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泣血为凰
悲伤身世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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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酸楚却又淡泊,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我却心如拳击,再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狠虐的事。我想安慰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唯有默默的握一握他的手,千言万语,都只在那一握里。

他却我笑了笑,那笑里分明是无尽的苍凉,“那时,我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其他兄弟面对承受的都不一样,开始时我不懂,只觉那个慈眉善目温柔无比的女人无比亲切,我便哭着去告诉她这一切,她每次都极心疼的样子,将我抱在怀里安慰,然后当了我的面将服侍我的人叫来重重斥责,可是我被那些嬷嬷们带回去自己的屋子里后,她们待我就更加的变本加厉,到后来,我便难见到那个女人,更难见得到父皇,她们还斥责我说,欲成大器者,必定都要从小磨练,我才吃一点点的苦便要去向父皇母后诉苦,除了是个孬种懦夫,更是枉自给父皇母后添麻烦,是大不孝。这样大的帽子压下来,我懵了,于是我就以为她们都是为了我好,我但有半点怨言,都是懦弱无能。所以,后来我即便见到父皇和那个女人,也不再诉说半句,直到那一天……”

说到这儿,他重重一拳击在桌上,莹白光润的白瓷碗被砸得跳起,碗里如琥珀般的酸梅汤洒了一桌子,他道,“那一天,我听到嬷嬷说,那个女人病了,我便惦记着要去请安,我知道嬷嬷们不会让我去,于是我就趁了空儿偷偷的溜了过去。为怕被人发现,我从后门进了靖宁宫,悄悄的来到了她的寝殿外,才要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说话的人声音压得很低,若不是我正贴着窗棂子走,我根本不会听见,就听她说道,‘废物,连个小孩子都弄不死,要你们何用?’我一听这话不对劲,便顿住了步子,还在想着,‘是谁要弄死个小孩子?是哪个小孩子?’汐儿,你说,我傻不?”

我心里揪揪的疼,更为这背后的骇人内幕所惊诧,我脱口问,“那个小孩子,其实就是你,对吧?”

“是啊,可叹我还不自知,”他点点头,悲愤的道,“我正吃惊疑惑时,就听见一个极熟悉的声音惶恐求饶,说‘奴婢们已经费了很大的心了,故意的不给他吃饱饭,不给他穿够衣服,冬天夜里不给他盖被子,生病也不叫太医,可是这小孽种实在命大,就这么收拾他还是不死。皇上那么疼他,奴婢们也不敢做得太明显,皇后娘娘,您再宽限些日子,奴婢们一定解决了他。’我当时如五雷轰顶,说话的这个人,竟然是我屋子里的管事刘嬷嬷,往日里就数她对我最严厉,却原来……,而她口中的皇后娘娘,自然就是那女人了。”

我紧握着他的手已颤抖得不能自己,相比于庆妃的悲惨经历,他的幼年显然更是凄凉绝望,那么小的孩子,纵有父亲疼爱,父亲却朝政繁忙难顾得上,更将他交给面如弥陀却心如蛇蝎的人抚养,分明,就是送羊入虎口。

这对于上有父母疼爱,下有姐姐哥哥呵护的我来说,着实不能想象!

万又是淡。他察觉到我的紧张战栗,倒拍一拍我的手已示安慰,才又道,“我当时已经呆住了,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堕冰窖,就听见那女人又恨恨道,‘本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要了他那狐媚子母亲的命,不曾想他的命却大,挺过了本宫下在他母亲身上的药不说,你们这样的拾掇他都不死?唉,只恨他出生后,皇上挂念那狐媚子,竟将他亲自带在身边,否则,本宫哪能让他活到现在?’刘嬷嬷连声应着,‘是呀是呀,那时候皇上盯的紧,奴婢们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就想着等他大些了,拨了屋子跟教养嬷嬷们单独住的时候再下手也是一样的,偏他的命就这样硬。娘娘,不如,奴婢们直接在他的吃食里下点东西得了,借着老七过去的时候,一并儿给他们俩吃下去,那时便是出了事儿,皇后娘娘只朝长绮宫那个践人身上一推,也就完了。’那女人沉吟了一会儿,就道,‘算了,小心使得万年船,着孽种跟老七不一样,一旦出事儿皇上定是不依的,还是别冒这个险了。幸而他长得太像他那狐媚子的母亲。皇上每次见了都伤心,所以很少见他,不然你们这点子手脚也是动不了的。’刘嬷嬷道,‘是,皇后娘娘放心,左不过这年把,奴婢们总是要结果了他的。’我听到这儿,整个身子已经抖成了风中落叶,用仅有残存的理智拖动双腿又悄悄的退了出去。后来,我哭着去追问琴姑姑,琴姑姑这才告诉我,我母妃进宫后,深得父皇宠爱,却在怀上我时得了一种怪病,身子莫名其妙的青肿,头发掉光,双眼也逐渐的失明,父皇为给母妃治病,曾连杀六个太医,可母妃还是没有保住,在我落地的那一刹便咽了气。母妃在死前,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这才找了借口把她贬去了浣衣局,以保住她不会被牵连。母妃死后,她时时留意着我,我生病,穿不暖,吃不饱等等,她都看在眼里,奈何她身份卑贱,根本到不了父皇的跟前,无奈之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偷偷的给我送衣送药。我将从靖宁宫里听到的一切告诉了她,她大哭,说原来母妃的死,在皇后下的手,皇后她……好狠毒……”

说到这里,萧寒再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他脸色发青,双肩激烈的颤抖。我抱住他,很想像母亲一样的抚慰他,告诉他不要怕,一切都过去了,有我在,而我会一直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的身子甚至抖得比他还激烈,我分明听见我的牙齿在得得的轻叩着,为太后的狡诈心狠,为太后的虚伪阴险,更为他这么多年活在这份阴险狡诈的阴影下的沉重艰难,我在想,若是我,我可能挺得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寒终于平静了些,我才慢慢问,“后来呢?”

“后来,我记住琴姑姑的话,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安静的回去了,刘嬷嬷等人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对我,我忍着,像往日般逆来顺受,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个月,那一天,七弟来寻我玩耍,七弟的母妃有宠,刘嬷嬷等人都很是奉承他,就取了很多好吃的点心来给他尝,七弟嘴馋,连着吃了好几块,突然就叫肚子疼,随即,口吐白沫的晕厥过去。出了这样的事,父皇当即大怒不说,七弟的母妃是当时的良妃,自是也不肯善罢甘休,在父皇跟前又哭又闹,口口声声有人是想害死她的儿子再对付她,她更死盯着内务府的人将我屋子里的奴才们尽都捆去慎刑司拷问,不几日,刘嬷嬷她们就死的死,残的残,我借机将她们之前虐待我的事告诉了父皇,我跟父皇说,这些年多亏了琴姑姑,不然我早就死了。父皇更是惊怒,下旨将刘嬷嬷等人死了的鞭尸,活着的乱棍打死。又命将琴姑姑至浣衣局调来贴身服侍我,时至此时,我才算安全了些,”萧寒说到这里,脸上却并无该有的轻松,反而更是沉重,“只可惜了七弟,白遭了一份罪,其实那药是琴姑姑交给我,我下在他喝的栗米羹里的,药性发作时看似凶猛,其实根本不会伤人性命,不过是要借这件事,清除掉我身边那些豺狼。”

他看着我,嘴角尽是自嘲的苦笑,“汐儿,你看,我为了自保,竟然给自己的亲弟弟下毒,我也不是好人呢。”

我眼里终于滴下泪来,“不,形势所逼,你,你也是不得已!”

在这个不是自己死就是别人死的地方,别人死总是要好过自己死。

更何况,他并不是真的要毒死他的弟弟,那药不伤人命,不是吗?

他摇一摇头,“从那时起,我就变了,我不再像之前那样单纯,除了父皇和琴姑姑,我看谁都是要来害我的,我一边竭尽全力自保,一边想尽办法打消那个女人对我的顾虑。我和琴姑姑想了许久,母妃已死,她还是不肯放过我,无非是因为父皇对母妃的情意极深,所以爱屋及乌,我成了最手父皇宠爱的皇子,而她嫡出的二皇兄却性情沉闷阴霾,最不得父皇的心,她唯恐父皇将来会将皇位传给我。得了这个结论后,我便不在文治武功上用心了,每日里只将精力全花在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上,果然,父皇对我的不长进极是痛心失望,渐渐的,就终于疏离了我,到得此时,她方才算是真正的对我放下了戒心,道我原来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便随我去了。”。

“阿寒,”我这样叫他,语气里尽是怜惜心疼,“你这么多年就这样过来的,真是……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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