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墙?”蓝京迷惑地眨眨眼,“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容小姐却不过多解释,道:“继续听我说……”
燕志祥还有个儿子即长子,送到国外留学期间被敌对势力洗了脑,非但不肯回来还登报声明与燕家脱离关系,气得燕志祥险些吐血。五年前更是不知天高地厚跟随某个组织远赴非洲参战,结果死于叛军乱枪之中,但这样也好为燕志毅的进步扫清障碍,不然审查起来总有些疙疙瘩瘩。
燕志毅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如伊宫珮所说娶了也是京都传统家族但声望稍弱的尹家长女,足足比他大六岁,双方都不情愿但有什么办法?长子另一个糟心事是为了燕家家族利益必须走仕途一道,可他自幼就醉心于科研,无论性格还是脾气、风格都不适合从正,如今还在中原某个地级市副厅岗位苦苦挣扎,用燕家内部悲观的言论是“达到他老子三分之二就万幸”。
三分之二即副部级,在蓝京看来简直高不可攀,可包括容小姐看来都达不到及格线。
燕志毅的二子吸取哥哥教训早在大学期间就明确说要远离正治,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走学术路线,然后干脆利落搬出燕家大院,不仅远离正治而且远离家族烦扰。小女儿则走艺术路线,从中学起就钻研美声唱法理论研究,号称不婚主义因此拒绝家族安排的联姻。
“这样说来家族婚姻泪迹斑斑啊。”蓝京感慨地说。
“当你得到这部分的时候总会失去那部分,人生如此,岂是我们能够选择?”容小姐道,“退一步讲若非我哥令得家族不可避免有了污点,我姐妹俩根本无须如此,某种意义讲也是赎罪吧。”
“唉……”
蓝京觉得难以理解。
至于今早突然改到健身房锻炼,容小姐也做了解释,原来燕老爷子的一位老战友也是多年挚友从南方过来看望,老年人嘛都醒得早,便相约清早到后院散步边走边聊,出于安全等诸多方面考虑,便封锁后院不准闲杂人员出入。
紧接着两人分别在旁边淋浴房简单冲洗了一下,随后回到小院吃早餐——容小姐说燕家大院向来采取各家分餐制,一年大概只聚两三次还未必凑得齐,越是大家族反而越不注重形式主义,讲究“形散而神不散”。
关于柴明舟,容小姐也做了简要的介绍,当初是由走学术路线的燕志毅二子推荐,认为此人富有开拓精神和人格魅力,埋没于研究故纸堆着实可惜。后来容小姐特意到文物系统深入了解,收集资料,也就在那期间正好听说阳玄高速工程被明代古墓卡住的难题,继而**了蓝京。
事情都是一环套着一环的。
经过全面考察、内部评估,燕家后来与柴明舟秘密接触试探其意向,得到其确认愿意空降基层锻炼由学术转官场后再内部运作,至于为什么是衡泽而不是各方面环境条件更好的书泽、阳泽等城市,燕家自有深远考虑。
“什么深远考虑可以透露一二?”蓝京不禁追问道。
容小姐道:“是这样的蓝先生,今天我所告诉你的都是家族授权范围可以告诉告诉的,除此之外我只能说抱歉……当然或许我父亲跟你单独谈话时会无意间说些东西。”
“单独谈话?”
蓝京怔了怔,暗想父亲有啥瞒着女儿的?
“规矩如此只能照办,”容小姐道,“准确地说我的任务直至把你带到燕家大院后便终结,以后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或者偶尔见面也就是吃吃饭而已,正如此前临时通知柴明舟,明白我的意思?”
“是这样啊……”
蓝京略感怅然,停顿片刻道,“虽然,虽然我们交流机会不是很多,偶尔因为观念差异等原因还会有分歧,但总体来说……”
容小姐平淡地说:“到底是领导都开始做总结报告了?我说大概,真想见面依然有机会的。”
“喔……”
蓝京搞不清楚她虚虚实实到底想表达什么。
燕志祥那边迟迟没来消息,容小姐便带他来到东厢房即她的卧室赏玩藏品,房间虽不大,每件东西都透着精致与皇家的大气:
清乾隆时期的黄花梨三屏风雕璃凤纹镜台;明代彩绘鎏金螺钿镶嵌妆匣,打开一看里面璎珞、别针、项链、手镯、吊坠、玉珮等琳琅满目;一对清代雍正时期的墨彩通景山水绣墩;民国时期酸枝木玫瑰小姐椅——
这里“玫瑰”并非象征浪漫,而是美若瑰玉之“玫瑰”,玫瑰椅是古代大家闺秀专用座椅,特点是矮靠背,小巧别致、造型轻盈飘逸宛如清水出芙蓉,椅背、扶手、椅腿的雕花设计又增添其优雅与轻巧感。大家闺秀坐在玫瑰椅上必须姿态端正、腰背挺直以体现大家族女孩的教养。
在床的尽头摆放着一件显然纯粹装饰的清代红木嵌云石美人榻,造型十分讲究,后背围栏突出呈阶梯状意为“步步高”;中间镶以秀丽的云石并雕刻吉祥如意图纹,一端设后仰式靠背、另一端做成书卷枕,可以想象美人慵懒、闲散地侧卧在美人榻该是一幅多么赏心悦目的画面!
可是……
蓝京暗地里瞟瞟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的容小姐,感觉她若慵懒地侧卧有些不太协调,最好换作具有江南水乡风情的田甜更好些。
容小姐似看出他揶喻的目光不怀好意,哼了半声,指着角落里一只黑不溜秋的坛子道:
“朋友送的,把它吹得天上有地上无,我倒看不出好在哪里,请帮我掌掌眼。”
蓝京上前打量坛子,见它上宽下窄,坛口小得只能同时伸三只手指,短颈丰肩,**瘦狭,底部是传统圈足,看不到款。
“是酒坛子吗?”容小姐问道。
蓝京没急于回答,而是细心擦拭坛面灰尘,里里外外反复摩挲隐现的芍药花纹,然后道:
“不是酒坛,但也相差不远,宋代时期它叫经瓶,用途就是盛酒,基本出自民窑;明代造型趋于优美,工艺也愈发精湛完善,考虑它上部重**窄细重心较高容易倾倒,便加厚**使底足厚重,改称为梅瓶……”
“噢,梅瓶,”容小姐若有所思道,“我记得永乐梅瓶是明代瓷器中的精品,国宝级古玩,价值连城。”
“对的,瓶身黑白雕芍药花纹正是明代永乐风格,再看它肩部微微向上抬起,线条**有力,也是永乐梅瓶特征,另外永乐官窑瓷器包括梅瓶等所有立件都没有款,带款的只有压手杯,这一点也符合。”
“很好,一件真品永乐梅瓶,不过,”容小姐疑惑道,“梅瓶价值起码上千万,我跟那位朋友……还达不到这种交情吧?”
“因为瓶底有破损,”蓝京指着底部两道铆钉箍说,“它底部断裂过幸亏补得很到位,而且是明代老钉;上口里面有两处小豁口可能不慎碰坏;瓶子本身保管也不善脱釉开片现象明显,加之器形相对较小,这些都影响其价值。”
“百八十万还值吧?”容小姐问道。
蓝京道:“理论上肯定不止,关键在于古玩就讲究完好无损,很少有藏家出重金购买破损的古玩,因此属于标准的有价无市,只能放在家里赏玩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
容小姐反而松了口气。
上午九点四十分,前面传来消息:请蓝京立即到燕志祥书房!
不知为何瞬间蓝京居然有点紧张,好像中学时代大考后被叫到老师办公室,心里没底。
“等等!”
容小姐突然叫住他,目光少有的柔和,伸手整整他的衣领道,“没必要担心什么,你是很棒的基层干部,请牢牢记住这一点。”
蓝京被扑面而来高贵雅致的香气熏得竟有些迷糊,呆呆点了点头,然后在小院外等待的中年女管家引导下前往书房。
燕志祥的书房……老实说把蓝京震住了,那哪是书房,简直就是书屋——
足有健身房那么大的空间,四周到顶的书架上摆得满满全是书,中间则是个圆环型书桌,桌上堆着半人高的书籍,感觉,感觉他把图书馆搬回家了!
蓝京进书房时,燕志祥正站在东墙边梯子顶端查找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蓝京担心会吓着长辈故而以很轻的声音叫道:
“燕会长,我是蓝京……七泽省衡泽市佑宁县蓝京。”
燕志祥——容小姐真好像出自他的模子几乎长得差不多,不同的是他戴着厚厚镜片的眼镜,多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质。
想想燕家第三代子弟要么叛逆,要么喜欢学术,要么专攻艺术,说明家族骨子里面活跃着文艺基因。
燕志祥从上而下打量蓝京,问道:“小蓝读法律系的,知不知道关于‘赶蛋’的典故?我查了好几本都没有。”
蓝京道:“有点印象……请燕会长移步到书桌吧,梯子太高我看了害怕。”
燕志祥听出他话里的讲究,笑道:“行行行,小蓝有意思……”
如果说“请燕会长下来”,那就跟“请领导下台剪彩”一个路数,有人无所谓但有人很忌讳。
离地面还有两级阶梯时,燕志祥居然一跃而下,稳稳落地后笑道:
“瞧,身手还算矫健吧?听说你跑步都追不上浅浅,年轻人要加强锻炼呐。”
容小姐就叫容浅浅,很有诗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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