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总是黑的特别快。
下午四五点，还没有到饭点，天边的太阳就已经开始准备降落了。
徐知木开着车，按照程帆淼发的位置准备提前过去。
冬日的路边摊也不少，街上烤红薯玉米，还有各种油炸小吃散发出阵阵香味和热气。
还记得以前冬天放学的时候，徐知木就喜欢跑出去买一块烤的热气腾腾，直流糖水的红薯，掰开两半，除了吃更重要的是能暖手。
安小米怕冷，徐知木每天放学都会给抢着买红薯回来，让安小米暖手，两个人一边笑着，一边吃着烤红薯，就成了冬天每天放学最期待的事情。
一转眼，已经许多年没吃过了。
徐知木停下车走过去：“老板，烤红薯怎么卖的？”
“三块钱一斤，刚烤好的，可甜了。”
老板说着还打开炉子，让烤红薯香甜的气息飘散出来。
“可不便宜啊。”
徐知木笑着说了一句，早就听说这边路边卖红薯的净利润高的很，记得前世，在市中心要是想吃一块烤红薯，一斤七八块都是很正常的。
“这都是咱本地的红薯，你看看都流糖水，再说了你这大老板还在乎这点。”
老板看到徐知木身后的迈巴赫，也是啧啧两声。
徐知木笑着摇摇头：“拿两块吧，不缺秤就行，要烤的最熟的。”
“你看你说的，我天天在这卖，还能缺斤短两的卖你生瓜蛋子？”
老板乐和和的挑了两个最大的。
徐知木结了账，刚想走，目光又看到了路边的一家店，抬步又走了过去……
没多久，徐知木到了预定的地点，这里，徐知木很熟悉。
一座桥。
是程帆淼以前颠沛流离时暂住的桥墩下。
这附近可没什么餐厅啊，大冬天的在河道旁边可不好受。
这个程帆淼是不是又要搞事了。
徐知木拿出手机，准备给她打个电话。
嘟嘟……被挂断了。
徐知木放下手机，抬头时，已经看到就在桥头的位置，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留着一头大波浪长发的程帆淼，此刻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徐知木无奈笑了笑，开车过去停好。
下车看着她，发现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某某便利店的，里面不出所料应该是一些吃的喝的。
“我说，你不会想在这个地方吃饭吧？”
说话的时候，空气里都能起哈气，现在还是下雪天，温度可想而知。
“不然呢？说好的地点我来定，你不会怂了吧？听说怕冷的男生一般都肾虚哟。”
程帆淼说话从来不遮遮掩掩的，能上高速绝不走小道！
徐知木一个大老爷们能怕冷吗？
“还是那句话，冻感冒了我可不给你算工伤。”
徐知木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走过去把她手上的袋子接过来了，低头扫了一眼，嗯，果然速冻水饺，还有两瓶酒。
接袋子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指触碰了一下，看来程帆淼已经等了一会了，手很凉。
但是程帆淼被他这个小动作整的其实心里还挺暖的。
“亲爱的，你就是刀子嘴豆腐……这是什么？”
她的话没说完，徐知木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扔给了她。
热热的，软软的，还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烤红薯。”
徐知木说了一句，已经很熟悉的开始往桥下走了。
程帆淼站在原地愣了愣，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烤红薯，很暖，香甜的气息让她感觉一缕香甜从鼻尖慢慢钻进心中。
烤红薯，绝对算不上什么很美味珍惜的东西。
程帆淼现在也绝对算的上一个小富婆，平时吃的点心巧克力，一颗都要大几十甚至上百块。
而手里最多不过五六块钱的红薯，却成了程帆淼感觉闻到最香甜的东西。
她捧着烤红薯，手心里暖暖的，她精致的脸颊，此刻没有往日狐狸般的狡黠，反而是有些红扑扑的，她跟在徐知木身后。
“亲爱的，你对我这么好，我可是会越来越喜欢你呢，你是不是经常用这招骗小姑娘啊？”
程帆淼走在他的身旁，徐知木已经习惯了她这些话语，两个人之间其实秘密并不多，徐知木在她的面前也几乎从来不考虑什么伪装和面子。
“是啊，以前小米手凉，我就给她买一块暖手。”
徐知木漫不经心的说着，其实这种话要是在一个喜欢她的女孩子面前说出来，对方肯定会很受伤。
但是可惜，程帆淼不是一般人。
她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眼底都是亮晶晶的：“你给她买烤红薯，是因为你以前可是安小米的超级大舔狗，那你现在现在又主动给我买烤红薯，是不是代表着你也要开始追我了？”
徐知木停下脚步，对上她笑的开心的面容：“你脸皮可真厚。”
“有嘛？人家每天都有面膜保养的，你看可水嫩了。”
程帆淼却忽然凑了过来，那张精致的俏脸，还化了一点点淡妆，一双狐狸眼也勾勒了一些眼线，显得更加妖媚了几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传来，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徐知木的脸上。
只要徐知木微微伸头就能亲上的程度。
徐知木却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程帆淼嘻嘻一笑，捧着手里的热红薯，步伐有些欢愉的跟在他的身后。
仿佛，是跟着男朋友来约会的小女生一般。
熟悉的桥洞，周围到处都是积雪，但是这里还算是干净，毕竟这鬼地方很少会有人来，更别说是冬天了，流浪汉都不稀罕的来。
但是，这次徐知木发现，这里竟然还摆了两个小凳子，一张小桌子，旁边还有干净的一桶纯净水，显然是程帆淼提前布置过的。
“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露营野餐的感觉了？”
程帆淼得意的说道。
徐知木左右看了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亏的你布置这些，也不嫌冷。”
“我们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怎么会感觉冷呢？”
程帆淼眯着眼睛看他，手里还捂着他给的烤红薯。
徐知木无视她的虎狼之词，虽然冷，但是好歹今天没什么风，一会吃点东西就不觉得冷了。
徐知木看了看天边的太阳，已经卡着太空的边界线了，金灿灿的阳光，倒是让他感觉此刻有些心静。
“先煮饭吧。”
徐知木拿出来准备好的小炉子，倒上水开始烧了起来。
看着程帆淼除了买饺子之外，还有一些火锅的配菜，看来今天还要涮火锅，不过也挺合适现在吃的。
徐知木这边忙活完，拉着凳子也坐了下来，等着水开，目光看向了此刻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程帆淼。
“今天喊你来，是想跟你谈一谈年后启动的主播带货计划，具体的合同方案我都带来了，你看看有什么地方你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的。”
徐知木把带来的业务给她递了过去。
程帆淼拿过合同，她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然后就放下了合同，笑着说道：“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徐知木看着她，合同上其实给程帆淼的条件真不低，如果她好好干，按照计划走不出一两年，她的身价过亿真不是难事。
但是这种高回报的合同，自然一般公司也会给主播立下很严格的限制。
毕竟自己平台辛辛苦苦培养的，要是跳槽了，这损失可就大了，虽然徐知木不会做的这么绝，毕竟狼性文化从来不怕跳槽，只要价格给的好，谁会想不开跳槽走。
但是一些常规的限制还是有的，也不是每一条所有人都能接受。
“你不仔细看看？就不怕我把你卖给公司了？”
徐知木先泡了一壶茶水一边开口说着。
程帆淼捧着手里的烤红薯，她的目光闪动，嘴角带着笑意：“如果把我卖给公司，就能每天都见到你，那也挺不错的。”
她的目光有些炽热，徐知木纵然已经很习惯了，但是还是默默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合同留给你，回去你可以慢慢看，有不满意就跟我提，只要不过分的，我都会满足你的要求。”
“任何要求都会满足我？”
程帆淼又带着一些坏笑。
“你说呢？”徐知木嘁一声，给两个人都倒了一杯茶：“你也不用这样试探我，我可知道你，真要是占你便宜的时候，你跑的比谁都快。”
徐知木不急不慢的说着，程帆淼虽然嘴上都是虎狼之词，但是她是属于那种高攻不防的，之前也不是没有经历，徐知木真打算收拾她的时候，结果程帆淼跑的比兔子都快。
想起以前的事，程帆淼也是忍不住笑了笑，恍惚间，这些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
“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要不然…现在你再来试试？”
程帆淼眯着眼睛伸出手接茶杯，手指却故意在徐知木的手指上点了一下。
徐知木看着她，两个人没有说话。
“咕噜咕噜……”
水开了。
“先吃饭吧，你好歹也是领着我工资的，每次见面都让吃速冻水饺，你知不知道别人想请我吃顿饭，需要付出多大代价？”
徐知木转移话题的吐槽着，拿出速冻水饺往锅里下。
程帆淼也不咬着话题，看着一个个像是跳水一样到锅里的速冻水饺，回忆笑道：“鱼翅燕窝不见得能填饱肚子，可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速冻水饺，可是能让人活命的。”
“你这话我不打岔。”
徐知木也是点点头，他不是那种吃了好的就吃不了坏的人。
“满足营养之后的昂贵食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没什么必要的。”
“那，满足了生理需要的爱情，也是没必要的吗？”
程帆淼忽然问出一个角度很刁钻的问题。
“感情这种事……是吧，就是因人而异的。”
徐知木脸不红心不跳的。
程帆淼咯咯笑了起来：“那徐大老板，你觉得你现在已经满足了吗？”
说的也不知道是饭，还是人。
“现在就挺好的。”
“我觉得你还能吃两口。”
“吃饱会撑。”
“有时候就是要吃撑才会觉得吃饱饭啊，我觉得你可以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
程帆淼一直笑盈盈的看着他，眼底闪着光泽，似乎要引人犯罪一样。
徐知木看着锅里的饺子。
他笑了笑，虽然他知道，劝她是没什么用的。
就像是以前他舔安小米的时候，无论遭遇多少次拒绝，他还是会义无反顾。
但是看着她一直这样，徐知木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罪人一样。
“要是放在以前长身体的时候，我一口气能吃三四碗饺子，现在不行了，我马上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什么事情都要先考虑孩子了。”
徐知木笑着说出这番话，程帆淼看着他，她慢慢的喝了一口菜，怀里的红薯还在散发着淡淡的温度。
旋即，她笑了笑：“算起来，她应该马上就要生宝宝了吧？”
“嗯，估计也就是这个月份了。”
“取名字了吗?”
“徐依依。”
提起孩子，徐知木的脸上也带着一些温暖的笑意。
“杨柳依依……一听就是她的孩子，女孩子吧。”
程帆淼看着他的表情，徐知木这种温暖的奶爸笑容，真的让人有点着迷。
徐知木也忍不住说道：“我们有时候倒是真的挺像的，这让你猜出来了。”
徐知木说的当然不是性别，而是程帆淼说的这句杨柳依依。
“我说了嘛，我们都是同一种人，很多事情，不说也会懂的。”程帆淼眉目盈盈，接着，她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你和她，还没办婚礼吗？”
“有些特殊情况，打算等年后之后再把婚礼办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程帆淼嘴角挑起一个笑容，只不过目光深处，还闪烁着更多的光亮，还有一点点，重新发现猎物的感觉。
“原来你还没有……”
“什么？”
“没什么，饺子要熟了吧！”
程帆淼忽然转移了话题。
徐知木看着上下翻腾的饺子，差不多熟了。
徐知木拿出碗，先给她盛了三个。
然后又用醋调了一个醋碟，他的则是加了一些辣椒。
“呼呼…”
程帆淼夹起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沾了沾醋，自己却没吃，而是先送到徐知木面前。
“自己吃。”徐知木淡淡说着。
“就当是可怜的小员工为了巴结大领导的讨好咯。”
程帆淼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徐知木看着她，最后还是张口吃了下去。
虽然是速冻水饺，但是现在吃起来倒是感觉格外不错。
“好吃吗？”
“还不错。”
“那你也喂我吃一个吧。”
程帆淼笑眯眯的放下筷子，微微凑过脑袋，轻轻张开了红唇，露出了嘴里洁白整齐的贝齿，还有那条灵动的小舌头，甚至还能看的更深，总感觉有点…就是感觉放饺子有点浪费了。
咳咳。
“自己吃。”这次徐知木说话的更坚定了。
“嘁，小气鬼。”
程帆淼眼看不成，就夹起饺子自己吃了一口，还故意的用自己吃过一半的饺子，去沾徐知木的醋碟。
徐知木看着她这些小动作，他又开口问了一句：“合同，你真不打算看看？”
“我说了，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
程帆淼不假思索的说着，她抬起自己的一双狐狸眼：“你不会又要劝我吧？”
徐知木摇了摇头，他轻轻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你，说句自恋的话，或许我对你来说是爱而不得。”
如此直白，可程帆淼却开心的笑了笑：“原来，你也不是油盐不进嘛，最起码你还知道我喜欢你。”
“我只是想跟你说，以前的我，或者是上一辈子的我，我也和你一样，没有得到自己喜欢的人，选择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
徐知木笑着，回忆起上一世安小米不辞而别之后，徐知木也是选择了一个人过一辈子，那种孤独，很难熬。
“那你后悔了吗？”
程帆淼看着他问道。
徐知木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年轻人总说，自己一个人快快乐乐，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活怎么活，不用房贷不用养孩子也没人管，看着挺自由挺潇洒。
但是孤独这种东西，根本就人们想象的那样，它会在某一个时刻忽然袭来。
可能只是短短的一天，一个小时，甚至是短短的几分钟，可是那种无一人可以诉说，无一人可以倾诉的感觉，会把人逼疯的。
或许你说，家庭不是必须，有朋友也够了，可是呢，你的朋友总有一天也会结婚生子，也会有自己的家庭，那个时候，你的朋友也就不可能像是年轻时候一样随叫随到了。
等到逢年过节，花好月圆，独自一人看着万家灯火，那个时候很难熬。”
徐知木慢慢说完，他的目光看向程帆淼，他笑了笑：“我可不是吓唬你，其实我是蛮喜欢和你一起聊天的，没事吃一顿速冻饺子也很不错，但是可能未来我自己都没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了，更有可能顾不上朋友。
我不劝你，毕竟相比于找个人凑合，一个人一辈子也挺好的，如果换成我，我也会这么选，但是，我或许会给自己留一些别的爱好吧，这样，就算是没有那个人，自己也不算过的太无趣。”
说到这，徐知木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程帆淼愣愣出神了许久，她看着徐知木的脸庞，过了好一会，她忽然笑了笑：“所以，你这算是在关心我？”
“嗯，就算是，作为朋友的建议吧。”徐知木点头。
“朋友……”
程帆淼脸上露出一抹酡红：“还真是残酷的字眼啊，你今天是打算和我告别的吗？”
偏偏是这一天。
“非但不是，我觉得我们以后可能见面次数还会更多一些。”
徐知木笑着也指了指桌子上的合同：“等过年之后，我的工作重心会转移到这里，到时候我们总会见面的。”
程帆淼拿起合同又看了看，她眯着眼睛：“你这样说，是不是在故意拿你的美色引诱我？”
“你可以这么理解。”
徐知木竟然也很配合的点点头。
程帆淼愣了一下，接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很开心，眼泪都笑出来了。
也可能，不是笑出来的……
太阳逐渐落下，落日很美，两个人坐在无人的桥洞里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这一幕倒是格外的浪漫。
可是落日余晖坚持不了多久。
程帆淼抿掉眼角的泪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吧，就当是我上套了，这个条件很诱人。”
她看着徐知木，目光里的炽热似乎随着落日余晖也暗淡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件东西。”
徐知木站起身，落日下，他眼睛深邃。
“等我一下。”
说着，徐知木起身往车边走去了。
程帆淼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她心里盘算好的想法，都因为今天的事情有些打乱节奏。
是啊，他可是马上就有孩子的人了，那自己…
她怔怔出神，可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眼前被人轻轻挡了一下。
“这是，我今天为你准备的。”
徐知木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眼前重新恢复了光亮。
之间桌子上，此刻放着一个生日蛋糕。
而徐知木手捧一捧白色的小花，轻轻递了过去。
是程帆淼很喜欢的风信子，送这种花，可以是朋友的身份，也可以是情人。
毕竟花语里，除了希望和重生之外，还有一种无疾而终的暗恋。
“如果我没记错，今天应该是你生日吧。”
徐知木笑着开口。
程帆淼此刻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卡着千言万语。
其实，今天电话里，她就提醒了一下，但是徐知木却像是根本不知道一样。
是啊，他本来也就没有必要知道的。
今天可是她的生日。
可是没想到，他既然真的记得。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板，重要员工的生日总要记得的，这可是联络职工感情的好机会。”
徐知木笑着把花递给她。
程帆淼呆呆的接过花，清香的味道，让她此刻眼角忍不住重新泛出酸涩的泪花。
她看着桌子上的生日蛋糕，又看了看眼前笑容温暖的徐知木，落日最后的余晖下。
他仿佛是天使一样。
是啊，就是因为他这样的温柔，才让自己对他如此执着。
她的眼睛，似乎在最后的余晖下，重新闪闪发光。
你这样，我又怎么可能，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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