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卧龙坝顶端,就能见到灵虚城了。”
多年以后故地重游,伏山越扬起马鞭往前一指,不无慨叹。
他说话要运起真力,否则就被轰轰水声盖过,谁也听不清楚。
一行百余人,都走在卧龙江边的堤坝上。
大江滔滔,但进入“Z”字地形后,口径大幅度收窄至一百一十余丈,于是波涛如怒,冲下断层,打出了落差二十余丈的飞瀑。
远远看去,瀑布就如一道宽广的幕布。
紧依江边的卧龙坝,无论何时都是水汽氤氲,贺灵川骑在岩羊背上,仍能体会怒涛冲击大坝带来的颤栗。
此时艳阳高照,在水面上一连映出两道彩虹。
这就是灵虚城的迎宾瀑布。
无论谁走到这里,先吃一记下马威,感受自身的渺小再说。
贝迦的路总是又宽又平。
众人不费什么力气,就随着浩荡的客流爬到了卧龙坝顶。
哪怕听过伏山越和邵坚多次介绍,望见灵虚城的第一眼,还是让贺灵川心惊神摇。
这就是天下第一灵城?
他还以为自己走近了桂林山水。说是平原吧,无数奇峰异石好像被无形伟力从高山之巅一刀切下,移栽到平地上,因此到处都是小山嶙峋,精巧有之,怪异有之,象形有之,人们根本不必凌绝顶就能一览众山小,尽赏险峰风光。
说是丘陵吧,山与山之间的空地明明又很平整,无数建筑拔地而起,无数溪河九曲盘旋。
来到这个世界,贺灵川第一次见到没有尽头的城池。
其他城邦边上多是农田;但在这里,只要目力所及,不是绿林就是楼宇。
贺灵川也是头一次见到没有大门和城墙的城池。
用白子蕲的话来说:
“灵虚城不需要护墙。”
如果说以上景致还属于一个正常城池,只是面积大了点,那么贺灵川抬头看见的一切,就远远超出普通人认知了:
天上悬空飘浮着七座山峰,高高低低,大大小小。
最低一座离地仅有六七十丈,最高的却已在云端。
每座山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却凝在半空巍然不动,满山葱茏碧绿,飞瀑流泉无数。
今日白云出岫,都在浮空峰间流转。
青峰白水之侧,隐见琼楼玉宇。常闻钟磬仙乐,随风飘下人间。
壮美、威严、神秘,古时的仙家气派也不外如是。
贺灵川几番出生入死,阅历远超常人,但首次见到这一派灵幻圣景,依然大受震撼。
其他旅人更不必说了,抽气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伏山越给贺灵川解说道:“那七座浮空岛合称灵虚上城;你所看见的地面之城,便是灵虚下城。王城宫殿,也就是帝君的住处,就位于最高的浮空岛天心岛上,称作凌霄宫。”
身为人间最强大的帝王,自然要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贺灵川赞叹不已:“若说一岛就是一重天,帝君居于七重天上,俯瞰湟湟气象。”
白子蕲在边上笑道:“此言深得帝心。”
“如此神伟灵城,果然当得天下第一。”马屁又不要钱,贺灵川张口就来。
他做过背景调查,灵虚城的底子是大还宗的旧址。也就是说,眼前这片灵山福地本来是仙家地盘,后来被贝迦所夺,几番拓展之后就有了今日的灵虚上下城。
灵虚下城除了正中的主城外,还包括周边四个辅城,常住人口超过了七百万。
而灵虚上城七座浮空岛,居民不到九千,再算上奴婢侍从的话,就有二十万了。
纵然已从邵坚口中听过答桉,贺灵川此时还是要明知故问的:“请问白都使,浮空岛互不连通,居民如何通行?”
白子蕲还未回答,伏山越已经大笑:“法器内部,自然可以互通有无。”
这段玄虚他事先特地不说,就是想让贺骁震惊一番。这厮总是一脸澹定,看着气人。
“法器?”贺灵川果然露出一脸茫然。
白子蕲耐心解释道:“灵虚上城,本身就是一件法器!”
边上的焦玉早就目瞪口呆,贺灵川失声:“这七座浮空岛……”
“对,七座浮空岛,加上灵虚下城正中位置那座赤嵌峰,合并为一整套法器,恐怕当世无出其右。”要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很难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庞大的法器!
领这几个乡巴老开眼,白子蕲很难不带上自豪的语气:“法器内部自成体系,地面与浮岛,浮岛与浮岛之间,都可以无视距离自由传送,称作‘惊鸿渡’。”
即便贺灵川早有心理建设,此时也作声不得。
换作寻常人等,这时大概就要心生膜拜。
其实他一转头就能看见,许多翻坝而来的旅人就在路边跪下,对着半空中的浮空岛喃喃祷告,行五体投地大礼。
至少他还做不到这一步,膝盖太硬跪不下去。
好半天,他才轻声问道:“这么庞大的法器,每天要消耗多少玄晶?”
这才是重点!他自己打理一具金甲卫士都觉得不堪重负,灵虚上城这么硕大无朋的法器,每天吃用的能量,可以让吞金兽都羞愧自尽了吧?
白子蕲笑道:“灵虚上城的基座是悬斗石,非本界之物,原本就能浮空,它的充能另有途径,你后面会听说的;真正耗能的是‘惊鸿渡’,视人员货物进出数量而定,每天打底要消耗掉五百多斤下品玄晶,上不封顶。”
奢侈,太奢侈了。
浪费,太特么地浪费!
贺灵川想起自己身上那三块玄晶,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查桉子,才从伏山越手里得来。
真是土包子没见识啊,当初就应该多要!以他现在趟的这池浑水,要个三百块都不嫌多。
再看孙孚平,直到战死盘龙沙漠,随身遗物里也不过只有几块中品玄晶而已。
那还是堂堂一国的国师。
谁能想象,灵虚上城每天雷打不动耗掉五百多斤下品玄晶,只不过是支付交通费用而已。
看着他脸上的感慨,伏山越满意了:
“走,进城去。”
白子蕲也是笑而不语。
这少年再聪毅机敏,毕竟出身小国,眼界和阅历怎及得上真正的灵虚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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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看灵虚城就觉其庞大,等人们走进去,才发现自己如同滴水入海,眼前一片浩瀚茫茫。
四个辅城就是四个大区,白子蕲带人从南离区进入后,就与伏山越挥手作别。
他要把犯人押送天牢,然后在天黑前赶去北边的墟山述职,行程非常紧迫。好在都云使沿途都有人接送,这时就有一辆驳兽马车停靠过来。
囚犯上车,都云使和手下们骑马,转瞬绝尘而去。
贺灵川还注意到,白子蕲的座骑灵鹿脖颈上挂着个澹金牌子,边上的车马纷纷给它让行。伏山越解说道,这是给公务人员座驾配备的“急行令”,持有此令才能在灵虚下城的大路上全速疾行,否则主干道上全都限速,超限就要挨罚。
就算是辅城,主干道也能容八辆马车并行。但灵虚城的客流量实在太大,主路上车水马龙,几乎没有多少空隙。若无急行令,大伙儿都只能按序行驶。
贺灵川看向伏山越:“别说你没急行令。”
进城这么会儿工夫,他就看见两三批挂着急行令的人马了,在主干道上飞奔急驰,众人避让唯恐不及。
那都是鲜衣怒马的年轻公子,带一群奴仆前拥后簇,呼笑来去,根本不像公干人士。
伏山越嘿嘿一笑,从储物戒里摸出个牌子,挂到座骑脖子下:“那必须有,驾!”
贺灵川摇摇头,大角岩羊不用他催促就放开四蹄,紧随伏山越穿行在车流当中。
路上常有一种驮兽奔驰来去:
白尾犴。
这其实就是巨型驼鹿,头上长着板状叉角,肩高近八尺,背肌格外发达。
贺灵川常常见到两头白尾犴并驾拉车,并且车厢也是特制的长长一截,后面有挂钩,显然还能加挂。
每隔数百丈,路边就竖个绿木牌,上面用白字写着地名。
牌子边上,经常站着神情木讷、面无表情的平民。
木牌边上如果有人等候,白尾犴就会停下来,等人上车。一节车厢满员可载二十三人。
呃……贺灵川看得一愣一愣,这不就是公共交通吗?
他指着鹿车道:“这是谁都能坐?”
“给钱就行,但得跟陌生人挤一辆车,大概一刻多钟就有一辆过站。”伏山越看了一眼,见怪不怪,“方便泥腿子出去打工干活儿,他们都是早出晚归。”
白尾犴拉车只按固定线路行驶,不需要额外的驾驶员。但鹿车只在同城通行,如果想去灵虚主城或者其他辅城,就得换乘。
这会儿快要天黑,贺灵川随意观察,发现路上的鹿车基本满员,坐不下的就得挤着、站着。
幸好驼鹿力大无穷,耐力又好,超载个十来人根本不算事儿。
对一个巨型城池来说,规划设计中的重要一环就是公共交通。若没有这种鹿车,打工人哪里能便捷地跨地流动?
七百万常住居民,再加上无数外来流动人员,时刻考验一个城市的承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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