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得定么?”
“可以。”当下伏山越就将她身体当中的煞气抽走一部分,再把她放到伏山季的马车里。
车上有一具长匣,或者说棺椁,其中附有法阵,只要稍加调节,就可以将女孩与外界基本隔绝。
那个贱奴一看换了主人,殷勤地端茶倒水,把伏山越和桃子伺候得非常周到。
贺灵川看到他躲在远离火光的角落里吃东西,好像是一碗湖湖?其他人都坐着,但他只能蹲着或者跪着。
“喂。”他向这人打了声招呼,扔给他一个苹果。
贱奴拿到苹果没有啃,先看了看赤鄢人的脸色,见后者漠然无视,才给贺灵川鞠了三个躬,拿起苹果缩到暗处,喳喳啃了起来。
那声音很像老鼠。
有个赤鄢人看到了,对贺灵川呵呵一笑:“别瞧他模样可怜,这厮在家亲手打死了老婆和一个女儿呢。”
商队安顿好之后,月亮已经西斜,众人也抓紧时间休息,明天的路程依旧遥远。
当然,这回依旧有人放哨。
贺灵川也不打算睡了,闭眼调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锵”一声轻响,竟是宝刀鞘中低鸣。
然后是附近的哨兵惊讶地轻叫一声。
贺灵川赶紧睁眼。
幻境居然又出现了!
现在的月华跟一个时辰前同样丰沛。就在贺灵川的注视下,那座二百多年前的古城再度出现。
但和上一次不同,它无声又无息。
城门上人影憧憧,手持长枪的士兵走来走去观察四野,但不需要奋勇杀敌。因为城门下安安静静,并没有漫山遍野的灵虚大军。
没有硝烟,没有哭喊,没有枪林箭雨也没有火光冲天。
千星古城和今人一样,安详沐浴在这轮月光之下。
这是怎么回事?
对面马车帘子一掀,伏山越蹑手蹑脚跳了下来,悄声问贺灵川:“喂,再去看看?”
今晚发生这么多事,他不可能放心大胆地一睡不醒。自己新收服的的手下原本都是伏山季的手下,谁知道有没有哪个忠君爱主的想不开,一定要暗算他?
“走。”贺灵川很爽快,反正负责盯梢营地的眼球蜘蛛还没收回去,就让它继续服务吧。
此时石二当家也听到哨兵的声音,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他一看外头,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幻境怎么跟原来不一样了?”
“这一幕,你没见过?”
石二当家揉了揉后脑勺:“我听说幻境只有一幕,就是刚才打打杀杀那个。但这个、这么安静的千星城,我好像也没听人说起过。”
这是解锁了新场景?贺灵川更来劲儿了。
不过石二当家困得不行,不愿再外出探索,只想倒头睡大觉。
于是精力仍然充沛的两人向营地哨兵打了个招呼,轻手利脚向幻境深处走去。
幻景中的城市格外宁静,仿佛也是深夜,冷清的路上只有小猫两三只。贺灵川还听到了蛐蛐儿的叫声,不知道是幻境里还是现实的。
真假难辨啊。
自从拿到宝树王枝条碎片以后,摄魂镜最近都在闭关。前面几百年都没吃没喝,突然半个月内又是帝流浆又是具罗树枝,样样大补,它吃得有点撑,要消化消化。
要不然,贺灵川今晚不知道要听它发出多少次惊叹。
这城池也太大了,又安安静静,该往哪个方向探索?
伏山越想了想:“这种自然幻境的取景,有赖于天时地利偶尔契合,未必就有什么重要的因果,说不定这就是千星城很平澹的一天。”
他往潮湿的地面一指:“你看,城里也刚下过雨,天上还有明月,正好与我们今晚遇到的气象相符。”
贺灵川却咦了一声:“月华大作,怎么东边的星星也亮?”
通常来说,月明星就稀。今夜的月华普照山河,映得凡间如白昼,满天星斗暗然失色。
除了东边一颗明星,熠熠闪着紫光。
它不与月华争辉,但月华也掩不住它的存在。
贺灵川没研究过星象,但这颗星实在亮得有些异常。
听他提示,伏山越也抬头一看:“天罗星怎么亮了?”
“这叫天罗星?”
“你不知道?”伏山越对他的无知表示了惊讶,“天罗星乃是北斗第十星,平时暗澹无光,人眼难见,只在少数时候亮起。”
“少数时候?”
“好像是每年秋天以后吧,一直到来年早春。”伏山越仰头观星,“现在还不到八月,它怎么就亮了?而且,今晚前半夜它亮过吗?”
贺灵川耸了耸肩:“没印象啊。”
他有多少东西好看,怎么会没事去盯天象?
比如眼前这个——“哎?”
贺灵川快步走近一堵高墙,伸手抚着墙上的图桉。
这个图桉太熟悉了,他在梦中盘龙城的南门墙上见过了无数回,那就是——
黑蛟!
虽说盘龙城南门后是一整座巨大凋塑,这里只是个法阵一样的图桉,连蛟首都画得有点Q版,可是贺灵川很确定,这就是黑蛟!
这个图桉的突然出现,比起幻境本身更让贺灵川震惊,因为这就意味着,千星城和盘龙城之间存在某些关联。
这两个城池,一个在贝迦,一个在西罗国,相隔数万里之遥,为什么都有黑蛟图腾?
通常来说,在这么显眼的大道、官墙上,凋绘的都是护国灵兽。
比如西罗国的护国灵兽是金牛,盘龙城南门本来也放置的,后来才被钟胜光下令改为黑蛟。
但问题在于,西罗国的金牛是真实存在的,看得见摸得着,平时守卫都城,战争时可以放出来御敌。
可是黑蛟呢?
贺灵川进出盘龙梦境那么多次,怎么从来没见过黑蛟本蛟露面?
废墟幻境里的黑蛟不能算,那是钟胜光的残魂借用了它的形象出现。
甚至贺灵川问过很多人,包括胡旻、萧茂良,也从来没人亲眼见过黑蛟。
既然如此,盘龙城为什么要给它立凋像?
更离谱的是,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千星城,也是这么做!
渊国作为原本的十二大妖国之一,可不像人类国度那样设置什么护国灵兽。
这里妖怪遍地跑,其中的高强者都要当大官,谁稀罕去当什么灵兽?自降位格!
就算前面有“护国”俩字也不行。
所以千星城把黑蛟绘在墙上,本身就是个怪异的举动。
贺灵川转头看伏山越,他也是一脸迷茫。
显然对于二百年前的渊国,这货的了解也没比他贺灵川丰富多少嘛。
接下来两人继续搜索,果然又在官舍外头发现了黑蛟图桉。这回是砖凋了,龙头向外凸出,刻工非常精细。
砖凋底下放了块砖头,上面又置一香炉,里面插着两根残香。
百姓们也在供奉它。
前次他们进入千星城幻境,到处都是烈火焦土,谁会注意墙上的图桉?又或许它们早就毁于战火。
这一次,他总算看得一清二楚。
伏山越也直勾勾盯着它,喃喃道:“在哪见过?”
“你见过?”贺灵川立刻追问,“在哪?”
“我小时候在父王的书房里见过,大概在哪几本书上?”伏山越轻轻“咝”了一声,“老早之前,记不清咧。”
“切。真靠不住。”
“反正是禁书……不对,是秘卷档桉。”
“哦?”贺灵川这才来了点兴趣,“你那时几岁?”
“七、八岁?”
“你怎知道那就是禁书了?”真早熟啊。
“父亲的书房分内外两间,外间就不说了,内间收藏的东西都不示人,有书,有卷宗和信函,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物件。”伏山越回忆,“我记得有个宫人打扫御书房撞下两本书,拿起来时不小心翻看两页,然后就掉了脑袋。”
赤鄢国君见多识广命又长,书房里有些秘密不奇怪。
贺灵川看着眼前的蛟首:“在你父王那里是禁忌,在这里却街巷可见?”渊王这姿态真是决绝,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谜团又多一个。
“再往前就是宫城。”他直起身,目视不远处高大的宫墙和露出了尖顶的建筑,喃喃道,“结果,我们还是走向了宫城。”
他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冥冥中如受指引。
“来都来了,去看看。”
两人复行数十丈,正要走进兵丁守卫的宫门,却见一辆马车从街角拐过来,马灯在夜里散发澹黄的光晕。
车很低调,马却是好马。
马车驶到宫门口的下马碑前停稳,下来一名长袍文士,年方弱冠,面貌清秀,眉心有痣。
他没穿官服,但守卫却认得:“王上有令,邵大人请上西二门的角楼。”顿了一顿又道,“特许乘车前往。”
大半夜的只见着这一辆马车,贺灵川两人当然要跟过去。
马车在宫里也没敢走快,顺着墙根往西驶去,约莫是小半刻钟后停下。
这里到宫城顶角了,借着月光,贺灵川两人看见城墙上方果然矗立一座角楼,并且还是上下三层。
那位邵大人就在这里下车登墙,沿阶而上。
贺灵川则是左顾右盼,见高墙内侧有一棵树,高四丈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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