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县长,我是耿啸林啊……”
耿啸林带着笑意亲切地问,“蓝县长正准备开会吧?”
蓝京微笑道:“耿书记早,向耿书记汇报,这会儿就要开县长办公会了,耿书记有事尽管吩咐。”
“不是吩咐,不是吩咐,”耿啸林道,“上午我待会儿有个接待所以取消了常委会,但有些事呢想想还得跟蓝县长个别交换意见,嗯这样吧请蓝县长过来一下咱俩长话短说,争取不超过半小时不耽误县长办公会,怎么样?”
县委书记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怎样?
“好,我马上到!”
放下电话蓝京环顾众人道,“同志们都听到了,耿书记争取不超过半小时,那就请同志们等会儿我去下就来。”
坐在后排的三位厂长——李厂长还被羁押之中,低头窃窃私语,感觉头大了十倍都不止——李厂长犯的事他们没有吗?他们没犯能确保手底下没犯?此时心里都沉甸甸地。
副县长们也均面有忧色地相互交换眼色,感觉昨晚的博弈还没结束,战斗仍在持续之中。
说实在的,虽然副县长们有的认同耿啸林多些,有的反感甚至厌恶,但总体而言都希望县长能够跟县委书记搞好关系,不然夹板气的滋味太难受了。
上任县长吴穹固然跟耿啸林不对付,起码做到台面上谈笑风生打成一片,大小事务方面百分之八十尊重或认同耿啸林,仅在吴穹看得比较重的领域偶有冲突,一旦较起真来还是顾全大局,不让东楼西楼的矛盾扩大化、公开化。
然而蓝京好像不在乎这些。
上任第一天联手秦铁雁搞的扫黄行动余波未休,昨晚又突袭下灶轧花厂抓捕李厂长,在官场看来无异于公开叫板,摆出一付“有种来战三百回合”的架势,这也太……
太不符合官场做派了。
官场讲究的是和风细雨间杀人于无形,就象吴穹,好像倒在自己的软肋问题上,跟耿啸林没有丝毫关系,可怎么会没关系啊?这就是水平。
关键在于,现在蓝京把招数亮到明处了,耿啸林也好像没什么办法,否则常委会肯定如期召开。
所以这出火星撞地球的大戏着实撞得副县长找不着北,宦海经验丰富的他们居然猜不出接下来的走向。
几分钟后,蓝京独自出了西楼走向东楼。
此时两幢楼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眼里既复杂又忐忑,按工作日计算今天才是他上任的第五天,可是老天,他已折腾出多少花样、掀起多少风浪!
县府大院里凡想安安稳稳按月拿工资、混到退休提半级待遇的都不喜欢这种爱折腾的领导,更别提已卷入几天来他下达的诸多任务、目标的相关条线人员。
很快来到县委书记办公室,耿啸林客气地站起身隔着办公桌与蓝京握手,坐下后微笑道:
“本该上周就跟蓝县长个别交流交流,可鸡毛蒜皮的事啊一上手就脱不开身,一天天拖转眼一周过去了,唉,人生苦短啊。听说蓝县长对招待所服务质量不太满意?我就说过双轨运行行不通,时间久了肯定往赚钱那边倾斜,不幸言中了吧,我支持蓝县长对县招待所进行改革的想法,无论如何,机关人员营养健康要放在首位,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工作嘛。”
蓝京一丝不苟地说:“我会做好干部和人员的安置,尽量让大家都满意,不给后来领导留后患,每逢改革伴随而来的上访也是很头疼的。”
“提到信访工作,上周秋平主任广泛征求意见时反对声音很大,认为信访无非围追堵截,凡事拖一拖缓一缓就好,我觉得不是!”
耿啸林道,“碧海、朝明等发达省份率先将信访独立出去,人家财正有钱使劲花都没事按理信访压力不大尚且如此,说明随着经济不断发展、社会不断进步,需要解决的矛盾冲突也相应增多,信访工作还得重视起来啊。”
蓝京道:“感谢耿书记支持,马上我就安排秋平主任向常委会提交下年度机构改革的相关提案。”
“嗯,正府办部分部门职能职责的微调,”耿啸林不动声色划了道红线,防止蓝京打着机构改革招牌弄得人心惶惶,“还有听说蓝县长打算啃下通往高速入口二十公里那段硬骨头?”
“可能涉及县城老居民切身利益,其实我爷爷奶奶也安葬在那边。”蓝京道。
耿啸林道:“是啊我家也有……更多要考虑到老领导老同志特别还有老红军亲属诉求,这项工作此前吴穹同志也想啃,报告送到市里就被叫停了,原因是群众反响太大。”
蓝京道:“我正在督促相关部门拿出尽可能让群众满意的方案,请耿书记放心,条件不成熟绝对不强行开工,不能把好事办成坏事。”
“我也想说这一点,”耿啸林道,“只要条件成熟蓝县长尽管甩开膀子干,县委这边坚决支持!”
连续三件事都表态支持释放足够善意,耿啸林终于转到正题,“听说蓝县长打算启动发绣厂等四家亏损国企改制?”
“阻力很大,”蓝京毫不讳言道,“正府内部对于改与不改存在很多争议,归纳起来主要三点,一是不想增加财正负担,改制需要成本和费用,历史越悠久的厂子负担越重;二是防止日后清算国有资产流失的账,改制有成功有失败,有句话叫做功不能抵过,算旧账是很麻烦的;三是改制需要招商引资,这是佑宁的传统弱项,找不到投资商一切都是空谈。”
耿啸林微微颌首:“我也有类似担忧啊,既然争议这么大,蓝县长为什么刚上任就要搞呢?还是稳一稳,等更好的时机和条件再搞?当然了我不过问具体层面事务,主动权在蓝县长……就是……随便那么一问。”
蓝京深吸口气,道:“原因在于随着市场大气候对国企的不友好——反过来说国企过于落后陈旧的管理模式和运营策略愈发不适应市场经济,大批积累贫瘠、根基浅薄的国企业务经营快速恶化,苦苦挣扎在生死线或命悬一线,到底及时止损任其破产倒闭,还是继续输血、改制焕发生机?我觉得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些国家宏观正策调控的,或者不鼓励不支持的产业,只能果断止损;但象发绣,是我们佑宁地区特色民间艺术;象轧花厂,立足于产棉大县的优势产业,怎么可能眼睁睁任其自生自灭?正府的职能是让企业活下去,让市场繁荣起来!更况这几天我已经发现国企破产倒闭过程中的猫腻,昨晚抓到了现行!”
绕来绕去,终于绕到重点。
耿啸林淡淡道:“昨晚的事我略知一二(完全不知道肯定不可能),是不是个别企业领导利欲熏心吃里爬外啊(给事情定性)?厂子停产清算,小偷小摸在所难免(降低到小偷小摸程度),清产核资大方向还是正确的,起码把国企家底子弄清楚了嘛不然昨晚也抓不到对吧(要辩证地看待问题)。那个发绣确实是佑宁民俗文化精华,厂子倒了很可惜的,要能找到愿意投资的不妨试试(委婉同意);轧花厂、压缩机厂、化肥厂,看看厂子职工什么想法,外面有没有投资商,两下相结合可以努力努力,不排除任何可能性嘛(基本都同意了接下来轮到我提条件)。蓝县长啊,听说上午轻工业局、农业局等部门又联合到四家国企做盘点,有些清算组同志很有意见(我很有意见),说进驻厂子大半年时间没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到最后还被怀疑上了呢?外面还流言正府领导认为清算组伙同厂子领导倒卖国有资产中饱私囊……”
蓝京肃容道:“纯粹别有用心者造谣惑众,我们对清算组同志是信任的,昨晚张曙同志到现场后就问了几句,然后跟刘主任他们一道回家嘛。耿书记对正府工作非常支持(你表现还不错),我们有决心也有信心在县委领导下把国企改制工作启动起来,大胆探索,积极适应瞬息万变的市场经济!至于昨晚的事,我跟耿书记看法一致,在坚持大方向正确的前提下保持适当容错空间(这事儿就算了),不能因为个别人犯了点错误就波及一大片,削弱和影响广大工人改制的积极性。”
“蓝县长说得对(你很上路子),群众自动自发的积极性最宝贵,有了干劲,我们的工作何愁做不成啊(我没说改制工作而是泛指)。”
耿啸林欣慰地说。
谈完正题,两人又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聊了些涉及党建、作风整顿、反腐倡廉等方面工作,出门一看手表,四十五分钟。
还好没耽搁太久。
话说就算谈两个小时,副县长包括赵怀石也只能乖乖等着,他们也忐忑书记县长到底讨论什么?
有没有变数?
会不会对当前工作产生影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冷不防蓝京推门而入,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落座后道:
“让大家久等了,现在开会。同志们,根据上周振兴工业小组讨论安排,结合四家亏损国企主动申请改制的强烈意愿,当然了也得到耿书记为首县委的支持,今天以县长办公会形式研究讨论四家亏损国企改制方案,下面先请孟县长作简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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