齐放,国企改制就应该这样嘛,条条大路通罗马,何必都挤到一条道上走到黑?你的经验可以在大报上做推广……嗯,目前还是低调点儿,衡泽刚刚去了尊国企改制上的大神,此时发表推广材料好像跟人家较劲似的,没必要,没必要。”
经过鉴定古玩和讨论资本入侵,蓝京感觉与燕老爷子拉近了距离,趁机问道:
“爷爷,那位萧柏梓非常厉害吗?”
“在大庄县当县委书记时改制了不少亏损国企,大多数目前运行状况良好,多年前聂和武两位大领导过去调研时当面肯定了他的成绩,按惯例省市两级应该心领神会给予提拔重用了,说也奇怪偏偏没有,一直压在大庄又干了好几年,”燕老爷子叹道,“瞧瞧这就是典型的短路现象,基层出成绩,上面有意向,可中间层面就卡住不办,谁也没辙!就算聂领导也不能因此指责冀北省市两级,说凡我表扬的基层干部都必须提拔,对吧?萧柏梓还算有想法有点子的,居然跑到通河找着了武,然后介入令人头疼的造船厂改制,继而再引荐给了金全友……目前而言他跟你属于互不交集的两条轨道,不必过多**;况且金全友重用萧柏梓也有其它方面考虑,并非只冲着国企改制。”
“噢,是这样啊……”
蓝京略略替柴明舟放下心来,至于自己,那真的离得太远。
“你目前所注意的是……”
燕老爷子慢吞吞竖起一根手指头,“做好县长,就这四个字,别的没有。”
蓝京又失望又扫兴,讪讪道:“我还以为爷爷要叮嘱一番重要的话……”
燕老爷子笑道:“我从班长、排长开始做到副总指挥,建国后直接被任命为省第一书记,我又没当过县长,怎么叮嘱啊。”
“那倒是……”
蓝京失笑道。
接下来燕老爷子又兴致勃勃翻出两幅古画和蓝京一起品鉴,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保健医生在书房外轻轻敲门示意谈话结束。
从书房出去,刚穿过**就看到容小姐站在大树底下,也不知等了多久,脸上表情淡然而恬静。
“谈得如何?”容小姐陪他边往小院方向走边问。
“还……还行,有些话让我有茅塞顿开之感……”蓝京道。
“关于铁旗杆巷?”
蓝京点点头。
容小姐默不作声继续走,进了小院打发掉管家反锁好门,再来到东厢房后她郑重其事道:
“涉及铁旗杆巷,爷爷的话你就听听而已,别放在心上,他俩之间历史上有宿怨,到现在都没解开疙瘩。”
“啊!”
蓝京惊道,“怎么可能?”
容小姐道:“怎么不可能,你相信一直宣传的‘战友们亲密无间’?打了那么多仗,从南到北转战几千公里,又经历多少次运动,历史上扯不清的糊涂账,比如有份电报到底没发出去还是没收到,再比如部署的集结地点有没有错等等,有矛盾才正常……不过并不影响他们在工作方面的合作与配合,老一辈风范还是值得钦佩的。”
“难怪那边不太认可燕家大院冲常,是吗?”蓝京壮着胆子试探道。
容小姐一滞,蹙眉道:“过于高深的话题我不了解,你也别乱打听,有些事儿知道得越少越好。”
“那急匆匆召你回来干嘛?”蓝京讨了个没趣索性厚着脸皮继续追问。
“有些防范性部署……”
容小姐含糊道,“好啦,走吧。”
“走?”
蓝京下意识瞟了瞟右侧那张绣花大床,暗想你把我带到小院,又连续反锁了两道门,我还以为……
容小姐没弄懂他的犹豫,诧异道:“你不回念松霖那儿吗?”
“啊……是的,是的……”
蓝京扫兴地说,跟在她后面出去时不知怎地,就是鼓不起勇气摸一把她那活力而有弹性的纤腰,更不敢伸禄山之爪紧握那对高耸入云的山峰。
容小姐就有种不容轻薄的超凡脱俗气质,哪怕**时再婉转缠绵,都无法抵销天堑般存在的距离感。
快出门时蓝京抓紧时机问道:“我大概下午回七泽,你呢?”
“中午再看,暂时不确定。”容小姐淡淡道。
“下午我到省城后联系?”蓝京暗想难得遇到一次,不管谁在上面好歹热闹热闹。
“你忙吧,我可能另有安排。”
容小姐还是淡淡的。
蓝京气沮,看来她上次所说今后要努力减少接触是真的,事实也这么做了。
下午随念松霖飞回七泽,在机场道别时见他情绪恢复正常,蓝京这才三言两语简要提及项鸿平被**,目前处于钟纪委控制之下一事,没明说想要营救,但话里话外流露出绿野药厂才是一切祸端的根源,今日项鸿产,明日恐怕就轮到自己和秦铁雁了。
念松霖长长思忖,道:“你别着急,等我设法侧面了解后再作打算,近期京都各方都无心理会这些小事儿,估计要等些时日——总部主动移交钟纪委这一步走得有些蹊跷,通常这些直属单位都不买账也习惯内部处理,会不会背后还有更深内幕?在此之前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蓝京连声应允,再提到能够就发电厂长期合同找常务副省长苏睿的问题,念松霖道:
“完全可行,说不定他这会儿正等着你主动联系呢。”
“为什么?”蓝京没听明白话里的玄机。
念松霖耐心解释道:“因为曹巍的关系,金全友空降后与苏睿本能地相互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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