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置在车厢内的睡塌上,楼家小娇娃睡得很沉,单薄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一个小团。郦师白坐在旁边,极富有耐心,动作柔缓的,脱下楼天籁的鞋子,并仔仔细细的,给楼天籁盖好毯子。
整个身子都缩在柔软的毯子里,只露出一颗惹人怜爱的小脑袋,楼天籁的脸颊,经过泪水的连番冲刷,白得几乎透明,肌肤比婴儿还要娇嫩柔软,仿佛一触即融化,郦师白瞧得心里痒痒,有些忍不住了,于是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十分的小心翼翼。
作为一个车夫,江锦实在不合格,主子都上车半天了,江锦仍然立在那儿,龇了牙咧着嘴,脸上各种鄙夷,心中各种猜测,腹诽各种不穷。
摧残良家少女啊,主子爷好无耻啊好无耻!
“江锦。”
直到自车厢内传出丞相大人幽森的声音,江锦方如梦初醒,从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里,抽出神思,熟练的架起马车向丞相府方向而去。
路上走得很快,回到丞相府邸时,天刚刚黑下来,随后请来元老太医,给楼天籁检查身体,处理伤势,包扎伤口。
“伤成这样,真是可怜哎……”边给楼天籁治伤,元老太医边摇头叹息。
“唔,疼……”虽然元老太医因为心疼小娃儿,手上动作尽量很缓很轻,但楼家小萌物毕竟伤了皮肉,多少还是有些疼痛。
元老太医安抚的说道:“哎呀呀呀,弄疼楼小姑娘了呀,楼小姑娘乖哈,稍微忍忍,马上就包扎好了……”
楼天籁睁开惺忪睡眼,可怜巴巴望着元老太医,弱弱唤了声:“太医爷爷……”
“哎,真是个小可怜啊……”元老太医应了一声,苍老的心顿时被融化。
楼天籁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忙活完毕,已至戌时。
元老太医边写药方边叮嘱道:“虽然都是些皮外伤,没有大碍,但女孩儿家,最忌留疤,得悉心养着才好。”
郦师白:“嗯。”
元老太医喋喋不休道:“楼家小姑娘身上的伤,都是摔的啊……老头子我实在不明白,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摔成这样了呢?”
郦师白:“一不小心。”
元老太医:“那也太不小心了,楼家小姑娘人儿小小的,身子骨娇弱着呢,怎么也不晓得注意点……”
郦师白:“下次会注意的。”
元老太医:“大老爷们养个小娃不容易啊,要处处细心处处留神处处费心,不过关于这点,郦相爷可就比不得老楼大人了……有老楼大人看着,楼家小姑娘便能活蹦乱跳的……唉,轮到郦相爷的时候吧,好像每次……楼家小姑娘不是这里不舒服,便那里受伤了……郦相爷作为长辈,可得花点心思啊……”。
郦师白脸色不大好看,“我知道了。”
江锦快要憋死了,忙转过身去,面向墙壁,无声的抖肩发笑。作为长辈,哈哈哈,作为长辈,长辈!哈哈哈,元老头子你才是长辈,你们全家都是长辈!
许是来时匆忙,没有做好防寒措施,元老太医打了个喷嚏。
江锦暗道,元老大爷,不是我要骂你,我只是把我家主子爷心里的话,默默的复述了一遍而已,复述!
写好了详细药方,元老太医拿起来,吹了两吹,又从药箱里拿出两只小瓷瓶,一并交到郦师白的手里,正要继续唠叨时,瞥见郦师白脖颈上的唇印牙印,眼神儿顿时变了,有些生气的道:“郦相爷若是不得空,大可将楼小姑娘送回楼府,省得楼家小姑娘无人照看,活生生遭罪……”
楼大人和老楼大人父子俩,皆与郦相爷有来往,据说关系都不错,楼家小姑娘正是贪玩的年纪,隔三差五来丞相府做客,也没什么不妥,好歹人家楼小姑娘还喊郦相爷一声伯伯呢,怎么说也是长辈嘛,郦相爷居然只顾自个儿,不加节制的玩颠鸾倒凤的游戏,全然没有照看楼小姑娘的心思,郦相爷真是……真是要不得啊!
郦师白接过药房药瓶,迅速的扫了一眼药方,对江锦道:“送元老太医回去。”
郦师白走到床边,给楼天籁掖了掖被子,盯着楼天籁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出卧室,招手唤来千景吩咐道:“让江秀去楼府,告诉老楼大人,天籁在丞相府,因摔了一跤,受了些皮外伤,元老太医已来瞧过,没有大碍,让老楼大人放心,明日我便送天籁回楼府。”
蓝花参兄妹二人居住的,狐池山附近的庄园,由蓝花棠取名为‘棠园’,搬进棠园之后,蓝花棠特意跑去无为居,让微生放雅写了‘棠园’二字,然后命人装裱,挂在棠园大门上。
晚饭后,蓝花参正在棠园书房里处理事务,听到下人来报说蓝花棠回来了,情形有些不大好,蓝花参便立即扔下手中的事务,没有片刻迟疑的离开了书房。
蓝花棠的情形,不能说不大好,而是糟糕透了。
蓝花参心中一紧,大步走上前,搂着蓝花棠急切问道:“小棠,快告诉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蓝花棠身上湿漉漉的,像是在水里泡过很久,刚被打捞起来;蓝花棠的脸色惨白,没有丁点血色,在园中灯火照耀下,像个鬼一样;蓝花棠的眼睛红肿异常,失去了往昔的熠熠神采,显然是刚哭过一场。
“哥哥。”望着蓝花参脸上的关切和疼惜,蓝花棠不禁鼻子一酸,扑倒在蓝花参的怀里,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原以为在无为居外的梅林清溪边,已经哭够了,原以为自己是最坚强的,定然能够在兄长面前不露声色,没想到,竟然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啊!
在真心疼爱自己的亲人面前,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故作坚强,都将无所遁形。鞋的小睡。
紧紧抱着身体冰冷的蓝花棠,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的蓝花参,五内俱痛心乱如麻,“小棠,怎么了?告诉哥哥好不好?”
“哥哥……”蓝花棠嚎啕大哭,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夜里严寒,担心蓝花棠浑身湿漉会生病,蓝花参便抱起蓝花棠,大步流星,向蓝花棠的居室走去,忽然,哭声戛然而止。
蓝花棠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蓝花参急忙对丫鬟们吩咐道:“去叫大夫!”
江秀从楼府回来时,身后还跟了个楼天远。
楼天远面沉如水,开门见山问千景和千元,“我妹妹呢?老白人呢?”
早上父亲与妹妹双双高高兴兴出门,晚上父亲失魂落魄的回府,而妹妹,竟然跟着老白去了丞相府!之后,更是听到江秀说妹妹摔了跤,受了伤!都请了元老太医,那便说明妹妹伤得不轻!楼天远心忧如焚,坐不住,放不下心,便随江秀来到丞相府。
千元老实回答道:“主子爷和楼小姑娘吃过晚饭,便歇下了。”
觉着千元的话哪里不对,楼天远拧紧了长眉,“我妹妹歇哪儿了?”
千元道:“在主子爷屋里。”
“老白你个不要脸的混蛋!”楼天远闻言,脑袋上燃起怒火熊熊,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郦师白居室外,抬起一脚狠狠踹开了门,离弦之箭般冲了进去!
未免无辜的做了受殃及的池鱼,千景千元江秀江锦,均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啊——”随着卧室的门被踹开,两声闷响过后,楼天远的惨叫传了出来。
然后,然后没声儿了。
千景:“楼大人不会伤残了吧?要不要进去看看?”
江秀:“你们随意,反正我只负责围观,懒得进去凑热闹。”
江锦:“千景千元,你们俩进去瞧瞧吧,怎么说你们也是帮凶啊。”
千元:“我们不是帮凶!我们只听吩咐做事,我们先前根本不知道,主子爷是准备坑害楼大人的嘛!”主子爷一如既往的黑啊!千元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主子爷究竟怎么料到楼大人一定会来,并且会气吼吼的破门而入的?!
就在这时,里头传出轻微咯吱的关门声,然后,便是郦师白的声音,从卧室中幽幽传出,“江锦江秀,把人抬出去。”
江锦:“……”
江秀:“……”
千景千元不约而同的,往后边小跑了两步。
江锦江秀没办法,只好听命进屋,在卧室门外找到了昏迷的楼天远,将两张歪倒的凳子和绳索搬开,江锦与江秀一人拽手,一人拽脚,将楼天远给抬了出来。
楼天远被安置在客房里,醒来时天色已大亮,瞅着陌生的床帐,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楼天远掀开被子,猛地跳下床。
“可恶的老白!卑鄙!无耻!下流!”摸了摸脑袋,隆起了两个小馒头,楼天远疼得咝了一声,脚步匆匆,再次来到郦师白居室前,粗鲁的踹开了门。
卧室里,楼天籁睡在床上,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解的望着楼天远,咕哝道:“哥哥?”
郦师白则躺在美人榻上,一脸平静的瞅着楼天远。
昨夜妹妹睡床,老白睡美人榻?卑鄙无耻下流的老白,竟没有趁机会占妹妹的便宜?楼天远不太相信,狐疑的盯着郦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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