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北风飕飕的寒冷清晨,三百名人高马大,神情剽悍,身穿锁甲和武装衣的士兵来到了诺城之外。
在行军队列一旁是疲惫的维彻(议会,备注一)民兵,他们刚顶着街坊的谩骂把排队入城和出城的马车全部暴力推开,只为为进城大军打开一条通道。
“是拉多加的军队,看来他们把能派来的都派来了,大海正因丹麦和挪威的战争而日益混乱,但他们还是派来了军队,真不愧是最早臣服留里克的城市,这忠诚远超他人。”
在城墙上,卢卡主教在罗斯季斯拉夫身边说道,老人抚着他的胡子,澹然看着下方的军队。
既然是他们那暴力清开城门也就不奇怪了,这可是嫡系中的嫡系,得好好对待。
拉多加可以说是罗斯最古老的城市,一度也是最繁荣的,只不过现在他的地位被更南方的诺城取代,但至今也依然是座规模不小的城市。
拉多加就是当年邀请留里克三兄弟来到罗斯的势力之一,因此这座城市一直在留里克之国内有着些独特的政治意味。
而提到波罗的海的战争,罗斯季斯拉夫则想到了传奇的挪威国王哈拉尔德,他的远亲——他娶了祖父的女儿。
这位冒险者哪怕是成为了国王也丝毫不安分,依然热衷于战争和冒险,最近还让他的战争履历上又多了光辉一页——毁灭丹麦最繁荣的城市海泽比。
罗斯季斯拉夫还记得海泽比被毁灭后,大量难民流入诺夫哥罗德,为了安置他们父亲很是头疼。
而且还要处理海泽比这个波罗的海重要贸易枢纽被毁灭而带来的商路波动,那段时间诺城的日子不是很好过,也让罗斯季斯拉夫留下深刻印象。
王子眺望向远方,这可以清晰的看到沃尔霍夫河,河流贯穿了整个城市,将整个诺城一分为二,河流上满是在这个距离看来只有小白点的渺小船帆,井然有序的开入或者离开城市。
沃尔霍夫河乃是诺城发展的大动脉,可以说这座城市都依靠它而兴起,不过话又说回来,众城邦之国的哪座城市不是这样呢?
流动的河流带来流动的金银,这是诺城乃至整个众城邦之国都通行的至理名言。
“那些是什么人?”
当王子低下视线时,一队披着海豹皮斗篷,背上背着标枪袋的士兵正走过诺城随处可见的木屋屋檐,进入了诺城王子的眼帘,让他把思绪从“最后的维京人”身上移开。
“拉多加湖的湖中居民。”
主教只是瞟看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们的身份。
“连他们都来了,看来这是最后一批了,诺夫哥罗德附近能来的都来了。”
诺城城墙外已变成了帐篷之海,无边雪原已变为大军的驻扎地,近5000士兵集结于此,甚至还有几个楚德小部落都搬到了这里,他们就像是冬日的火焰般,正准备去焚烧一切。
智者的威势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北方人很乐意响应雅罗斯拉夫的征召,反正整个冬天也无所事事,加入到战争中还可以通过劫掠来补贴家用呢。
“大公已经确定出兵的日期了,明天早上。真是不知道多少人会死在这场战争里,愿天主保佑他们的灵魂。”
习惯性的为众人灵魂祈祷后,主教走向诺城的街道,罗斯季斯拉夫连忙跟上,身后随侍着四名链甲壮汉,这曾经是父亲的亲兵,而现在是他的。
亲兵的手掌都搭在剑柄上,警惕的扫视人群,彷佛随时准备暴起伤人,铁靴则踏在铺满木板的街道上,自从意识到有可能有人要自己的命,罗斯季斯拉夫去任何地方都要带着卫士。
街道两侧满是大大小小的店家和商贩,摊贩们用最大的声音叫卖,酒馆里则总是塞满了士兵,无论是市民、农夫还是部落民,酒精的快乐对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酒还有格瓦斯嘛。
熙熙攘攘的人群遍布街道,如此盛大的集市没人愿意错过,人们购买或是销售着各种物品。
人群中时不时可以看见醉醺醺的士兵与杂耍吐火的艺人,维彻民兵疲惫的跑来跑去,努力维持着秩序,只可惜酒鬼们总是可以迅速破坏掉他们的努力。
坐拥城寨庄园的贵族带着部下张扬的在街上通过,他们在诺城内外都拥有可观的权力,这些强人乃是诺城军事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
诺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磁铁一般,把周边的人力和资源都吸到这里,一个士兵背后是好几个相关产业服务人员,大军集结对于商人来说是不可错过的机会,还有很多农夫也来了,这集市可是用农产品换些好东西的机会,一些楚德部落民甚至把整个部落都搬到诺城外好进行交易。
诺城的市民们对此颇有怨言,因为整个城市内外都被乡巴老和外乡人挤满了,但也只是有怨言了,毕竟诺城自己也得以借此赚了一笔。
各种乱七八糟的税算下来,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而且部落民和猎人带来的毛皮一直都是诺城需求的东西,把它们出口到西方或南方回报一下子翻倍。
最不高兴的也就只有这座城市的管理者们了,他们的工作呈几何增加,庞大的管理压力压到了他们脑袋上,维彻甚至还得召集民兵来增加管理人手,只不过没人在乎他们想法。
“拉多加的人刚到就出兵?祖父那么急吗?”
对于出兵时间诺城王子有些惊讶,居然那么早出兵,而就在他惊讶的时候,几个戴着皮帽的罗斯人发现了卢卡主教,纷纷对着他致意,而卢卡划了一个十字给他们。
在看到卢卡的法袍时,一些士兵会恭敬对主教大人行礼。但更多人还是不屑一视,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罗斯季斯拉夫注意到这些人身上多有一些造型奇怪的十字架,而这是十字架融合异教风格的产物。
毕竟如今的罗斯虽说已算是个东正教国家,但实际上基督教信仰也就存在于城市和城郊,而且就是这些地方双重信仰者数量也不小,至于大部分农村,那依然是异教的天下。
卢卡主教更是明白这道理,传教事业依然任重道远,别的不说,现在这诺城里异教徒都一大堆,就连当年的皈依都不是用十字架传道,而是把剑架在人民脖子上逼迫的结果。
“尤里耶夫的存粮不多,因此必须尽快出兵。”
卢卡主教说起了罗斯季斯拉夫所不知道的内容,同时有些艰难的登上有些潮湿的木制台阶,罗斯季斯拉夫坚持连忙上前搀扶。
“大公会给你一千人,维沙塔负责协助你,好好干,一定要立下战功。”
“老师,我明白的,我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卢卡叮嘱着他的学生,话语中满是关切,这不由得让王子内心一暖,在这城市关心他的也就几人,而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而协助他的维沙塔就是另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了,父亲老战友的帮助他都看得见,而且他还把儿子派到了自己麾下,那是个很有活力的年轻人——更重要的是,这代表维沙塔家族站在他的那边。
这时王子等人正好走过一座铁匠铺,铁锤叮当作响的铁匠铺挤满了人,武装起来的人们吵着要安矛头或是制作一把精良的铁剑,还有人正忙着给马匹钉上马掌。
在铁匠铺附近时不时可以见到兵士的身影,拿着武器的人影到处都是,他们或是在街边饮酒作乐,或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对于即将上战场的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武器盔甲更重要了。
而看着兵士们,卢卡主教想起了更多战争的信息,“说起这次爱沙尼亚诸部真的是兵力尽出,而且据我所知,除了爱沙尼亚部落之外,卡累利阿的楚德人也渡过海洋来帮助他们的同族,还有西边(指爱沙尼亚区域的最西边)的诺斯人也来了,我估计楚德人的总兵力不止尤里耶夫城下那四千。”
“居然那么多?阿拉尔的能量居然那么大?”
对此罗斯季斯拉夫有些惊讶,这可真是前所未有,哪怕是在后来几百年之中,整个爱沙尼亚联合起来发动这样一场战事都是闻所未闻的。
至于阿拉尔,就罗斯季斯拉夫所知,他不过是爱沙尼亚诸部选出与罗斯对话的利益代言人,现在却可以让诸部力量尽出,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也别太担心楚德人那些同族和盟友,他们拿不出来多少人,顶天也就在四千的基础上多个几百吧。看来这次增加贡金的确是有些不太妥当,居然让他们如此狗急跳墙,我当时应该多劝劝你父亲的。”
卢卡主教的话虽然无意,但还是让罗斯季斯拉夫脸有些发烧,父亲这样做,直接原因是他和父亲关于祖父去世后局势的讨论,最后的结论则是必须整兵备武,预防意外出现。
只是罗斯季斯拉夫没想到父亲为整顿军队而寻求资金的方式居然是增加楚德部落的贡金……果不其然不久楚德部落就闹了起来,然后就是父亲的死。
可以说,这事的一部分原因归根结底可以算在他这里。
“老师,我上次提到的那个事情……”
罗斯季斯拉夫有些尴尬,于是正好在走到一座偏僻小巷时小声的转移话题,谈及关于那场袭击和他的猜测。
“谨言慎行,孩子。”
卢卡的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话语里满是严肃,他眼眸扫过小巷,确定附近没有闲杂人等后才松了口气,但语气更加认真。
“信息还是太零散了,而且这背后涉及的东西太多,我根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也不敢公开寻找这些信息。”
听到这里罗斯季斯拉夫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连老师都找不到消息,这种我在明敌在暗太难受了。
“不过你也别过于担忧。”
见弟子的情绪低落,卢卡不由自主的安抚了起来。
“别把那些人想得太可怕,你谨慎自守他们自然找不到可乘之机,你现在最重要依然是这场战争。还有铭记我们的信条,如经上所说,‘人的高傲,必使他卑下。心里谦逊的,必得尊荣。’将其践行吧,我的孩子。”
听到这些话后罗斯季斯拉夫也赶紧把脑海里的低落给驱散,正如老师所说,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战争,其他都可以往后放放。
“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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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一:维彻就是城市民众自治议会,广泛存在于罗斯城市,维彻有行政权立法权等权力以及自己的武装力量,是罗斯王公们不可忽略的政治存在,代表了城市民众的意愿与利益。在雅罗斯拉夫死后的罗斯内战中留里克王公于地方的权力不断削弱的背景下,维彻权力日益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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