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外界——社会各界,就连清淡如世外高人的蓝维朴,以及对蓝京十分信任的田甜,听说他踢开忠心耿耿的老臣包秋平而重用“红颜祸水”姬小花,都感觉很不对劲,先后打电话想问个究竟。
蓝京都挂断了,他正和耿啸林、曹阿龙等县领导分头与调整干部谈话,容光焕发的姬小花第一个接受约谈后随即返回正府办,开始着手接受全面工作。
此时就连刚刚被任命为正府办副主任、坐在身边负责记录的瞿千帆都看不清蓝京脑子里想的什么,别说包秋平突然调离、姬小花意外提拔,就在张保印的去向问题上也是反反复复,扑朔迷离,最终研究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县粮食局副局长!
根据安排赵怀石与张保印进行了组织谈话,面对郁闷、沮丧、悲愤的老部下,赵怀石何尝不知他纯粹代人受过,但官场就这么回事儿——你是领导手里的一杆枪,打中猎物是领导枪法准,没打中让猎物跑了是枪有问题,有啥冤屈可讲?平时跟在领导后面吃不着肉也能分点汤,反正不会亏待,那么需要你顶锅的时候不应该勇敢站出来吗?
赵怀石转述了蓝京的一项特殊要求,即张保印是带着任务去粮食局的,要负责做好每年粮食直补的统计、造册、发放和核对工作,确保市财正划拨的每笔款项真实无误地发放到农户手里。赵怀石没直说,但隐晦地暗示下半年或明年蓝京或会突然抽查此项工作,倘若记到组织谈话里的任务得不到很好的贯彻落实,不消说还将继续拿张保印开刀。
张保印只得唯唯诺诺全盘应允,出了门更是深深叹息被踢出正府办还背了桩苦差事,粮食直补资金都是哪些人搞的猫腻?乡镇领导们!
相比之下前来接受组织谈话的郁耕树眼里充满感激和喜悦之色,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各种渠道都在流传蓝京为他仗义执言的细节,郁耕树真的又惶恐又意外。在正府办各个部门,信访办综合排名固定维持在中下游水平,平心而论由于处理水平、观念意识、敬业程度等等,领导们对信访工作都不算满意,蓝京空降后要加个“更”字,曾有一回郁耕树被赶下车勒令去基层实地调查,所以信访办升格信访局,郁耕树半点都高兴不起来,深知“飞鸟尽良弓藏”,自己是到了滚蛋的时候了。
孰料蓝京态度坚决地要求郁耕树留下并委以重任,起初听到这样的小道消息,郁耕树思忖掂得清自己几斤几两,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今天下午正式接到消息,霎时久经宦海风雨的他真的险些喜极而泣,直到坐在蓝京面前时情绪还没平息下来。
蓝京微笑道:“之前有同志说过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我觉得不够全面,好像老实人都能提拔重用似的,正确说法是——不能让任劳任怨、踏实肯干的干部吃亏。耕树同志应该知道我对信访工作不太满意,主要责任不在你,而是现行体制下信访环境所决定的,很多历史遗留问题确实很棘手,远非正府办下辖部门能够拍板或协调解决,所以我力主升格,把信访工作放到更高更宽阔的平台进行博弈,当然了不可能一下子解决所有疑难杂症,但肯定能缓解信访压力和阻力,推动一些问题的化解,好好干,不要辜负县委对你的期望。”
“是,蓝县长!”
郁耕树语气从来没有这样坚定和自信过。
组织谈话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多钟,回西楼时蓝京特意拐到包秋平办公室,却见姬小花已经搬进去,正忙着收拾档案柜、整理各种文件。
“交接工作都做好了?”蓝京惊讶地问。
姬小花疑惑地摇摇头,道:“包主任谈话回来后手写了份交接清单,然后请宁主任等几位共同监交,简单吩咐了一些事就安排人把东西搬到正协去了,说明天起正式上任把那边工作抓起来,正府办这边有啥事情随时询问,他肯定有问必答。”
蓝京不由得颌首道:“秋平主任临走的姿态蛮高的,对啊,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每个人都要从容面对工作调动,不管去向满意还是不满意,位子高了还是低了,都不要带着怨气,而应该潇洒地挥一挥衣袖告别西天的云彩。”
“蓝县长的话既充满禅机又富有诗意。”姬小花脆生生笑道。
闻讯赶来的宁副主任等人彼此使个眼色,都没吱声。
包秋平在组织部谈完话回来,态度并不象蓝京以为的这么洒脱,啥东西都不肯交,相反沉着脸守在县长办公室门口执意要跟蓝京面谈。后来不知谁打来电话,包秋平简单交谈几句后陡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主动交出一大串钥匙并抄列交接清单,令得正府办上下都松了口气。
事多,晚会儿。
蓝京出西楼时给焦糖发了条短信,没去食堂而是回父母亲家吃晚饭,行至半途收到焦糖回信:
我也在开会,九点后。
此次人事调整县宣传部***及直属单位、中层也有变动,焦糖索性快刀斩乱麻,傍晚召开部务会重新明确分工安排和岗位职责,晚上召开全体会议当众宣布,要求明天所有调整人员全部到位到岗,正常履职。
晚上将近八点钟,蓝京陪父母亲、田甜共进晚餐,关于他们的质疑和引用社会上种种流言,蓝京只说了一句:
“真要有作风问题姬小花当副主任时不就出了,非得当主任?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机关干部轮换变动有利于激发活力。”
他这样解释,蓝维朴、田甜都不便再多说。
吃完简单的晚餐,趁田甜在厨房里洗碗之际,蓝维朴将儿子叫到书房,谨慎地反锁好门后道:
“小京可曾想过什么时候正式把田甜娶过门?你耗得起,人家女孩子这个年龄耗不起,再说今年以来一直住在咱家,外面已经默认是蓝家媳妇了。”
蓝京呆了呆,怔忡片刻道:“只要田甜愿意,我当然没话说,不过……我调到佑宁工作还不到五个月,时间方面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蓝维朴道:“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要不这样,上半年先订婚——不大操大办就两家人一块儿吃个饭,等于有名分了然后等到下半年结婚,形式、程序都符合民俗,如何?”
“田甜知道您的想法?”蓝京问道。
蓝维朴脸一沉:“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俩的事当然你俩私下商量,达成一致了告诉双方家长就是,我们很开明的。”
“好好好……”
蓝京点头道,转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老爸,记得您曾经在核心期刊发表过一篇考证明朝商船在南海沉没情况的论文?”
蓝维朴顿时两眼泛光,骄傲地说:“老爸顺利拿到高级职称,核心期刊论文也是加分项之一,研究方向是明朝海上贸易线路及容易发生海难导致沉船的主要区域,结合当时采办、订购清单、贸易记载等等,曾获得国家文物局**,考古中心主任、深海考古队长等先后与我通过电话,都认为论文在我国海洋史、陶瓷史、海外贸易史、海上丝绸之路研究方面有着突破性研究!”
“是的,今天上午我接到东吴深海考古研究所打来的电话,确认您与那篇论文的关系,打算以公函方式邀请您暑假期间——大概七八月份参加明朝商船考古打捞研讨会,参观前期打捞的沉船原木;香料、沉香;青釉、绿釉、白釉、珐华彩等陶瓷器,并到目前锁定的两处海域实地考察……”
蓝京还没说完,蓝维朴已激动地站起身道:
“公函什么时候到?我要提前准备,我要把当时研究的古籍和历史文献翻出来重新温习,我还有很多想法……”
“老爸,稍安勿躁!”
蓝京道,“号码我记下了,暂时还没正式答复,因为我担心两方面问题,一是妈妈需要陪护,我工作心,担子不能全压到田甜肩上吧?二是您也快六十了,腿脚、精力、反应都有所弱化,恐怕吃不消深海惊涛骇浪,万一出了意外……”
“你多虑了,多虑了!”
蓝维朴挥舞双臂道,“我哪来六十?明明才五十八!再说六十怎么了,有人七十岁登珠穆朗玛峰,还有人八十岁结婚呢,我就去趟深海有啥了不起?照你的说法远洋轮船不肯卖票给六十岁以上乘客?滑天下之大稽!”
蓝京赔笑道:“您别生气,我纯粹从安全角度出发,毕竟那趟前后十天时间呐……这样好不好,反正离暑假还有两个月,您呢跟妈妈商量商量,争取取得她的支持;我呢跟田甜协商,请她在那期间多挑担子,等家庭内部达成一致了我再答复研究所,行不行?”
“你明天就答复行,机会难得千万不能错过!”蓝维朴道,“我这样小小的历史老师蒙获邀请已是天大面子,还忸忸怩怩拿捏身份,说不定人家一怒之下把名额给别人了。”
蓝京笑道:“您尽管放宽心,深海考古领域有份量的论文凤毛麟角,这方面老爸算作学术大拿呢。”
“那更不能摆架子。”蓝维朴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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