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垣一家客栈里,灵正则满脸愤恨看着对面的谍子。
“让你找个人,这多天没个音信,我都说清楚了,那是个三品判官,这事能有多难?”
谍子神情委屈道:“武君,判官这个道门本来就不好找,在宣国,没人敢承认自己是判官,
要我说,您也不一定非得找他,直接去苍龙殿,把事情说清楚不就行了么?”
“扯澹!怎么说清楚?我进去告诉他们梁季雄死在了我府邸里,这事说得清楚么?我还有命出来么?”
谍子不作声,灵正则也缓和了语气。
他现在处境很不妙,能找到一个忠心的下属不容易。
“他既然是宣人,这事还得从宣国派去千乘国的使者入手。”
谍子摇头道:“我查过了,宣国使者之中,没有叫刘德安的。”
“还查名字作甚,那名字明显是假的!你且说说使者当中都有什么人?”
“这可从何说起?算上水兵,使者有几百号人。”
“先说紧要的!”
谍子拿出一份名单:“使者之首,是宣国的玉瑶公主,兼任内史令,据说是苍龙霸道五品修者,因为修为过界,今在苍龙殿担任殿尉。”
“公主?”
当时看刘德安高高壮壮,满脸胡须,应该是个男的,但也不能排除女扮男装的可能。
谍子接着说下一个人:“运侯徐志穹,身兼皇城司掌灯衙门千户之职,有杀道五品修为,此人在宣国颇有声名,是个杀伐果决的狠人。”
杀伐果决,是判官常见的特征,他有可能就是刘德安。
“武威营将军余杉,刑部尚书之子,与图奴战事之中,战功卓着!”
这人听说过,领兵打仗的好手,很有判官特质,他也有可能是刘德安。
“药师童青秋,阴阳五品修者。”
刘德安是懂得阴阳术的,有可能是他。
谍子一共说了十几位关键人物,灵正则觉得每个都有可能。
一时间理不出头绪,他准备逐一前去查验。
……
徐志穹决定往梵霄国走一趟,他吩咐韩笛收拾行囊,自己则去卧房之中,看了看皇太后柴秋慈的情况。
柴秋慈恢复的不错,但她急着见长乐帝,一刻都不想多等。
妹伶用迷魂阵将他困住,且提醒徐志穹一句:“若是不对她加以限制,让她胡闹起来,却怕要招来强敌。”
妹伶所说的强敌,指的是冥道的星宿。
“她只是个分身,如果不是本尊的话,冥道未必会急于出手。”
妹伶摇头道:“姜姑娘的分身,有血有肉,有魂有魄,还有本尊的一部分元神,冥道可未必会放过她。”
“姜姑娘到底什么身份?”
凌寒一笑:“她若是没有告诉你,我也不好明说。”
徐志穹没有追问,他正思量着如何安排他们母子见上一面,忽听老仆来报:“侯爷,有个卖饮子来找您。”
陈秉笔来了。
“快请!”
徐志穹把陈秉笔请到正厅,吃过两盏茶,陈顺才道:“我是为了梁玉申的事情来的,运侯,相识这多日,当看出此人非同一般吧?”
徐志穹点头道:“这人跋扈了些。”
陈顺才点点头:“运侯看人很准,这人确实跋扈,尤其在他成为储君之后,皇宫内外,除了对先帝颇有畏惧,其他人一概不放在眼里,
他当街殴打过大臣,侮辱过重臣之女,打死过宫里内侍,彼时我已经有五品修为,见了他还得绕路走。”
呃……
陈顺才口中的梁玉申和徐志穹了解的梁玉申不太一样。
当前的梁玉申所作所为都在规矩的框架之内,他口中的梁玉申根本没有规矩的概念。
“秉笔彼时所任何职?”
“刚入司礼监,任职掌司。”
掌司职位不算高,在司礼监只是中层,可能当时的陈顺才对梁玉申不是太了解。
也有可能随着年龄增长,梁玉申的性情出现了变化。
陈顺才又说出了一桩秘事:“梁玉申前往梵霄国后,因对皇后柴秋慈怀恨在心,曾多次散播流言,说柴皇后与大臣有私情,储君梁玉阳血脉不正,
朝中不少大臣曾怀疑,太子不得昭兴皇帝宠爱,与此事有关,我甚至怀疑,皇后被先帝所害,也与此事有关。”
徐志穹恍然大悟,他明白了长乐帝为什么那么痛恨梁玉申。
陈顺才接着说道:“我在苍龙殿监视过数日,梁玉申性情比往昔多有收敛,但其修为也非昔日可比,
运侯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此人心性恶劣,非常人可比,千万多加防备。”
徐志穹神情忧虑:“我要去梵霄国一趟,正为此事担心。”
陈顺才道:“我本不该干预凡尘之事,但梁玉申应该也在凡尘之上,他若犯了规矩对皇帝出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
徐志穹并不担心梁玉申直接出手,在大宣地界,他若只有二品修为,绝对动不了长乐帝。
纵使他的修为在二品以上,动静闹大了,也有人拾掇他。
徐志穹真正担心的是他下暗手,不得不说,梁玉阳的心性比不过他。
更让徐志穹担心的是,梁玉申的目标可能不是梁玉阳,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眼下还看不出端倪。
拾掇好行囊,徐志穹打开了舆图,看着陌生的梵霄国。
第一站,是白隼部族居住的雪翼郡,必须先找到灵正则,无论二哥是不是死在他手上,他都是线索中最关键一环。
徐志穹还在研究舆图,老仆来报,梁玉申又来了。
徐志穹神情漠然道:“且说我不在府中。”
老仆少去即回:“侯爷,他说知道您在府中,他只想叮嘱两句话,他说这两句话对您百利无一害。”
徐志穹思索片刻,点点头:“也好,我去迎他。”
徐志穹不是真想听他那两句叮嘱,是想试试他的软肋。
听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让你害怕,时至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对他是否还有畏惧。
他拿出了坏种傀儡。
“丑王,难得你有机会上工了。”
徐志穹迎到门外,一见面,梁玉申先行赔罪:“此前在皇宫之中,梁某说话欠了考虑,却让运侯受了牵连,实属无心之失,还望运侯勿罪。”
徐志穹闻言诧道:“首殿尉所指何事?徐某怎么听不明白?”
梁玉申点点头道:“运侯襟怀,梁某叹服,既是不愿提及此事,便是谅解梁某了。”
“首殿尉这话却让徐某越发湖涂,适才不便相见,是因寒舍来了客人,客人性情有些特殊,怕与首殿尉起了冲突。”
梁玉申闻言退后两步道:“既是府上有客,我且在门外等候。”
徐志穹连连摆手:“岂敢劳殿尉久候,我已与友人商议妥当,他也正想见你一面。”
“竟还有这等缘分?”梁玉申面带惊喜,跟着徐志穹进了府邸。
这厮真有胆色,明知徐志穹有所防备,他居然还敢进门。
到了正厅,坏种傀儡端坐于主宾之位,默默注视着梁玉申。
梁玉申看了坏种傀儡片刻,似乎没认出对方的身份。
坏种傀儡的外貌,偏向于洪俊诚,比洪俊诚更年轻一些,梁玉申认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对视过后,梁玉申先行施礼:“敢问足下尊讳?”
坏种傀儡不答话,也不起身,依旧注视着梁玉申。
梁玉申诧道:“莫非足下认得梁某?”
坏种傀儡不作声。
气氛有些尴尬,梁玉申看向了徐志穹。
徐志穹也不答话,且由着双方这么尴尬下去。
梁玉申见状只得重新看向坏种傀儡。
坏种傀儡蓦然起身道:“诸位,告辞。”
见傀儡离去,梁玉申感叹道:“这位兄台的性情果真特别,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徐志穹没作回应。
你当真只是见过?
你不觉得怕么?
梁玉申转而说起了正题,他要叮嘱的事情就一件:
“我在梵霄国的旧故,已查明圣威长老行踪,长老曾游历云豹、青狐、血狼、环鹰各个部族,至白隼一部后,再无消息,此事已有实证,却不知该不该禀报皇帝。”
“自然要禀报!这线索如此关键,却该让皇帝知晓!”
“可若如实禀报,却怕招来两国不睦,有干预政事之嫌。”
徐志穹摇头道:“此言差矣,调查圣威长老下落,是苍龙殿的本分,但行本分之事,何必有所顾虑?”
梁玉申点头道:“谢运侯指点,此去山高路远,运侯一路小心。”
梁玉申离去,徐志穹召回了坏种傀儡:“我让你试探一下梁玉申的软肋,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坏种傀儡回答道:“该试探的已经试探出来了,这人不是梁玉申。”
徐志穹诧道:“你连问都没问一句,就敢说他不是梁玉申?”
“梁玉申绝不敢直视我双眼!”
“他根本认不出来你,怎就不敢直视你?”
“无论他能不能认出我,只要我看着他,他绝不敢多看我一眼。”
徐志穹眼角一颤:“这却是你故弄玄虚。”
傀儡苦笑一声道:“而今我一无所有,日夜苦受煎熬,哪有胆量蒙骗于你?”
徐志穹思忖片刻,看向了苍龙殿的方向。
不管这人是谁,我走这些日子,长乐帝得千万克制住,别轻易对他下手。
光凭我两句劝告,怕是没什么用处,长乐帝必定受不住他挑衅。
谁劝能有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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