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马车来了下竹庄的消息,老夏头还是从在庄子口玩耍的小孩口中得知的,一开始还以为孩子们实在玩笑,听从庄子口回来的大人说起,好像见着主家的马车的时候才惊觉起来,忙回屋去叫儿子夏安。
老夏头年纪大了,如今庄子上的事情都是夏安在打理,夏安刚从山上回来,正在院子里让媳妇用清凉的井水给自己擦拭着身子,听老夏头一说连身上的水也顾不上了,湿着身子便又把刚脱下来的衣衫套上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果然见刻有忠勇侯府标志的马车缓缓的朝这边驶了过来。
老夏头由夏安家的扶着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夏安已经跟着薄非阳身后朝这边走了过来,忙赶上去见了礼。
“老奴见过侯爷,见过夫人!”老夏头躬身行礼,一抬头,正好看见挺着大肚子,晓得亲切的乌苏雅,心里更是疑惑了,这么大的肚子,怎么到这山里来了,莫不是有什么事吧,老夏头一边疑心,一边拿眼去看夏安,见他脸上没有异色才安下心来,笑着道:“早听说夫人又有喜了,还想着等夫人平安生下哥儿便让夏安送些山里新鲜的吃食过去,没想夫人却来了。”
“我惦记着你们山里的好东西,等不及,便自己来了。”乌苏雅便顺着老夏头的话说道。
“那有什么问题,只要是夫人想吃的,只要夫人张口,老奴这就让夏安去弄。”老夏头笑米米的指着夏安家的,道:“我这儿媳妇的厨艺虽比不上府里的正经厨娘,在庄子也是排的上号的,夫人也吃个新鲜。”
“好!”乌苏雅笑着应道,转头看了夏安家的一眼。
夏安家的大概四五十岁上的样子,穿着上下两件式的衣裙,料子都是普通的棉布,腰间还系着一条围裙,虽然是旧衣裳了,却十分的干净,见乌苏雅望了过来,紧张的用手在围裙上不断的擦拭着,有些紧张,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紧绷,看着是个老实勤快的普通农妇的样子。
马车旁的裴嬷嬷已经指挥着从府里跟来的下人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夏安家的拘谨的看了老夏头一眼,便赶紧上去帮忙。
老夏头便笑着对薄非阳道:“不晓得侯爷和夫人会来,也没有收拾屋子,不过都是刚刚打扫过的,只要稍加收拾便能住。”
“说来也巧,这两天天气好,奴才家的那口子便折腾着把屋子里的被褥全都拿出来晾晒了一遍,正好能用的上。”夏安忙说道。
“那真是赶得巧了。”裴嬷嬷正好从旁边过去,笑着说道,跟乌苏雅打了招呼,便带着人跟着夏安家的进去安排住处了。
“夫人别看夏安家的不怎么说话,做事却是一等一的,奴婢在这里多亏了她的照顾。”乔嬷嬷与夏安家的年龄相当,二人也是说的上话得,也开口说道。
“那还不是应当的。”老夏头殷勤的把乌苏雅和薄非阳往院子里让,道:“侯爷和夫人路途劳累了,若是不嫌弃,先到老奴家里稍坐,用些粗茶。”
薄非阳和乌苏雅自然应允,跟着老夏头父子俩进了屋。
老夏头一家现在住着的院子其实是薄家在庄子上别院的前院,这个别院还是薄非阳的父亲在的时候让人修建的,以供家里的人随时过来居住,可惜别院建好以后薄非阳的父亲便去了,所以这个院子还从来没有人住过。
老夏头一家要打理庄子,又要打扫别院,便跟主家打了招呼,在前院住了下来,前院东西两边各有三间厢房,南边的倒座房改成了厨房,老夏头家里几口人住着,也尽够了。
薄家的人虽然从来没有到别院来住过,老夏头一家还是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把屋子都打扫一遍,一遍主家随时来住,今日也是的确是赶巧,夏安家的刚带着家里的几个媳妇把屋子打扫而来一遍,薄非阳和乌苏雅便来了。
老夏头只有一个儿子夏安,夏安与夏安家的却生育了二子二女,女儿都已经出嫁,因为家的远,平日很少回娘家来,只有两个儿子还在庄子上做事,并没有分家,带着妻儿一起住在外院里,夏安如今也是有两个孙子三个孙女的人了,大孙子今年已经开始说亲,定的也是庄子里的闺女。
老夏头和夏安两口子并长孙夫妇住在东边的三间厢房,小孙子夫妇曾孙、曾孙女们则住在西边的三间,有老夏头一家住在院子里倒也有了人气,平日老夏头一家都是在进正院的穿堂里吃饭,薄非阳和乌苏雅来了,自然不好让他们也在透风的穿堂坐着,便把他们让进了老夏头的屋子里。
待夏家的男丁和最小的一辈都来给薄非阳和乌苏雅磕过头,夏家的媳妇们和裴嬷嬷已经把正院都打扫好了,二人便一起进了正院,夏家的媳妇们又忙着给烧水做饭。
乔嬷嬷待伺候了乌苏雅在正院的主屋住下,便要回自己在庄子里的下处,乌苏雅忙留了她在屋子里一起用了膳,这才放了她回去。
因为坐了一天的马车,乌苏雅也的确有些累了,用了晚饭,又用热水好好的洗了个澡后便上床睡下了,薄非阳却被夏安请了出去说话,大概是之前提过的造纸的事,乌苏雅也没有放在心上,先一个人睡下了。
兴许是刚换了一个地方睡不踏实,听见屋子里有动静,乌苏雅便睁开了眼睛。
薄非阳刚脱去外裳准备上床,见乌苏雅悠悠转醒忙问道:“是我吵醒你了?”
“有些不习惯,也没有睡的很熟。”乌苏雅摇了摇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眼睛在屋子里搜索了一下。
薄非阳忙在她身后放了靠枕,“可是想喝水?”
乌苏雅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她怀孕以后,屋子外间便睡了人,她要喝水起夜都有人照应,可是让薄非阳伺候,却有些不在。
薄非阳却不以为意的去桌边倒了一杯水,看着乌苏雅喝下,又把杯子放回桌上,才尚了床,见乌苏雅睁着大眼望着自己,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轻声道:“怎么,不想睡了?”
“恩。”乌苏雅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夏安请你出去,是跟你说造纸的事了?”
薄非阳便点头,“去年过年的时候听夏安提起,我还以为他只是这么一说,也没有放在心上,方才出去听他一说,才晓得他已经开始造纸了,还拿了几张出来让我看了看,我对这些文人用的东西不大懂,只觉得那纸倒是挺白,摸上去也很细腻,却感觉不出于平日用的纸有什么区别,也不晓得真要放手去做,会不会真的好卖,你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明日还要你去看看,也给个意见。”。
大宇朝用的纸产地多是南方的城镇,一般是用稻草和木料制成,只有少部分用的是竹子,用竹子做出来的纸洁白细腻,价格要比用稻草木料做出来的纸要贵上一倍不止,所以一般用竹子做的纸都是供给有钱人家用的,就连宫里用的纸也是如此,只是在造纸的时候又另加了一道工序,或是散上金粉,或是做成带有香味的。
老夏头说要造纸的时候,乌苏雅便刻意寻了这方面的书来看,这些都是从书本上知晓的,书上也有关于造纸的内容,只是隔得时间太长了,乌苏雅也有些记不住了,便摇头道:“我也只是会写几个字,哪里便懂得这些了。”
薄非阳觉得也有道理,豪门世家的闺中女子只晓得用纸,哪里还用管纸是怎么做出来的,便笑着道:“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也无妨,我和夏安说好了明日到他的造纸坊去看看,你若是想去便一起过去瞧瞧吧,你终归是常用纸墨的人,若是也觉得那纸不错,即便是不卖,做一些咱们家自己用也不错。”
乌苏雅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侯爷好大的气派,就为了家里用的那几张纸,便要自己造纸,若是京中的有钱人都像你这样,那南边那些靠卖纸吃饭的人家,可都要饿死了。”
“我变着法讨好你,你到来取笑我!”薄非阳伸手便去掐乌苏雅的脸。
乌苏雅忙讨饶,二人又围着造纸闲话了几句,乌苏雅便又困了,迷迷糊糊的在薄非阳的怀里睡着了。才下夏竹。
隔天一大早,乌苏雅醒来的时候,薄非阳已经出去了,因为她出来的时候没有带贴身丫鬟,纸裴嬷嬷一人跟随,老夏头便让家里的两个孙媳妇进来伺候,
老夏头的两个孙媳妇乌苏雅昨晚是见过的,大孙媳妇三十岁上的样子,大银盘脸,一说话总是笑米米的,不管问什么都能答上两句,只是话有些多,二孙媳妇年纪比大孙媳妇小一些,身量也小了一号,是个瘦瘦的妇人,比起大孙媳妇来说安静了许多,手脚却更是麻利,是个闷头做事实事的人。
“侯爷一早去哪了?”乌苏雅起床便开口问道。
裴嬷嬷正伺候乌苏雅穿衣,刚想回答,孙家大孙媳妇已经抢先开了口:“侯爷一早便去后山练功了,我们家大小子一早起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还说怕侯爷不认识路,要带侯爷去后山开阔的地界,侯爷却没答应,自个儿走了。”
裴嬷嬷闻言脸便沉了下来,乌苏雅忙对裴嬷嬷使了个眼色,庄户人家的女子,不懂规矩也是可以理解的,又不是调教出来要送进大宅子里的,又怎么晓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自然是想说便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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