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很大,省城很小。
一时间蓝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不好。
他俩坐的四人卡座,伊宫瑜绕过去与颜思思并排而坐,声音平淡无波道:
“蓝助理到底还是来省城了,跟谭**见面的事儿颜秘书帮的忙?”
平铺直叙好像陈述句,表达的意思却是“你竟敢劫老娘的道”,颜思思被戳得心窝疼。
蓝京落寞道:“别提了,效果不佳……我们正在考虑其它办法。”
伊宫瑜颌首道:“如果你主动联系我,或许不需要白跑一趟,因为我这边也打听到谭**压根跟郭家滩是一路人。”
“唉……”
蓝京不露痕迹与颜思思交换个眼色,暗忖相比腰缠万贯的超级富豪,咱舅舅还是技高一筹。
“这样吧,来都来了晚上一块儿吃个便饭?”伊宫瑜说着瞟了颜思思一眼,“哦,还有颜秘书……”
言下之意参加也行,最好不参加。
论嘴皮功夫颜思思不是伊宫瑜的对手,当然气场也比不过,人家毕竟是副区长,她索性装作忍气吞声的模样任由蓝京应付。
蓝京道:“谢了但今晚已有安排,医科大校友聚会……以后有机会再到省城打二位的秋风。”
伊宫瑜明知不可能这么巧,而且颜思思象黏在座位似的纹丝不动,但她也是洒脱爽利之人,立即起身道:
“行,有空再约,再见。”
说走就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她好像生气耶……”看着伊宫瑜的背影,颜思思不安地嘀咕道。
蓝京半褒半贬道:“她不会为请客吃饭生气,她是抓大事的人。点餐吧,我真饿了……”
晚上七点不到,他俩已来到康振保龄球馆门口,四名保安威风凛凛守在门口,蓝京这才知道这里是会员制,外人不得进入。
颜思思事先没弄清楚细节也有点懵,又拿他的手机躲到一边说了会儿,几分钟后有位经理模样的快步从里面出来,热情地与他俩握手道:
“两位里面请,里面请!”
看来又是“咱舅舅”关键时刻使的劲,蓝京边走边朝颜思思眨眼,意思能否透露“咱舅舅”何方神圣?
颜思思恍若未见,饶有兴趣地打量馆内设施。
经理将他俩安排到休息室,笑道:“领导一般七点五十到,运动至八点半休息十分钟,休息期间联系陪同人员就行了。”
等经理离开,蓝京低声道:“咱舅舅跟陪同人员说好了?”
“我舅舅!”颜思思气得打了他一拳,落在身上轻飘飘的。
七点二十分,右侧球道进出口增设保安把守,有位便衣逐个区域查看,目光凌厉似刀,观察他俩时象刀片在脸上刮过似的。
“大内高手啊。”蓝京暗暗咋舌。
颜思思显得见怪不怪:“没那么夸张,身手比较高的警卫而已,哎,反正关在里面出不去闲着也是闲着,问件私事行不行?”
“不行。”蓝京不假思索道。
“喂,我还没问呢。”
“猜到你想问什么。”
她咬着嘴唇道:“我偏要问……不幸坠楼的莫小米感情生活很神秘,你和秦铁雁应该都清楚不会有结果但还是狂热地迷恋?”
蓝京干涩地笑笑,道:“狂热,你用词很含蓄,想必外界都在嘲笑我和铁雁是舔狗吧。”
“不是啊,感觉她太幸福了,身边环绕不计回报一心挚爱的男生,而且不止一个。”
“其实并非你说的意思,但我不知道怎么表述……”
蓝京长长叹息,躺到沙发上道,“你打听得这么详细,也该听说省刑警总队介入案子调查吧?”
“官样文章。”颜思思简洁说了四个字。
“消息来自……咱舅舅?”蓝京好奇道,“市府大院传闻不是这样。”
“人死不能复生,别多管啦。”
颜思思说完便跑到门口张望,不多时副省长苏睿在秘书陪同下大步流星来到球道前,远远看个头不高,浓密头发,身材略胖有小小的啤酒肚,但精神很好边甩手蹬腿边跟球馆工作人员说笑。
蓝京道:“副省长就带了一秘书一警卫啊,也太低调了,我们区领导洗个澡恨不得包场。”
“级别越高越注意影响呀。”颜思思道。
好不容易等到八点二十六分,苏睿似有些累了示意歇会儿,然后接过秘书递来的毛巾边拭汗边坐到休息区椅子上。
颜思思已提前挨到警卫附近,上前低语数句;警卫立即向秘书报告;秘书再向苏睿请示,一番周折后蓝京和颜思思才被带到休息区。
“二位请坐,饮料自取但声明都是低糖的,你们年轻人可能不喜欢,”苏睿随和地笑道,可能越是大干部越没架子,注意跟群众打成一片,随后目光落到蓝京身上,“衡泽市衡芳区,负责阳玄工程,对吧?”
“是的苏省长,”蓝京道,“不好意思打搅您难得的运动时间,我就想说三句话。第一,工程工期推进问题以前没抓手,现在有了,郭家滩就是证明;第二,局部调整衡芳段高速公路规划至关重要;第三,我的调整方案已得到文物总局支持。汇报结束,苏省长。”
苏睿有些意外地看着蓝京,停顿数秒钟道:“你这小伙子有点意思,来,陪我玩局球。”
蓝京心知他想单独交谈,纵然如此还是腼腆不安地说:“我……不太会打……”
“我教你啊,”苏睿将他拉到球道前边示范边道,“保龄球关键是姿势、步伐、力道配合,不能用蛮力,你看——”
他用力一掷,球道尽头球瓶“哗啦”悉数倒下,颜思思在后面鼓掌叫好。
“干工作也不能用蛮力,”苏睿再次示范道,“有时感觉使不上劲,不要紧慢慢来,等力量积蓄到一定程度就水到渠成了。喏,你来试试。”
蓝京接过球屏住呼吸用力一掷,球划了道弧线堪堪擦边而过,只撞倒三只球瓶。
“**秀,也不错了,”苏睿勉励道,又补了一球将剩下球瓶全部击倒。
蓝京趁机道:“我的力量不够,需要苏省长出手才能扫平障碍!”
苏睿笑着又拿起一只球,运在手里问道:“多大把握?”
“具体到操作层面,我掌握足够话语权,苏省长,”蓝京道,“郭家滩在前,各方都怕我硬来。”
“也没硬来嘛,那件事不是平稳落地吗?我们就需要有勇有谋、敢于担当的干部……”
苏睿边说边以舒展的动作掷出一球,道,“8号早上到我办公室。”
“是,谢谢苏省长!”
蓝京掩不住激动低声道。
“不要谢我,”苏睿又转身回休息区,“把好事办好是我们的共同心愿。”
出了球馆大门,颜思思如同小女孩般欢欣雀跃地要蓝京说清楚全过程,他故意装聋作哑,她急得双手抱住他的手臂。
“咦,君子动口不动手。”蓝京笑道。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快说!”她以命令的口吻道,蛮横地挡在他身前,红艳艳的嘴唇撅得老高,青春明媚的气息扑而来。
蓝京心头一荡,轻轻捏起她散落在胳臂上的长发,道:
“刚开始三句话既是汇报,又是暗示,领导不愧为领导立即听懂潜台词,从而对我产生了兴趣。”
“什么潜台词呀,我怎么没听懂?”颜思思带着撒娇的语气道。
“苏省长亲自到衡芳段督办两次,工期都没能推进下去,领导很没面子,到底卡在哪里肯定心中有数——省厅谭**、市里雷市长,区正府罗辑为首的领导推诿塞责不敢担当,所以我强调抓手,我就是抓手!”
蓝京道,“我有执行力,愿意为推进工期承担风险,目前来说车区长对这项工作还算支持,总局柴司长也认可我的方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颜思思若有所悟:“东风就是苏省长的态度?”
“不仅仅态度,我说的东风是战略核打击力量!”
蓝京肃容道,“苏省长已答应8号在办公室接见我,到时一切见分晓!”
颜思思歪着头调皮地吐吐舌头:“好吧不管苏省长表达什么意思,总之比那个附属风雅的谭**友善,接下来肯定往好的方向发展,走啰——”
被她开朗乐观的情绪感染,蓝京不禁问:“去哪儿?卡拉OK?”
“不是呢……”
颜思思抿嘴一笑,轻轻拉他的衣袖道,“今晚的月色多美,就这样走走挺好。”
蓦地抬头,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挂夜空;繁星满天,如同镶嵌在深遂幽暗的黑蓝底色幕布上。
“是啊,今晚的月色真美。”
蓝京喃喃道,脑海里想起中文系老师讲过一个典故,说日本学生讨论情侣在月下散步时男生情不自禁说“Iloveyou”,应该如何翻译?著名作家夏目漱石说不应直译“我爱你”,而应含蓄翻译成“月が绮丽ですね”(今天的月色真美)就足够了——隐含“和你一起看的月亮最美”之意,从而成为日式含蓄告白的唯美经典。
有人说女孩应该回应“风也很温柔”,实在多此一举了;月下的女孩羞红脸不说话,画面岂非更美?
颜思思也知道这个典故吗?蓝京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他对伊宫瑜所说的那番话绝对发自肺腑。
晚风拂面,和知性典雅的女孩并肩漫步于街头,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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