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泰平三十四年正月十二日早上。
朱靖垣起床洗漱完毕,吃了早餐之后准备和往常一样去城外训练,结果被早早的赶过来的关天培拦住了:
“陛下有安排,殿下这些日子不需要出去训练了,并且要尽可能缩小活动范围,不要单独去偏僻的地方。
“早朝之后,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去安排的话,可以多陪陪家人,或者去鸿胪寺学习。”
朱靖垣张了张嘴,明白这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最后就轻轻点着头答应了:
“好吧,那我等会儿直接去上早朝,新城的皇家格物苑干脆也别去了。
“我还是去旧城里的工部吧,这样应该降低你们的工作复杂度吧?”
关天培再次敬礼:
“感谢大食王殿下的体谅,不过这会不会影响您的工作?”
朱靖垣随口解释和安排说:
“皇家格物苑里,主要是皇室财团各个公司的设计部门。
“你让人去联系他们,各派几个代表去工部,我们直接在工部交流就是了。
“就用我圣旨上的‘各方面通力配合’、‘便宜行事’的权力,让他们必须安排人过来听命。”
关天培马上答应着:
“遵命。”
朱靖垣安排好行程,再次回到书房,利用原本训练的时间,继续画各种飞机的草图。
尽可能多添加和标注设计细节,自己不会留在现场解读,工匠们首先得看得懂图纸,才能把东西做出来啊。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在关天培所属队伍的护送下,乘坐昨天的特制马车去上朝。
朱靖垣进了宫门后,就稍微留意了周围的情况。
结果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变化,宫内外的守卫都还是那些人,检查也没有变得更加严格。
上朝的大臣们也都一如往常,只有自己九叔朱简烽,状态似乎……变轻松了?
以前的时候,这个九叔总是保持着最为肃穆的皇族姿态,对于各种事情都格外的严肃认真,也是格外的仔细小心。
看上去似乎是无可挑剔。
但是时间长了就能发现,那种隐藏不住的如履薄冰的状态,应该是承受着挺大压力的。
但是今天那种感觉似乎明显的减轻了……
朱靖垣发现这一点之后,结合老皇帝给自己的安保措施,顿时就更加的警惕了起来。
朱靖垣觉得,朱简烽现在的状态,好像是做出来重大决定之后,准备放开了手脚的状态。
但是他做出的决定是什么,自己可是没有办法判断的,只能保持绝对的警惕了。
朱靖垣竖起了耳朵,在早朝上仔细听着各方面的汇报和议论。
没有发现什么需要自己特别插手的事情,朱靖垣也就没有贸然开口。
早朝结束后,朱靖垣去工部,跟工部和皇室财团各公司的设计工匠们交流。
说明自己的各种想法,让他们想办法搞出来。
傍晚时分回家,继续画自己的图纸,写给自己公司工匠的设计要求。
朱靖垣对自己脑子里面的各种设想,在未来的处理和应用方式,其实是分的很清楚的。
别人一看就会的,随时可能搞出来的,主要是民用方面的东西,那就不可能保密。
例如普通的飞机本身的设计,以及客机和运输机,农用喷雾飞机的设计等等。
它本身是没有什么难度,只是一种总体上的设计,随时都能跳出来个机灵工匠,把自己的设计给抢了。
关键是,只要自己把飞机造出来,在民用市场上去销售,所有人都可以马上去抄袭。
自己如果不去泰西各国申请专利,就会有人在他们自己国内申请。
以后大明要去对方国内销售民用飞机,甚至有可能要给对方交专利费才行,最少也要扯皮证明自己早就有专利才行。
所以自己得赶紧申请专利,包括去泰西各国申请专利,让自己公司去尽可能广泛的拿专利。
至于那些有很高独创性的,或者是很难一下子想到的东西,主要是军事上的特殊设计,那肯定是要尽量保密的。
例如新舰炮穿甲弹,新装甲材料配方,对付飞艇的燃烧弹,飞机用的射击协调器,螺旋桨“轴炮”等等。
这些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不可能申请专利,申请了也没有意义,更加不可能去泰西申请专利。
朱靖垣一直都是直接告诉工部,或者是皇家财团的军火公司,让他们直接去实验的。
在这之后的几天,朱靖垣的生活基本保持这种简单的循环。
每天上早朝,跟工部和皇室财团工匠们交流,继续给自己公司的工匠画图纸。
朝堂上汇聚的各方面的消息,加上报纸上传递的各地的消息,看上去基本上都是好消息。
日本、朝鲜六藩国全部以丰原国模式改革,藩王已经先后回到了京师。
老皇帝专门接见了自己这些亲戚,让他们先住在南海子行宫。
同时就在那附近划了块地,让他们各自修建自己的新王府。
瀛州等更加遥远一些的藩国,接受改革后的藩王也在回京的路上了。
其他的没有直接拿到改革名额的藩国,大部分也都拿到了一个大致的时间表。
极少数完全没有撤藩计划的藩国,本身就是基本没有多少移民,本地都是土着为主的,极端落后的地方。
如果独立了根本难以生存,就算是没有撤藩承诺,也会继续留在大明,从来没有想过所谓得自立。
在大部分藩国准备改革,全面倒向大明朝廷,反明同盟也正式“求和”的情况下,大明朝廷的力量再次暴涨。
就算是有些藩国对政策有意见,本身切实存在自立倾向的,现在也都很自觉的暂时保留了。
前半年那股自立的风潮,似乎转眼间就彻底消失了。
京师周围的北直隶,南京周围的南直隶,辽东、山西等民变最为剧烈的地区,现在情况已经明显的缓和了。
主要原因还是大批流民被招募进了新的工厂。
新开放的六大行业之中,六元银钞起步的最低薪酬标准,以及每月两日公休的政策,已经正式开始实施了。
大明国内的局势已经正在逐渐转危为安。
后续只要不出大的纰漏,这个天下应该就能基本安定下来了。
京师地区的情况看上去更好。
流民已经完全控制住了,绝大部分基本上都进了工厂。
至于本来就不想工作的街熘子,或是半强迫的送去上工,或是被勒令留在家里,
没有能力工作的真正流民和乞丐,也被到养济院里面集中救济。
京师官员上下一心,就着六大行业开禁,和谈正式确定的风潮,把京师两城彻底整治了一遍。
老皇帝明白官员们的想法,于是在正月十五的早朝上宣布:
即日起解除宵禁,全体官员自今日起休假三天,
待和谈正式结束后,全面恢复往年定例。
所谓定例,具体是指:
太祖皇帝的定例:大明官员每月休假五天,冬至休假三天,元旦(春节)休假五天,俗称洪武假。
成祖皇帝的定例:元宵节前后,从正月十一日到二十日,连续休假十天,俗称永乐假。
世祖皇帝的定例:清明、端午、中秋、重阳,分别休假三天,俗称仁武假。
当然,这些假期都是官员的,跟民间没有什么关系。
在大战开始之后,这些假期就逐步被收紧,到了最近这两年,连过年也就三天假了。
最爽的元宵十天永乐假更是想都不要想。
今年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大家都有了点想法,老皇帝也就乐见其成了。
于是乎,在泰平三十四年正月十五的时候,最近几年来最热闹的一个元宵节到来了。
虽然就三天,虽然十五当天才开始放假,大家的准备都不充分,花灯搞的都比较粗糙。
但是大部分人的心情都是好的,对今年和来年都有了更好的期盼。
成祖皇帝朱棣当初亲自提醒:民间放灯,从他饮酒作乐快活,兵马司都不禁夜巡,着不要生事搅扰。
不过朱靖垣家里的情况特殊,按照朱简炎的专门吩咐,所有人都没有出门游荡,就在家里团聚赏灯。
虽然不能出门,但是相比往年,这已经是有的乐了,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朱简炎的王妃和几个夫人,以及一群儿女们,心情都是很不错。
但对于梁云英而言,快乐都是别人的,现在只是觉得的她们吵闹。
这三天假期结束之后,自己儿子差不过就该去那一万五千公里之外了。
几杯酒下肚之后,梁云英的情绪散发出来,抱着儿子低声抽泣。
朱靖垣的心情很复杂,在这个本来应该放松的氛围下,却完全放松不下来。
老皇帝在这个时候开宵禁,同时直接给了三天假期,这简直就是主动给有想法的人制造机会。
不知道老皇帝是不是计划着,趁机把所有不安分的分子吸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放在自己身边的关天培的一个司,可能就是为了预防因此出现的混乱的。
这种心理预期,让朱靖垣别说出门了,在家里都不敢喝酒。
与此同时,朱简烽的王府内院,朱简烽的王妃李瑛,也抱着朱简烽在哭诉:
“殿下……您真的要去西洋海角跟西夷打交道吗?”
朱简烽不紧不慢的喝着酒,语气非常随意的点头说:
“我说过好几遍了,你要是跟着去,这两天就赶紧收拾东西,不想去就算了,别三天问八遍。”
但李瑛的想法显然根本不在这个上面:
“殿下您还能回来吗?您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
朱简烽明白了妻子的意思,有些不耐烦的反问:
“我不放弃还能怎么样?我放弃了还是亲王,不放弃可能什么都没有了!这个话题从此以后不要再提!”
李瑛也直接反问:
“曹军机不是经常来拜会您?直隶各府不也有您曾经的下属?您为什么……”
朱简烽直接捂住了王妃的嘴巴:
“这些人,可以做我的下属,甚至可以在我非正常的上位之后,继续为我所用,但是却不会帮助我做那些事!”
朱简烽说完之后松开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瑛咳嗽了几声,看着丈夫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殿下,这些外人如果不可用,我父亲他其实以开工厂的名义,招募了两千多流民,这三天假期正好……”
朱简烽直接跳起来:
“他有武器吗!”
李瑛以为自己丈夫动心了:
“武器也有一些……”
结果朱简烽声色俱厉的吩咐说:
“真是胡闹,让他立刻遣散人手,或者直接正常去开工厂。
“所有的武器,不管是怎么来的,立刻销毁,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否则,三天假期结束之后,我就亲自去揭发他!”
李瑛彻底的不理解了:
“为什么啊!您说外人不可用,父亲他还不是自己人吗?”
朱简烽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周围,确定早就把仆人都遣开了,才开口解释说:
“你所谓的两千流民?真的能为我和为岳丈所用?
“确定里面没有外人的探子?确定那些流民不会临时背叛?
“他们所谓的那些武器,真的能够进的了旧城的城门?
“能是那小儿身边四百多见过血的士兵的对手?”
李瑛下意识的摇头:
“我们的目标不是二哥家的小儿,这几天二哥他们全家都不出门,更不用说去新城了,所以我的目标是宫里的……”
李瑛话没说完,朱简烽就一巴掌抽了过去:
“你疯了!”
李瑛被这一巴掌打的有点崩溃了:
“我没疯!我只是不忍见殿下受这个委屈!本来五年前您就该直接正位的!
“结果因为所谓得战争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出了这样的变数!
“我受不了这个委屈,我不能就这么忍了?”
朱简烽这次没有动手,而是颇为镇定的坐了回去:
“受不了也没用,你考虑过的事情,我早就已经考虑过了。
“说起来很难以置信,我现在自己也开始觉得,那孩子确实比我更有潜力。
“我们朱家的江山,传到他的手中,确实可能比在我手中更稳妥。”
李瑛几乎要疯了:
“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您都已经被抛弃了,为什么还要考虑所谓得江山?这江山还跟您有关系吗?”
朱简烽却反而澹定了,继续自斟自饮的喝酒了:
“恰恰相反,这江山无论传到谁的手中,都始终还是我们朱家的江山,跟本王始终有关系,本王有资格时刻监督他。
“反过来,如果任何人用非常手段上位,那为了让文官群体接纳他,必须要付出你们难以想象的代价。
“比历史上任何篡位者,都要多得多的代价,甚至要真正的垂拱而治。
“因为现在的文官,早就以前的士大夫们了,他们要的不只是土地,还有我们朱家财团的所有财富!
“没有了财团支撑,这江山就不只是属于我们朱家了,真的要与所谓的士大夫共天下了!
“这是所有皇子、皇孙,从小就必须明白的道理。
“皇子们之间可以竞争,但是绝对不能借助外力,否则宗室群起而攻之!”
李瑛和朱简烽是快二十年的夫妻了,看着朱简烽现在这个反应,就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了。
顿时就有气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只是仍然不死心的问了最后一句:
“你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
朱简烽兴致勃勃的回了好几句:
“现在的大明皇帝,根本不是仁武朝以前为所欲为的至尊君王。
“而是事实上的文官首脑,是有皇帝之名的宰相。
“这个宰相可是很累的。
“反而是宗人院的亲王们,就真的轻松的多了,想要插手朝政就插手,不相管的可以悠游自在。
“这几年我真的是心力交瘁。
“想象上位之后还要在父皇的教导下,在叔伯兄弟们的监督下,继续为大明江山奋斗三十年,我就满心疲惫。
“做出了决定之后,我现在整个人都放松了,肯定能多活几年的……”
念叨到这里,朱简烽转脸看向妻子:
“你那俩儿子能不能毕业都成问题,更不用想着通过实训继位了,所以你这么折腾图什么呢?”
李瑛非常泄气,也最终坦白说:
“我想当皇后啊!”
朱简烽哑然失笑,搂住了自己妻子的肩膀:
“皇后你就不用想了,我向父王讨个藩国当藩王,让你当王后怎么样?
“我想要去西洋海角看看,你也跟我一起去看看吧,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李瑛低着头不说话,但是却算是默认了,接受了无力的现实。
朱靖垣不知道某些人的反应,所以放假的这三天都老实呆在家里,继续画自己的图纸。
由于前几天的一直抓紧时间,该交给工部和皇家财团公司承担的设计任务,基本上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这三天朱靖垣画的图纸,都是给自己公司的工匠们的。
三天之后,泰平三十四年正月十九日,朱靖垣终于把自己能想到的,希望快点做出来的东西画完了。
最后仔细整理一遍,按照轻重缓急排列好,交给了自己的母亲梁云英,让她分期交给公司的工匠去实现。
梁云英泪眼婆娑接过来,抱着儿子痛哭了一场,才异常不舍得放朱靖垣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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