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分管副市长们对各县区条线工作点评并提要求,虽然开场白都是“以梁市长指示为准”,但在具体思路和规划措施方面多少都存在微妙分歧,特别战略地位孰轻孰重、财正侧重点在哪个方向等等。
联席会议开到中午十二点零三分堪堪结束,县区长们到食堂吃工作餐时,伊宫瑜轻声邀请蓝京到区府大院“坐坐”,蓝京指着不远处紧阵以待的新乡接访组摇了摇头。
他与伊宫珮、伊宫玥走得越近,就必须与伊宫瑜离得越远。
下午两点,蓝京率新乡接访组再度来到柴明舟办公室,分管农业副市长王前、分管民正副市长龚大星没多会儿都应邀而来——
本来他俩下午都有安排,却不过常务副市长的面子,答应给半个小时。
贾晙捧着事先准备的厚达二十多页的材料要读,柴明舟摆摆手道:
“两位市长很忙,给你五分钟大致介绍基本情况就行了,剩下宝贵时间讨论如何解决问题。”
“呃……”贾晙僵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从上世纪拖到本世纪的历史遗留问题,五分钟哪够啊?
蓝京从他手里接过材料,略微翻了翻从容道:
“提到农转非历史遗留问题,领导们肯定心里大抵有了几分数,我想说三点,第一新乡七组居民原来都是经公安局造册登记的城镇人口,都没有职业,搞乞讨、拾破烂、小偷小摸为生;第二这批人并非自愿下乡务农,而是当时正府出于让他们自力更生、靠劳动养活自己的目的,以支援特大海啸灾后重建为由调遣过去,从历次所做的笔录来看县领导口头承诺‘建好了回城’;第三1987年七泽对下放城镇老居民搞户粮就地农转非,硬杠子划的是1957年底,而新乡七组这批人恰好1956年成为农业人口,根据我们掌握的当时公安部门户口底册,上面很清楚地写着‘转出’,实质变相证明这批人此前是城镇户口。综上所述,我们请求市里给予协助承认其城镇户口身份,打报告向省相关部门申请特许就地农转非。”
“两位都听清楚了吧?”柴明舟笑着问道。
龚大星问道:“新乡七组涉及农转非共多少户、多少人?”
幸好上午把郁树耕打发过去实地核查确认,也赶在中午前反馈来数据,贾晙不由钦佩地瞟了蓝京一眼,道:
“共43户,596人。”
“乖乖人数不少啊,几百号人认定标准整体向前推一年,这么个口子一开,省里敢同意吗?”龚大星皱眉道。
蓝京赶紧道:“这批人的遭遇不存在可比性,以救灾欺骗到农村种田——可以这么说吧,当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如果自愿为前提就不一样了,属于孤立的、特殊的个案。”
“那要看省里怎么定义,特殊情况也分很多种。”龚大星还是不肯松口。
柴明舟笑道:“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现在前任撒谎,我们作为后任有必要还原历史真相,承担应有的责任继而维护正府的诚信。省里那头可能不那么容易松闸,站在衡泽角度还要多跑几趟,多做工作。”
他亮明态度,龚大星不得不缓和语气道:“先报材料吧,按程序走起来再说,民正条线只增不减压力蛮大的。”
柴明舟又点名道:“王市长呢?佑宁一口气减少596名农村人口,对你的非农比率作出贡献吧?”
王前哭笑不得道:“几百号人跟数百万农业人口哪儿跟哪儿呀……不过柴市长既然点了名,申请工作肯定要跟进,1956、1957那两年在支农务农方面确实存在一些不合理做法,几十年过去了,有必要回过头捋捋清楚。”
“基本事实摆在这儿,证明材料也算过硬,无非就是相差一年的问题,”柴明舟道,“这事儿请王市长牵头负责、龚市长协助,以后贾县长关于新乡七组农转非工作就向王市长汇报,特别省里那头多跑多泡,摆事实讲道理,硬杠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对不对?”
至此总算在柴明舟大力促成下搞定市里这一关,出了门蓝京如释重负关照贾晙务必落实“多跑多泡”指示,尽快推进以给新乡七组那边答复。
紧接着又盯在王前身后请求“加大农业扶持力度”,找龚大星低三下四申请追加医疗教育拨款额度,向城建交通副市长汇报攻克二十公里肠梗阻目的还是求市里多多援助……
一圈跑下来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下楼时包秋平低声问:
“蓝县长是不是吃个早晚饭再回佑宁?”
市区美食档次和口味必定胜过佑宁,这会儿回去正好吃食堂,何必呢?又不是不报销。
身为办公室主任,包秋平习惯于站在领导角度考虑问题。
蓝京略加思忖,道:“我要在市里会几位老朋友,你们先回去,可能……可能后天用车吧。”
意思是星期天才回佑宁。
包秋平听得暗暗松了口气,起码今晚和周六能够舒舒服服休息一下,这四天,我的天,工作强度和密度平生未见,实在吃不消哇!
目送两辆车驶离,蓝京步行出了市府大院沿着人行道一直向南,经过三个红绿灯路面后随便找了个茶餐厅,然后先后唤来周璟文、尤效飞询问前期布置的任务,得知几方面事务都有进展:
梁垛铁艺熊家伟已前往佑宁考察,初步挑选了两处地方可以建分厂,说实在的其实没必要,梁垛铁艺从高尔夫球场边缘搬迁到置换的土地,在蓝京关心下拿到近双倍面积,扩建开来后足够生产经营,不过熊家伟纯粹冲着当初蓝京、秦铁雁在自己孤立无援时仗义执言,不惜惹翻庞奔及其背后市区两级领导,是有报答之意。
温伦汽配奚总已看中佑宁一家亏损累累的国企汽配厂,有套纯德国进口的流水线非常诱人,请周璟文私下打听,厂领导慑于耿啸林为首县领导的态度大概率不敢改制,也不敢引入社会资金投资,到最后恐怕还得走破产清算然后拍卖的老路,所以目前举棋不定,在等海昇发绣厂等四家国企进展情况。
运输公司由周璟文发动佑宁的朋友、同学筹集资金创办——蓝京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外地工作,与过去同学朋友逐渐疏远,周璟文也真是碰巧在车上偶遇否则很难交集;同在省城上大学有几位走得近的毕业后都没回佑宁,而且象田甜那样有本事找到蓝维朴毕竟极少数,主要沾了同在教育系统的光,县府大院可不是想进就能进,大咧咧说句“找我同学蓝县长”,门卫招子毒得很。这种情况下周璟文透过其他好友发起“借东风自主创业”号召,同学们均心领神会“东风”是谁,纷纷慷慨解囊,并且绕了一大圈让某位同学父亲、县城老运输队长出面,注册名为龙海运输公司。周璟文也私下找过田甜,她以“对生意没兴趣”一口拒绝。
建筑公司则打算让市东龙建筑公司出马,计划收购、兼并佑宁县城两家小规模私人建筑公司,一旦到了其麾下其资质、级别等等便水涨船高,有足够底气参拍大项目;而且奥妙在于,台面上看不出市东龙建筑公司与蓝京任何关联,甚至因为是区五建的竞争对手还有点对立的味道,但其实由于向德勤、尤效飞等暗中纵横捭阖,当然也冲着共同致富的目标,两家一直在衡芳旧城改造很多工程唱双簧。
泛河投资公司是地道的周璟文与尤效飞精诚合作,从各自家族募集资金连家底子都掏出来,雄心勃勃要在佑宁大展身手。
一连串情况问下来,蓝京颇为满意,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特别要防范哪些县领导干预,与他俩就在茶餐厅吃了简单的套餐之后谢绝“其它安排”的好意,他想随便走走放松一下。
随便走走,去哪儿呢?站在衡泽街头蓝京一阵茫然,其实也不知道。
从周二去佑宁上任到今天不过短短四天,却仿佛四个月都不止;心理认同性上讲,衡泽更象他的家而佑宁反而陌生些。
此时夜色降临,华灯初上,街头熙熙攘攘有些大城市的味道,车流、人流、商铺繁华程度都比佑宁高不止一个等级。
恍恍惚惚间,蓝京叫了辆出租车来到昔日住过的小楼宿舍。
自打他搬离后这里就没人再入住,有段时间丁雪楠计划改造成更小的单人宿舍或专门用于接待的商务会所,随着她调离也搁置了,因为房子租期没到便闲置着。
小楼宿舍黑漆漆一团,寒风吹过卷起地面片片落叶,显得萧瑟而落寞,看着伊宫瑜、焦糖先后住过的东院;自己住的中院;颜思思住的西院,脑海里陡地浮现这里发生过的一幕幕往事:
颜思思拖着拖鞋懒懒散散甜甜笑着来洗澡,整个屋子都是她的香气;
神秘高冷的郁杏子借宿那夜,大长腿搁在他胸前却睡得很沉;
焦糖飞快地脱得身无寸缕骄傲地站在他面前,紧接着念松霖昏倒在门口时以她的速度居然来不及穿内裤,差点闹出事儿来……
正想得入神,蓦地一辆霸气的摩托车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他面前!
“焦糖?!”
蓝京又惊讶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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