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清幽的院落恍若化为深渊死水,寂静得可怕,纵然夜风悠悠也吹不散众人脸上的惊疑之色。
楚念心,姜楚音……甚至就连李末都怔然失神。
他们看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袁长卿竟然跪拜在地,端行大礼,对着纪师是如此的卑颜屈膝。
尤其是那一声“殿下”更是如惊雷炸裂,震动心神。
这一刻,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眼前这位青年有着天大的来头。
“我记得你……你是老十七身边的那个狗奴……奴才吧。“
纪师眸光低垂,居高临下地望着袁长卿。
“你叫……你是叫……小姬吧!?”
“回禀殿下,下臣……”袁长卿沉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别提醒我……”
纪师根本不等他说话,便抬手将其打断:“是叫……小王吧!?”
“殿下贵人事忙……下臣袁长卿。”
“哦,原来是小袁啊,起来回话吧。”
纪师点了点头,似乎想了起来,缓步走到了李末跟前。
“谢殿下。”袁长卿松了口气,缓缓起身。
“你叫袁长卿,就可以无法无天,谁踏马给你的胆子?”
就在此时,纪师话锋一转,刚刚的温润柔和荡然无存,一言骤起,杀若雷霆。
他的声音虽然轻慢,却滚滚震怖,仿佛透着上位者的威严,让方才不可一世的袁长卿都未曾反驳。
“殿下息怒……”
“诛灭九族?你好大的官威……你算什么东西,也有权利诛人九族?不过是老十七养的一条狗。”
冷冽的声音在清幽的院子里炸开。
楚念心,姜楚音都看傻了……她们何曾见过有人胆敢在袁长卿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竟然指着他的鼻子骂,偏偏袁长卿连一个不字都不敢回。
要知道,这可是玄天馆地门高手,当今十七殿下身边的红人。
所谓打狗还看主人面,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纪师,颤动的眼神透着深深的好奇,不知道这是哪位尊神。
“纪师……”
李末看着面前的挚友,若有所思。
从望玄城开始,他便觉得纪师的身份有些非同一般,今日所见,现实只怕比他想象得还要夸张。
“殿下,我所秉承得是十七……”
袁长卿终于有些忍受不住了,他手中握着一枚金色的令牌,搬出了他身后的靠山,希望能够让眼前这位无法无天的大人物有所顾忌。
“金牌令箭!?”
纪师扫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讥诮的笑容。
“老十七好大的威风……怎么?太子的位子被他抢去了?”
此言一出,袁长卿勃然变色,就连楚念心和姜楚音都是花容失色,悄美的脸蛋上爬满了惊悚与震惊。
这种话是能够随便乱说的吗?
要知道,当今太子之位早定,皇嗣嫡子,坐在那个位子上已经二十年了……
这种话说出来简直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殿下,还请慎言。”
袁长卿面色难看,赶忙辩解道。
这种话好说不好听,如果传扬出去,天知道会传成什么鬼样子。
十七皇子觊觎太子之位,祸起萧墙,同室操戈?
我的妈啊,想想都想磕死。
“这还没当上太子,就拿个鸡毛当令箭……怎么?你刚刚要诛谁?”
纪师转过身来,走到了袁长卿的面前。
“来,你大声点,再说一遍。”
清幽的院子里,鸦雀无声,这时候,楚念心也不敢在说话了。
袁长卿都像个鹌鹑一样,缩在那里,很显然,这位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透着绝对权威的青年只怕……跟皇家有些关联,否则不会让袁长卿如此投鼠忌器。
“殿下,刚刚我失言了。”
袁长卿耐着性子,沉声道。
啪……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的耳光声在幽静的院落内勐地响起。
袁长卿的脸上赫然多出了五道红红的手指印,他死死地盯着纪师,眸子里终于掩不住怒火喷薄。
“我失手了……”
“怎么?生气了?要不你把我也做了?诛个九族?如何?”纪师摸索着自己的手掌,冷冷笑道。
噗通……
袁长卿咬着牙,低着头,再度跪倒在地。
“下臣不敢。”
“谅你也不敢……”
说着话,纪师转身,走到了李末的跟前,向他使了个眼色。
“我们走,倒要看看,在大乾的天下,谁能拦我。”
话音刚落,纪师便带着李末大摇大摆,从袁长卿的身前走过,径直出了星辰楼。
噗嗤……
就在两人踏出院子的那一刻,袁长卿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他勐地抬头,挣得通红的眸子里煞气腾腾。
自从投靠十七皇子以来,他何曾受过如此大的屈辱。
“长卿道兄。”
楚念心,姜楚音两人赶忙走了过来,将袁长卿扶起,后者手臂轻抖,用力推开两人,连忙掏出帕子疯狂擦拭起来。
“长卿道兄,刚刚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让你……如此慎重!?”楚念心想了想措辞,忍不住问道。
袁长卿面色冰冷,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几乎牙齿咬碎,过了半晌方才吐出一个名号。
“镇南王世子!”
“什么?他就是镇南王世子!?”楚念心神情骤变。
身为天师府的少府主,她很清楚【镇南王】三个字的分量。
须知,大乾立国,太祖曾祭告上苍,与天下盟誓,自本朝起,凡异姓者,绝不封王,若有违逆,天下共讨之。
从此,这条律令被视为不可打破的铁则。
九百年前,神宗横空出世,竟然打破了这条规矩,敕封了大乾有史以来,第一位也是绝无仅有的一位异姓王。
那便是镇南王。
“秉承皇命,永镇东南,世袭罔替,终大乾一朝而不改……”楚念心喃喃轻语,眸子里噙着深深的凝重。
“镇南王世子……他的威风还能大过十七皇子?”姜楚音不解道。
“你不懂。”
楚念心斜睨一眼,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里面牵扯到皇家秘辛。
当年神宗年少,流落江湖,曾经在最落魄的时候结识了一位至交好友。
两人相识于一个饭庄子,也就是如今游龙馆的前身,日久年深,情谊深厚。
据说,后来神宗登基称帝,此人有从龙之功,勋德甚大,可惜英年早夭。
神宗感念故人恩情,便从自己的子嗣之中挑了一个……不太能见光的过继了过去,延续香火,后来更是敕封其为镇南王。
这便是镇南王一脉的由来。
这家子说是异姓王,其实水分大得很,乃是名副其实的皇天贵胃,神宗嫡系。
“镇南王一脉镇守东南近千年,拥兵三十万,铁甲峥嵘,威望极大……十七殿下……”
楚念心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袁长卿方才道:“在陛下眼中,十七殿下尚需历练,自然比不上镇南王。”
此次镇南王入京,排场大得吓人,乾帝将他的九龙玉乘撵都赐了过去,允许其共享天子之仪。
这是多大的恩赐!?
镇南王的地位可想而知,而这位老王爷多年以来,可就只有世子这一缕血脉。
换句话说……
“刚刚你们见到的便是将来的镇南王。”袁长卿咬牙道。
“怪不得这么嚣张……”姜楚音恍然道。
镇南王的独子?如此身份,只要不造反,不把天捅破了……恐怕他无论嚣张到何种程度,也不会有人胆敢追究他的罪责吧。
也难怪他连十七皇子都不放在眼里。
“我没想到……李末竟然跟镇南王世子都能扯上关系。”楚念心银牙紧咬。
“他以为有镇南王世子撑腰就能够高枕无忧了?”
袁长卿的神情恢复如常,澹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冽的笑容。
“这里可是京城……我倒要看看他能否顺利拿到玄天道胎气。”
言罢,袁长卿拂袖而去,如一股青烟散灭,消失在星辰楼前。
“这个小贱种命可真大。”姜楚音银牙紧咬。
她的弟弟死在李末的手中,此等大恨不死不休,更不用说当日她曾因为李末,受到过霸道剑种的当众羞辱。
“李末……”
楚念心玉手紧握,看着遍地的寒棺碎片,一颗心仿佛被揉破了一般。
此时此刻,齐羽方才算得上真正的身死道灭,尸骨无存……再也没有复生的可能。
这笔血债,自然是要算到李末的头上。
“十七殿下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楚念心沉声道。
“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姜楚音道。
“嗯!?”
就在此时,楚念心忽然愣了一下,她分明瞧见一道森然的黑线如同游蛇般缠着姜楚音的脖颈,嗖地一下忽闪而过,似乎融入到了对方的体内。
“怎么了?”姜楚音被盯得发毛,不由问道。
“没什么……”
楚念心笑了,原本冷澹的眸子里再度泛起光彩。
她走到近前,拉着姜楚音的手,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
“好姐姐,你可不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姜楚音不由怔然,被楚念心这突然的热情和温柔搞的有些不知所措。
“来,妹妹那里还有些珍奇宝药,姐姐拿回去,补补身子。”
“这……这不太好吧。”姜楚音推辞道。
“从此以后,妹妹的就是姐姐的。”
说着话,楚念心便不容置疑地拉着姜楚音离开了这座清幽的院子。
……
京城,游龙馆。
“镇南王世子!?”
李末听着纪师的介绍,倒吸了一口热气。
尽管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可当他真正听到还是颇感震惊。
毕竟,这可是一位王爷的种子,而起是大乾开国以来唯一的一位异姓封王。
“你怎么跟个混混一样?”
李末上下打量着纪师,全然没有看出王族公侯的气质来。
他这番模样,倒像是从【花街胡同】厮混出来的。
“我该怎么样?王霸之气随时侧漏?”纪师瞥了李末一眼,忍不住道。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偷跑?”李末怔然。
“我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到京城读书修行……”纪师凝声轻语。
“我们家老头子的身份你应该知道,坐在那样的位子,即便再如何谦逊自省……终究还是会有风浪乱言……”
说到这里,纪师的话语戛然而止。
每年裁撤东南王卫的折子都能如雪花片一样,压塌一座宫门。
纪师六岁的时候便被送来京城,说是读书修行,实际上跟人质差不多。
只不过他身份特殊,知道其底细的没有几个。
袁长卿还是前年,纪师进宫的时候,跟着十七皇子见过其一面,方才认得。
“陛下忌惮你们家?”李末忍不住道。
“倒也没有……是我家老头子的意思,算是表表忠心……陛下倒是体恤,每年都放我回去。”纪师话锋一转。
“可是去年,我听到消息……我们家老头子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
说到这里,纪师连呸了三声。
“不说也罢,真踏马晦气。”
“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李末不由打趣道。
“你踏马有没有良心?到底是谁深入虎穴将你救出来的?”
“你不知道我今晚有重要约会吗?”
李末撇了撇嘴,摇头道:“你不能怪我吧,我怎么知道袁长卿此人如此险恶?”
“你刚刚怎么没有一巴掌把他给呼死?”
“他可是【上苗境】的高手,真动起手来,我可打不过他。”纪师澹澹道。
这种级别的高手如果真的面对生死危险,根本不可能站在那里等着你来呼。
“况且,他毕竟是老十七的人……”
“我跟你说……陛下的崽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纪师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李末的耳边道:“老十七很小的时候便受到了【兵主】的点拨。”
“玄天七绝!?”李末默然不语。
兵主,可是与【武宗】,【僧王】,【屠夫】……齐名的存在,为玄天馆至高战力之一。
“这小子最近也不知道修炼了什么邪功……需要你的玄天道胎气。”
“十七皇子!?”李末若有所思。
他就说嘛,袁长卿毕竟是玄天馆的弟子,他有几个胆子敢来抢夺李末还未到手的玄天道胎气?
这可是赐予新榜魁首的奖励。
“老十七对于【夏商周】很是向往,一直在追寻研究,暗地里得了不少宝贝。”纪师沉声道。
夏商周的宝贝非同小可,除了山海奇珍,还有诸多古老失传的秘法古术,很多与现在的修行体系大不相同。
“袁长卿今天压你的【魔血金】便出自夏商周……”
“我听说这宝贝有些来历,当年【夏商周】是挖到了一个巨大的葬坑,里面埋葬着一尊巨大的生灵……”
“他的尸骸演变成了诸多宝物,譬如【魔血金】,譬如【基泥肽煤】……”
魔血金,便是那头奇异生灵的血液衍化而来。
嗡……
就在此时,一阵奇异的波动从李末体内传出。
他心念微动,截刃便浮现手中,黑色的剑身之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猩红的光泽,仿佛血液在流动,传递出可怕得波动。
“截刃……要突破了!?”李末失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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