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礼很满意这一箭带来的威慑,他对楼下的众人道:
“勿慌,国相有令,严查你们当中的奸人,现在一个个拿出符节,从我这里过检。你们放心,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所以清者自清,排队。”
不知道是尹礼的箭还是他的话起作用,在楼下的众人陆续开始排队,手拿着符节等待勘验。
之后,西市大门打开,众多郡吏在前,众郡卒持棨戟为后,就开始勘验在场人的符节。
他们一边看符节,一边仔细分辨来人,见没意外,就放行。
无事的人知道这次事不小,再不多话,拿着符节快步就从郡卒搭建的戟门离开,直接回家。
队伍越来越短,其中有几个明显开始焦躁起来,他们互相使着眼色,终于耐不住,从一边的车上拿出兵刃,就要冲门。
那些个郡吏不备,慌忙逃窜到戟门后,那些持戟武士忙放戟就将这些人围住。楼门上的弓手开始对下面乱贼挨个点名。
不消一会,从人群中跑出来的五人已经被射成了刺猬。见都死光了,才有几个郡吏上前,开始翻查这些人。
当他们翻到车上时,看到一袋袋粗盐,才恍然,然后几个人相视一笑,让人将这车押到了一边。
没错,这些逃出来的就是几个贩卖私盐的。
本朝盐法与前代不同。前汉自孝武皇帝开始,就施行盐铁官营,将天下盐铁悉数收归国家,原由豪富占有的产盐滩灶收归国家,由官自煮盐,官自运盐,官自卖盐。
但本朝自孝和皇帝开始,这天下盐就可以私煮、私运,私卖。但在天下产盐地,本朝又设置盐官,专门征收盐税。
而很显然,这些私盐贩子,自己产了盐后,并未去交税,而是选择到市场私卖。
这一次搂草打兔子,这些人心虚拒捕,白误了性命不说,费力熬煮的私盐也要落到这些个颟顸的胥吏手上。
五人的死,让在场所有人进一步明白这会事情的严重,再没有人说什么,家父是谁谁谁,也没人说咱是谁谁谁的徒隶,人人只有一个心思,赶紧离开此地。
当人群轮到一个脸色发白的汉子时,负责勘验的郡吏看了眼手上的符节,问了句:
“你就是黄二?”
脸色发白的汉子愣了一下,忙点头:
“哦,是我,等等,别抓我,不是我。我不叫黄二。”
但没用,早在一边候着的郡卒拿出团麻绳就将这黄二给反剪送到了后面。
然后,这伙郡卒就撤掉了封锁,西市还复如初,只留下一班人在那还魂。
官府抓石崮山细作黄二的动静这么大,自然瞒不过有心人。很快就有两拨人混着出城的人群,直奔泰山。
当这分属不同的两拨信报送到泰山时,张冲正和度满、何夔、杨茂商量着新的部曲编制。
泰山方发展至今,从度满的记册中,已经有兵三千,整整三十个营头。能统合的山寮聚落有八十丘,有山寮民六千。此外,山外的坞壁六座,有民三千,六只护田兵合计六百兵。
而泰山方能辐射的势力东及土鼓县、西及奉高、南到沂蒙、北至历城,可以说也辐射数百里,而间接能影响的山寮众估计不下十万。如果张冲不是走的精兵路线,又有足够粮秣的话,大旗一树,立马就能招兵过万。
张冲一直秉持的是兵贵精不贵多。兵一多,一方面对手下将领的统御是个挑战,另一方面,对粟米的消耗堪称恐怖。而且更重要的是,军事人口过多会挤压生产人口。都去当兵去,谁来种粮。
所以张冲很克制的将兵力编制集中在了三千人上下,共三十个营头。本来这种编制还是很适合泰山方在山中的情况的。
泰山山高林密,普遍都要进行分营,才能满足补给情况。而且将营头散出去,能有更多触点来提高石家军对泰山山寮们的影响力。
但随着甲子年要到了,张冲不得不考虑日后出山的战事情况。
目前三十个营头,光正副屯将就有六十人。张冲虽然精力充沛,但对六十将进行有效的管理还是力有不逮。而且以后出山,就不再是山林的小规模战斗,更多的是集团战,那就要对现有编制进行改组。
张冲和度满、杨茂他们商量后决定,将原有屯、队、什、伍的编制,再增加军、校、部、曲四层编制。
其中全军三千人再扩招新兵一千,形成一个完整的军级战团。新兵依旧优先从护田兵和山寮众吸纳。军主自然就是张冲、副军主还是杨茂,其中何夔任军师祭酒。
然后泰山军下又有两校,每校兵额两千。其中任关羽为左校尉,张旦为右校尉。每校之下又有左右前中后五部,每部兵额四百。
左校尉以下部将为陈焕、黑夫、丁盛、谢弼、王章。右校尉所属部将为李大目、典韦、魏舟、郭亮、于禁。
每部又有两曲将。陈焕手下是赵简、段秀;黑夫手下是黄勇、郭诵;丁盛手下是金泉、赵镕;谢弼手下是谢坤,贺成;王章手下是邓崇、石朗。
而右校尉中,李大目手下是张南、王罕。典韦手下是赵宠、徐翕;魏舟手下是李武、郭默;郭亮手下是陶勇、魏览;于禁下面是昌豨、张达。这些曲将下面又各自涌现出一批屯将,都是这些年以战功升上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张冲自己最特别的三部,分别是飞军斥候部将蒙沮、突骑部部将田俊、横撞队部将董访。张冲对董访非常赏识,将其调入了自己军吏培养队作为带队。至于蔡确、郭祖两个哼哈二将自然还是随扈他左右。
如此全军编制大概会维持在四千五百众,再加上辎重营,可能高达五千人。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兵力。几乎可以和青州一州的机动兵力相当。
换句话说,此刻的张冲带着泰山军横行青州是没问题的。但维持这个兵力,也已经是张冲和泰山的极限了。
也正是在张冲规划着未来泰山军的图景,两拨信报先后就送来了各自消息。
接到第一个信报时,张冲还只是难受,因为这信报说石崮山在东平陵的谍报都被捕。这信报是张冲他们泰山方自己在东平陵埋着的细作送来的。
去年冬天,张冲借助和奉高豪强生意的机会,在东平陵、奉高几个大城都埋了细作,都是扮做粮商。
但很快,张冲收到第二个信报,整个是震惊又愤怒。
这信报是东平陵的师兄大胡子祭孙送来的,这信中说,济南相寺抓了个叫张狗驴的叛贼,疑似出首了。祭孙还在信中问这人知道多少关于太平道的信息,知不知道他们甲子年的计划。祭孙甚至在信中问他,如果最后事不济,他可以直接攻打济南相寺,直接杀了那个叛徒。隔着信,张冲都能感受到祭孙的心急如焚。
张冲立马就让人喊来了小爹张丙男,这张狗驴是他手下的人。
很快张丙男过来了,还正奇怪怎么喊他来议事厅了。一般,这种会他都是不参加的,一开就是开一天,开得脑壳疼。
他这边刚坐,张冲就问到:
“小爹,张狗驴在老营吗?”
老营就是扎在望周峰总砦的圣库,也一般叫做老营。
听到这话,张丙男点了点头,说:
“在的,这会可不都在老营吗?”
听到这话,张冲立马让扈兵去老营去喊张狗驴。
张丙男见张冲整个人都在焦躁,也吓到了,忙问道:
“咋了,二子,那狗驴有啥子问题?”
张冲忙和小爹说了刚祭孙送来的信报,他内心基本已经相信了信中的内容,因为太平道在济南经营日久,必然消息更加灵通。
果然,半刻不到,扈士奔回来,呼:
“张狗驴不在老营。”
这下子麻烦了,在场人互相对视。
这张狗驴是当年林中聚义的七十五老弟兄,虽然这两年因为不任事,已经逐渐边缘化了。但毕竟是老弟兄,他们很多事都不避着他,是以谁都没把握这狗驴知道哪些。
而像度满、何夔这种更考虑的是这事对军心的影响。
连号称张冲最老的弟兄都投官府了,这让其他人怎么想?本来官贼两立,贼也心心念念想着招安,给自己混个绶带。如果东平陵对张狗驴高禄厚养,就能起到千斤市马骨的效果,那时候泰山军中岂不是人人自疑,担心别人带着队伍下山去招安了?
张冲自然也想到了这种情况,他迅速冷静,知道非要在张狗驴之事还未对军中形成大的疑虑前,解决此僚。
当他将锄奸的想法和杨茂等人说了,杨茂也表示赞同。他主动请命,说带一队精干的,立即下山去锄奸。
但张冲拒绝了,他思索了会,坚定道:
“不,这次我亲自带队去东平陵,要是狗驴被杀,我为他复仇。要是被擒,我就杀透狱寺救他,而要是他真的背叛了大家,我就把他脑袋带回来。”
听到张冲这话,杨茂一惊,立马谏道:
“千金之子,常当持重。白龙鱼服,困于豫且,白蛇自放,刘季害之。现在渠自蹈险地,如有祸败,群下何处?”
杨茂说得苦口婆心,但这些并不能改张冲意,他只回了一句:
“有些事,一定要自己动手才能给兄弟们一个交代的。”
杨茂再劝,冲不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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