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从藏身地满脸凶狠地冲出后,赵白城远远看到了他,目光骤然一凝。
“你认识这个人?”苏苏这几年跟他念力交融,已经到了近乎心意相通的地步,当即也投去视线。
“嗯。”赵白城点点头,却没细说。
土匪正杵在那里,有点吃不准赵白城的路数,有心要上去弄人,直觉却在隐约提醒着他,这并非一个好主意。现在王超连演戏也不顾,就这么骤然杀出,让土匪不禁呆了呆,却又没法开口招呼。
“狗剩,身上带钱了吗?”王超冷冷地招呼,脚下大步流星,“咪咪发廊是我老大开的,上次你去玩,小姐也叫了,弄也弄过了,钱呢?怎么,当时跑了就能一辈子赖账了?你还能跑出黑水省?!”
赵白城跟两个女孩都怔了怔,不知道这瘦瘦巴巴的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土匪等人却是心中雪亮,知道王超不打算再走小马哥路线,而是要玩栽赃抹黑那一套,彻底颠覆对方在女孩那里的形象。
“你认识我?”赵白城看出了王超身上明显的敌意,似乎有点被震住,“我什么时候欠过人钱了,搞错了吧?”
“少***装蒜!在小妞面前扮老实头吗?”王超到了跟前,这才装作不经意地看到宁小蛮,“哎,小妹妹,你咋在这儿啊!”
宁小蛮瞥见他脖子上的那条四脚蛇,这才确定来的是哪路神仙,板着小脸道:“怎么是你?在学校欺负人还不够,现在要来欺负我们了吗?”
“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哥哥哪是那种人啊!”王超笑了笑,竭力模仿着老大平时办事时的气势,把腰杆挺得笔直,冲赵白城努了下嘴,“妹子,这家伙跟你啥关系啊?嫖过了女人……啊,对不住,我说话也忒粗了点。反正就是他打发廊门口过,被里面几个服务员勾住了魂,进去叫了服务,又没钱给,趁人不注意翻后窗逃了!我们老大手底下三十多家店面,管着好几百号人,还从来没碰上过这种事呢!”
在王超的概念中,这盆脏水泼得并不离谱。他自己就是跟赵白城差不多大的时候,进发廊破掉的童子身,当时也确实没给钱,脚底抹了油。后来知道头一回跟小姐干那事,不但不要给钱,反而还有红包可以拿,懊悔了好长一段时间。
老师教过活学活用的道理,老大也说过在道上混,脑子比拳头更重要。这会儿王超看着赵白城一脸的白痴表情,简直心花怒放,放缓了语气对宁小蛮道:“妹子,做哥哥的跟你也算是有缘,有些话我得问明白啊!这家伙是不是你同学?要是同学,你就别管了,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你好端端的女娃家,可别被骗了都不知道。他要跟你是亲戚啥的,那可有点难办……我们老大说了,今天不给钱,就把他腿砍掉一个!”
王超这番气势汹汹连唬带吓的独角戏,让不远处的土匪等人都看得有点傻眼,这才算明白老大为什么要把这些小把戏带起来——除了敢打敢冲不计后果以外,像王超这样满肚子坏水的,有时候真把脑子转起来,一点都不比老人差了。
赵白城那种连个屁都放不出的傻样,让土匪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走眼了。这小子一身疤看着吓人,实际上估计也就是个绣花枕头。
以前土匪有个兄弟叫矮巴子,就是被人砍出名气来的,手筋脚筋都断过,照样能跑能跳能摸女人大腿。不知道底细的,跟他眼神一对就腿脚发软,实际上矮巴子根本不能打,有次酒喝多了在家耍横,被牛高马大的老婆压在地上一顿胖揍,连爬都爬不起来。
想到这活生生的例子,土匪多少有点惭愧。都说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可自己从来也没怯过什么,怎么今天就撞了邪呢?
“走,早点弄完早点回去喝酒!”土匪粗着嗓子吼了声,反手从腰后拔出砍刀,带着众人围了上去。
这个时候再不配合演戏的话,回头只怕就连身边兄弟都能看出点异样来。土匪惧意一去,凶焰便生,目光直戳在两个标致到不像话的小丫头脸上,暗自后悔今天穿了身普普通通的行头,早知道确实应该揣副墨镜出来的。
宁小蛮已不是当年扎着羊角辫的娃娃,见这帮原先就晃荡在马路中央的二流子,居然跟王超是一伙,心中便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再看王超,尽管在拼命掩饰,但望着自己跟苏苏的眼神却仿佛饿了九天十夜的狗,那种急切的欲念几乎是在发烫,不由拧起了柳叶般的眉。
“狗剩哥不会去你说的地方的,你们是想讹钱吗?”宁小蛮只知发廊不是什么好去处,里面的女人大多衣着暴露,想到赵白城向来跟木头一般,对方这个找碴借口放在他身上也太过离谱,难免好笑。
“妹子你别帮他说话,去没去过,问他自己不就知道了!”王超注意到苏苏不知何时已两只手一起拉住了赵白城,似乎是在害怕,一时醋意大发,冲土匪丢了个眼色,决意先打了再说。
土匪狞笑一声,踏步上前。宁小蛮却毫无退让之意,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脸上居然连半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
“小妹子,再不躲开,我手里的家伙可不认人!”土匪挺胸凸肚,语气轻浮之极。
他很希望接下来的场面是两个女孩拼命护着赵白城,而后者从挨上第一刀开始,必定就再也装不下去了。在女孩这种年纪,总会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自己要做的就是把那小子砍到原形毕露,最好能一边大哭哀嚎,一边拼命舔自己的脚底板,哀求能放他一马。那时候谁是软蛋,谁才是真正的男人,一眼便知。
土匪见过许多所谓的硬骨头,在被砍翻之后,都会变得跟蛆虫毫无区别。他对血腥手段能够带来的摧毁力极有信心,毕竟命就只有一条,用不了半分钟,这傻小子就能深刻认识到这一点。
“你身上带钱了吗?”在众人眼中,跟鱼腩划着等号的傻小子突然开口。
他在看着土匪,把王超先前问自己的问题,原封不动地丢了回来。
“啥?”土匪瞪大了眼。
宁小蛮轻轻叹了口气,从赵白城身前走开,拉着苏苏站到了旁边。她似乎仍有点不大放心,想了想,冒出一句让混混们几乎当场昏厥的话来:“狗剩哥,你轻点打,别把事情闹大了!”
如此标致的人儿,怎么会傻成这样?
土匪瞠目结舌地看了眼宁小蛮,还没等僵化的头脑清醒过来,只听苏苏柔声对赵白城道:“不许贪玩,差不多就行了。”
玩?差不多就行了?这***乌岭煤矿尽出疯子吗???
土匪愣了很长时间,突然捧腹大笑,身边那些兄弟也都笑得连家伙都握不住了,差点没趴下。
“喂,你有没有带钱啊?”赵白城又问了土匪一声,在对方充满嘲弄的注视下,指了指王超,“他都开了口了,讹不到钱怪丢脸的,你帮我掏了吧!”
“掏你妈的XX!”土匪怒吼,举刀扑上,粗壮的身躯仿佛骤然前冲的火车头。
土匪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其他混混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就看到他手里的砍刀直飞半空,当啷一声掉在足有几十米开外的地方。
七八道呆滞的目光重新投向土匪,只见他正像醉酒一样原地打了几个转,颓然倒地。
赵白城抽在土匪脸上的那记耳光,这才被众人的记忆回放,结结实实发出清脆炸响。
鸦雀无声。
足有半分钟的死寂之后,一个混混眼中迸出血丝,吼声中透着嘶哑:“砍死他!!!”
不过几次呼吸时间,跟土匪同来的这些混混倒了一地,家伙也掉了一地,连个呻吟动静都没有,全都被那粗暴沉重的大头耳光抽昏了过去。
王超已经抖得像块刚咬过一口的果冻,见赵白城慢慢向自己走来,两条腿顿时发软,想要跪地求饶却是碍着两个女孩在场,怎么也跪不下去。
偷偷掐了下大腿,王超痛得倒抽一口凉气。叫来的这些人几乎算是老大手下最能打的,如今却像是对上成人的婴儿一样,被如此轻易的全体干翻——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如果可能的话,他更宁愿自己确实是在做梦。
“你是不是看上她俩了?”赵白城站到跟前,很平静地问。
王超发现对方身上散发着一种古怪到极点的气味,像熬过头的中药,隐约透着点甜腥,好像在哪里曾经闻到过,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抖得更厉害了,喉咙干到像是沙漠里的旅人,好不容易才能有力气摇摇头。
“你有没有被男人操过?”赵白城又问,对着王超惊恐欲死的目光,声音更温和,“别担心,我没兴趣操你。等地上这几个醒了,我让他们就在这里剥了你的裤子,操烂你的屁眼,你猜猜他们敢不敢不操?”
这短短几句话里所包含的内容,让王超觉得自己混到今天,所有接触和了解的那些好勇斗狠都成了小孩子的把戏。他从没如此恐惧过,甚至下意识地把手挡在了某个部位,脸色比石灰刷过的墙面更白。
“大哥你放过我,我错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我这里还有点钱,就当我孝敬你跟两位嫂子的……”王超终于管不住腿脚,膝盖跪地,带着哭腔在口袋里掏掏摸摸。
“今天晚上在这里等我,你带我去找个人。”赵白城没接他递来的钞票。
王超的脑子还是转得很快,尽管充满疑惑,但却没有多问,一叠声道:“哥,我知道了,我肯定来!”
“不来也不要紧,我不逼你。”赵白城笑了笑,转身离开。
王超瘫软在地上,看着两个女孩跟着这瘟神一起走远,再扫了眼仍旧不省人事的土匪等人,只觉得裤裆里一片湿热,竟是尿了。
宁老大跟几个兄弟这些天在忙活屠宰场的事,没空开车来接,赵白城三人就只有步行回家。二宝犯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少了他跟在屁股后面,平时说说笑笑,倒也没觉得路有多远。
今天气氛却有些古怪,赵白城闷了半晌,见宁小蛮跟苏苏都不说话,干笑道:“我又没打多重,出不了事的,你们俩是咋了?”
宁小蛮瞪了他一眼,颊边微红,“狗剩哥,你好恶心哦!从哪里学来的流氓话,还那个……那个……”终究是说不出口,摇头不已。
“好啦,他说着玩的。”苏苏照例帮赵白城解围,只不过清澈如水的眸子里也透着些许嗔怪。
赵白城尴尬不已,嘿嘿几声,走出一段路,总算找了个话头让两人暂时忘了这档子事。宁小蛮的笑声很快像银铃一般洒落在晚霞之中,苏苏一边走,一边静静听着她连比带划地在那里说着班上趣事,偶尔望向赵白城一眼,心头总会微微抽紧。
五年了。
唯独这一次,他身上的新创旧伤正在被全面诱发。那股血毒气息,已经带上了一点腐尸般的死味,而他自己却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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