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蹲坐在山谷之中,一语不发。
穷奇说了,要打通他的经脉,要碰他一下,绝对不会害他。
这是来自穷奇的承诺,来自真神的承诺。
徐志穹应该相信么?
他适才用了真言诀,没有发现穷奇说假话。
当然,以穷奇的位格和实力,就算只剩下了元神,在事先有所防备的情况下,破解真言诀也不是什么难事。
“前辈,为什么学你们道门的技法,还必须打通经脉?”
穷奇叹道:“因为你没学过我道门基础,不知如何生出我道门气机,因此用不了我道门技法。”
“我从你身上已经吸来了气机,为什么还用不了你道门的技法?”
“那是因为你吸的地方不对,经脉五重,你可知晓其意?”
“不懂!”徐志穹摇了摇头。
穷奇道:“人身上有五重经脉,身外一重,身躯一重,魄一重,魂一重,元神一重,
五重经脉,各有所属,互不相通,
你现在能见到我,是因为你的元神在此,你从我身上吸来的气机,也是吸进了你元神上的经脉,
我道门气机不是在元神之中施展的,你存在元神中的气机自然没有用处,所以我要把帮你打通经脉,把元神中的气机转移到别处,从正确的地方是方法出来,你才能用我道门技法。”
徐志穹问道:“要把气机转移到何处?”
“你不妨猜猜。”
“猜对了又如何?”
“不如何,你猜对了又能怎样?我说了,五重经脉,各不相通,没我相助,你转移不出气机,
不在正确地方用出气机,我道门的气机也就不再是我道门的气机,和寻常的杂乱气机没有区别,你终究还是用不出技法。”
半响听不到徐志穹说话,穷奇嗤笑了一声:“看来你是不信我,你既是这般多疑,又何必来找我?还不如找个地方散散心思,看能不能靠你自己的力量平复执念。”
山谷里又回荡起了诡异的声音:“烧了,烧了就赢了!”
徐志穹虽然听不出这声音的来源,但他能想象的到自己当前的状况。
他在自言自语,在自己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自言自语。
到底是谁下的念毒,这念毒为何如此强大?
穷奇叹口气道:“别说我没提醒你,淬炼念毒难度极大,修为高深者打磨多年方能成形,这不是寻常手段,
你若觉得自己有这本事,就自己想办法化解,若是没这本事,我且等你消息。”
说完,穷奇睡去了。
必须得在指定的位置,把气机释放出去,才能施展技法?
穷奇恶道的技法怎么就这么难?
到底是哪个位置?
魂?魄?身内?身外?
猜到也没用么?
我真就用不出穷奇的技法么?
徐志穹在营房之中默坐,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期间有军士来报,上将韦志崇率军请战。
和余杉等人的想法一致,韦志崇想要去净锅县,烧敌军粮仓。
韦志崇是崔洛贤手下的参将,是打过仗的,他有这样的想法,证明念毒还在军中蔓延。
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蛊术?
到底是谁能用出这么强悍的蛊术!
徐志穹回应一句道:“不允,将韦将军关押起来。”
又有军士来报,一名参将和两名校尉请战,徐志穹再度回应:“不允,将他们一并关押起来。”
不多时,又有军士来报:“提灯郎楚禾请战。”
“不允!”徐志穹一挥手,勐然抬起头,看了看那军士。
军士正要退下,徐志穹喝道:“站着别动!”
他从穷奇那里又偷来些许气机,注入到双目之间,盯着那军士看了片刻。
那军士身躯微微发红,连他都被念毒感染了。
徐志穹问道:“你也想出城一战?”
军士低下头道:“把毛刹粮仓烧了,仗就打赢了,不然这仗没法打,这么打下去,我们都得死。”
他说的是实话,能坚持到今天的军士,都不是孬种,他想打胜仗,可在他看来这是打赢毛刹唯一的出路。
徐志穹叫来了常德才,让她把这名军士和楚禾一并关押起来。
来请战的将士越来越多,常德才叹道:“主子,这样下去,这营盘里所有的将官都得关押起来。”
徐志穹揉着眉心,额头像抽筋一般剧痛。
出去打一场算了。
去净锅县!
要是真有粮仓,就算赚到了。
就算没有粮仓,也让他们收到个教训,以后别再来烦我!
执念加剧,徐志穹眼看要失去理智。
一名偏将突然闯进徐志穹营房,厉声喝道:“都知道敌军粮仓在何处,为何还不动手?你们宣人到底会不会打仗!”
烦躁至极的徐志穹,上前将那参将摁住,直接吸干了他力气,吩咐常德才把他送到营房关押。
等常德才送走了那名参将,徐志穹坐在营房之中,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我能用穷奇的技法。
我用了很长时间。
移花接木不就是穷奇恶道的五品技么?
我用的不是一直都很顺手么?
用移花接木的时候,是从哪里释放的气机?
这个技法需要气机么?
徐志穹又陷入了苦思。
房门吱嘎推开,徐志穹不耐烦道:“莫问了,关押起来就是!”
那人回应一声:“已经关押起来了。”
徐志穹抬头一看,竟然是洪振基。
洪振基坐到了徐志穹对面,端起酒壶,倒了杯冷酒,自斟自饮。
徐志穹问道:“跟他们说通了?”
洪振基摇头苦笑:“若是能说的通,还关起来作甚?
他们都想去净锅县劫营,我不让他们去,且把他们都关在议事厅了,
你说的有道理,这事情里别有玄机,我问了那个打探消息的斥候,所谓粮仓不是他亲眼看见的,是他听净锅县附近的一个农人说的,
净锅县,家家锅里干干净净,因此得名,这是个穷县,原本就没多少人,一听说打仗,人早都跑光了,
这斥候遇到了农人,本就可疑,这农人还知道粮仓所在,这事情就更可疑。”
徐志穹拍了拍脑门。
受到执念的影响,徐志穹的思绪出现了滞涩,连这么重要的线索都给忘了,他从来没有审问过那名斥候。
洪振基能想到这一点,还真是不易。
徐志穹向双眼之中灌注了些穷奇的气机,看了看洪振基身上的颜色。
有青色,有绿色,有紫色,有大片的金黄,但看不到丝毫的红色。
他当真没有被执念所困。
难道他就是穷奇所说的,对念毒无惧,天赋异禀之人?
徐志穹不住的打量着洪振基,却听洪振基道:“我听说能烧了图奴的粮仓,心里也挺急切,恨不得亲自去一趟净锅县,
可听你后来一说,图奴也不是傻子,当初和你们大宣打仗的时候,他们就被断过粮道,这次交战,怎么可能不加紧防备?怎么可能让个农人知道粮仓所在?
我不会打仗,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我还是得听你的,就是因为听了你的,我才当上了神君,只要今后还听你的,我就能打赢图奴!”
徐志穹仔细看着洪振基,心里蓦然生出些敬佩。
按照周围人的讲述,洪振基生来就不受待见,成人之后,又因为政见亲宣,被洪振康打压,被群臣排挤,还经常被洪俊诚当众奚落。
可洪振基心态好,这多年一直欢欢喜喜做着亲王。
而今好不容易当上了神君,又被徐志穹给架空了。
本以为洪振基会大闹许久,结果洪振基就小闹了一下,随即认命了。
这真就是天赋。
洪振基没有执念,一点执念都没有!
徐志穹上下打量着洪振基,果真看不到半点红色。
看不到红色。
看得到其他颜色。
为什么能看得到?
为什么我能看到颜色?
徐志穹在喃喃自语。
洪振基一怔:“运侯,你这是怎地了?”
徐志穹没理会洪振基,继续自说自话,声音含混且微弱,洪振基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我能看得到,是因为穷奇教了我方法。”
“不止教了我方法,我还吸了他气机。”
“我用他气机,看到了颜色,也就是看到了所谓的意念,这难道不是穷奇的技法么?”
这就是穷奇的技法,需要消耗气机的技法。
虽说不知这技法属于哪一品级,但技法就是技法!
气机是吸在元神里的,我依然能使用穷奇的技法,这证明我能够把气机从正确的位置释放出来。
到底是从哪释放出来的?
五重经脉,各不相通,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这应该是真的。
穷奇如此老辣,常识性的知识,没必要骗我,如果被我验证出来,其他的谎言也同样不奏效了。
但我的经脉很可能是相通的。
我的经脉被师父改过!
从元神吸取的气机,能从别的地方释放出来。
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地方能找到。
就像用意象之力破坏龙鳞的时候一样,把意象之力变成细线,利用意象之力对气机的感知,找到龙鳞的缝隙。
同样的道理,施展术法的时候,在释放气机的同时,让意象之力变成细线,通过对气机的感知,往回攀爬,逆着气机的流向,往回追朔,就能找到气机来源。
我早就该想起来!
若不是被这念毒折磨的痴傻了,我早就该想起来!
徐志穹很是兴奋,他站起身来,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天赋技。
象从任脉起,意从冲脉出!
这是我的天赋技。
这是穷奇恶道的五品技。
我不光能找到正确释放气机的位置,甚至还能……
徐志穹一阵兴奋,上前抓住了洪振基的手腕。
洪振基惊呼一声:“运侯,你要作甚?”
徐志穹狰狞笑道:“果真是天赋异禀之人,有你在我身旁,我心里宽松多了!”
洪振基骇然道:“你说什么宽松?”
……
过了一个多时辰,徐志穹擦去满脸汗水道:“我觉得是行了。”
洪振基面色惨白道:“你若觉得行了,朕这便走了。”
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徐志穹反复吸取洪振基的体力,反复使用穷奇教给他的特殊童术,不断寻觅气机的正确走向。
通过这一个时辰,徐志穹感觉自己已经能够施展恶念和乱意之技了。
现在应该可以化解掉自己身上的念毒,徐志穹刚要动手,又有些担心。
穷奇教给他的技法原理,到底是不是真的?
按理说,穷奇并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徐志穹,因为在他看来,徐志穹不可能学会这两种技法。
在技法原理上撒谎,只会多给徐志穹一个证伪的条件,属于完全没有价值的谎言。
在彼此相熟的情况下,没有价值的谎言,说的越少越好。
可万一技法原理真的错了,坑了自己可怎么办?
要不,咱们换个人试试?
“神君,余杉何在?”
“余将军还关在议事大厅,睡上一晚,许是就没那么固执了。”
徐志穹摇头道:“不行,不能让他睡,叫人把他带来。”
洪振基诧道:“现在就带来?”
徐志穹点点头:“神君,你先回去歇息,免得一会溅你一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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