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锁链自虚空中浮现。
瞬间便将五瘟神的身躯紧紧地缚住。
纤细的锁链在此时如同有着千斤重量。
五瘟神挥动手臂,将铁链摇曳得咯吱作响,却无法将其挣脱。
而下一刻。
在姬轩的手中正浮现出一把黝黑的长剑。
这道剑身上闪烁着金色的流光。
被姬轩祭起来的瞬间。
姬轩的脸上便浮现出一抹苍白的神情。
他并不知道这把剑究竟是什么。
这只是他在上次拍卖会当中找到的一件极为普通的灵器,其上有阴气侵蚀,乃是自地下灵脉喷出的阴器之一,寻常修士根本无法使用。
若不是觉得它材质不错,而且隐约间与他修行的鬼师传承有所共鸣。
他甚至在过去就已经将其丢弃。
剑有剑灵,故称之为灵剑。
而这把剑的剑灵虽然只是懵懂。
但其传递出来的某种欲望,却让姬轩有些诧异。
它在渴望眼前的神灵。
姬轩心念一动。
手中的黑色长剑便化作流光,笔直地刺向五瘟神。
五瘟神身周灰黑色灵气涌动化作壁障。
却被那把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长剑直接贯穿,下一刻便落在他的身体上,却没能将其身上的衣衫刺破。
而是被一股巨力给弹了回来。
悬在姬轩身侧,发出一阵嗡鸣。
就如同是一个没吃到糖果的委屈孩子。
果然,这把剑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但姬轩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也并没有丝毫诧异,毕竟这把剑或许曾经拥有强大的力量,但现在也不过是一介下品灵器。
它的器灵在岁月中被摧残。
最终只留下了简单的灵性。
「这把剑——到底是什么?」
五瘟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把悬空的黑色长剑。
方才祂的确是感受到了一种灭顶之灾。
在那把剑刺中身体的刹那,仿佛祂的所有都要消散了一般。
在祂的内在当中,头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就像生灵一样。
但随着那把剑被自己的身体给弹飞出去,刚才的恐惧就仿佛是一个笑话一般令人滑稽。
「啊啊。
刚才我怎么会生出那种情绪。
简直就像是生灵。
可憎的生灵。
他们玷污了作为神灵的我,将我变得不再纯粹,将我从神台上扯下,最终还要阻止我的复生。」
“但是你不应该在这个时代复生。”
「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这些!
区区生灵。
就算你掌握了那种力量又如何?」
“我可以杀了你。”
随着姬轩掌心一翻。
蓝色的火焰便顺着铁链将五瘟神笼罩。
伴随着被一阵刺耳尖锐的尖啸声,那三尺多高的庞大身躯便开始一寸寸地瓦解。
没有留下任何残渣。
因为其本身就是由灵气构成。
结束了吗?
这些蓝色的铁链不再束缚住任何东西。
但姬轩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分毫轻松的神色。
他看着四周已经化作一团烂泥的骸骨废墟。
原本宏伟的骸骨之城,如今也已经只剩下不多的几座高塔。
由骨头血肉组成的街道如同活物一般不停地蠕动,在那无序的地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
“不必躲躲藏藏的,我知道你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灭亡。”
「你很强。
我不知道你作为生灵究竟是如何能够在我之道域生存下来的。
但既然你能活到现在,以我现在的手段的确奈何不了你。
但是……」
周围罡风涌动,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再度浮现出一团灰黑色的光影,随着其变化,重新化作那国字脸的中年男子。
五瘟神再度出现在姬轩的面前。
那模样就像是从未受过任何的伤害。
其气息不曾有分毫衰减。
而姬轩对此并没有显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
「但是那又如何。
这里是我之道域。
你终究奈何不得我。
只要天地间尚有我所侵染之毒,只要此地生灵仍在遭受我所赋予的苦难,我便永生不灭!
我可以困住你。
永远地将你囚禁在这里。
而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想要守护的生灵死亡。
我真的很期待。
你的元神真的能撑得住,等到那个时候吗?」
威胁的话语落在姬轩的耳中。
换来的却是姬轩不住地捂嘴轻笑。
那笑声起先很轻,就如同压抑着内心的欢愉,强行地止住自己的声音。
但很快地,那笑声便再也止不住了。
“呵呵……
啊哈哈哈。
你、你说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说错了吗?」
“是啊。
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嘛。
先不论你能否将所有生灵屠戮,就算你真的这样做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姬轩的回答令五瘟神明显地一愣。
「你不是想守护此地生灵吗?」
“当然想啊。”
「你还说自己是正义的伙伴?」
“没错。”
「那我究竟哪里说错了?」
“当然是全都错了嘛,毕竟……刚才我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啊。
我需要承认。
你的确拥有复仇的权力。
当年的生灵背叛了你,使你不再为天庭正神。
甚至五十七年前,当你重新出现在生灵面前的时候,遭受的并不是顶礼膜拜,也并非生灵们的忏悔。
——很痛苦吧?
作为正神,为生灵带来美好的善神,甚至在‘自己的身躯被分解’之前,都还相信着生灵的良善。”
这一回。
姬轩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杀意。
那是毫不掩饰的,想要碾碎面前一切存在的情感。
这才是姬轩见到的真相。
是五十七年前的真实——那位五瘟神直到五十七年前,仍旧是善神。
从封印中挣脱的祂,渺小无力。
时代发生了变化。
渺小的信仰之力无法维持祂的躯体。
失去了天庭规则的祂,更是如同蝼蚁一般。
便是那样的存在。
被平溪的修士捡到了。
他们听说了祂的过去,相信了祂关于过去的传言,而祂也的确开始去承认——当年的生灵虽然万死不辞,但现在这些生灵的后裔,或许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这些生灵生活在与过去不同的天地之中。
拥有不同的思想、不同的信念。
所以理所当然地不应该将愤怒迁就在那些人的身上。
但是祂错了。
祂身上之前的物事被取走。
祂的意识被迷晕。
始作俑者将祂丢进了河水里。
祂身体内的灵气开始淤堵。
祂的身躯开始如生灵那般‘死亡’。
在那一刻,善神五瘟神便已经消失了。
有什么剖开了祂的身躯
恶毒的种子,开始萌芽。
祂决定,要让这一代的生灵,付出代价。
“但是对不起,我不是什么善人。
所以说实话,不论你杀害多少生灵,都与我的关系不打,无非是增加我的工作量而已。
但是很可惜。
而我想要的东西。
只有你的灭亡才能给与。”
姬轩的话令五瘟神一瞬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眼前这个凡人窥视了祂的记忆,知晓了一切。
但越是到现在,祂却越开始不理解这个凡人究竟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他应该知道,不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将自己消灭。
而只要有道域在,自己就是无敌的。
等等。
道域!
祂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方才祂的确见到了这个凡人使用了类似道域的力量。
那是剑域。
但这个凡人很明显不是剑修,起码应该不是专精于剑道。
而且继承了那种力量的他,又怎么可能会精于剑道?
「……你的道域?」
“你的反应很快。
但现在才察觉到这一点,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中年男子迎上的,是姬轩带着几分嘲讽的目光。
但见无尽的灰黑色灵气将姬轩身形彻底遮盖住。
直到消失不见。
而五瘟神如临大敌一般地一声怒吼。
庞大的身躯顷刻间化归灰黑色的灵气,消融于自身道域之中。
「不可能的。
你杀不掉我。
只要我之道域永存,你就永远都别想抹除我的存在!」
因为未知。
所以恐惧。
五瘟神这般想着。
自己是永生不灭的存在,是正神。
就算是当年的那些凡人,也不过是剥夺了祂作为神灵的权柄。
却没能将祂杀死。
祂自混沌中恢复意识。
自生灵哀叹中获得灵智。
在取得正神之位之事,便一直作为规则的一部分运转。
直到规则崩落。
直到祂失去了一切的那一刻起,祂却意外地获得了属于人的人性。
不需要生灵的情感是谎言。
在拥有自我的那一刻起,这就不可避免。
「他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消失了?
这里是我的道域。
为什么……」
但就是在自己的道域之中,祂却失去了外来者的踪迹。
在黑暗中苦苦等待、寻觅。
期盼着对方能够突如其来地发动攻势。
但最终什么都没有等到。
「不。
不对。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是已经发生了,但我还没有意识到。
我的道域——变小了!
呵呵。
原来如此。
居然是这种力量吗?
原来,你竟然拥有那种力量,你的道域竟然是——
啊啊啊。
若是那种力量的话,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但是我很期待。
到了那个时刻,你究竟会站在哪一边呢?
你想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而我给予的灾厄,却不及接下来你要面对的——」
一把黑色的长剑突兀地显化。
对着其面门猛地斩了下来。
……
灰黑色的灵气,有如蛟龙一般从地上升腾而起。
从四面八方向着天穹汇聚。
仿佛是一瞬间,将地面上的所有病疫都抽走了一般。
紧接着。
天穹倒悬的那一片骸骨之城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这些火焰如同是蝴蝶一般飞舞、跳跃。
最终,展开的画卷渐渐地崩溃。
于虚幻的火海当中,一道少年的身影翩然落下。
……
「天之形。
地之形。
人之形。
神之形。
生存即为毁灭。
毁灭即为新生。
虚空即为桎梏,篆刻愚人之命理。」
七色的火焰中。
一团蠕动的白色糊状物在翻滚。
四周满是金铁刺鼻的气息。
他两手掐诀念咒,将最后一道符文打入这些糊状物里面。
「阴阳同逆,五星皆缺——故无以盈。」
瞬间。
整个炼器室内霞光万丈。
那一天。
藏雪宗似乎炼制出了某种法器。
天空中显现出七色的祥云,所有见到这一幕的生灵心中都涌现出一股难言的幸福感。
所有生灵皆顶礼膜拜。
而也正是在那一天开始。
其宗门,彻底地与大地断绝了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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