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潜水这个工种,危险性极大,我表面答应了老黎,可心里还是有一丝忐忑。
老黎这会儿已经把潜水装备拿过来了。
“潜过水吗?”老黎问我。
“没有。”
“会游泳吗?”
“会!”
“够了,到水里,放松就行,千万不要乱跑,这个湖底下全是暗礁暗流,万一乱跑,卡在礁石缝里可就麻烦大了。”老黎叮嘱几句,让我脱了衣服,只穿条内裤,又在他手下帮助下,给我穿了潜水服。
这种潜水服跟山庄出租的那种娱乐性质的潜水套装很不一样。
这是那种带头盔的深海潜水服。
老黎帮我穿上衣服,在戴头盔之前,又跟我详细交待了一番潜水的基本常识,完事儿,他让手下把潜水服穿上。跟我一道,来到水边,抓着绳子,慢慢浸入水中。
水下是个奇妙世界,潜过水的人,对此应该有很深体会。
我对此不做过多描述。
我只讲,那个,为啥一直向下潜,完事儿不停啊,这里边,到底多深呐!
我和老黎分别抓着一根绳子,慢慢往下顺,足足下潜了十分钟,老黎这才打个手势,示意我停下来。
我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潜水表。
我去!75米!
这居然是水下75米深的地方,我有生以来,真的是第一次来到如此深的水中。
我晃了晃脑袋,感觉下呼吸,瞪大眼睛,透过头盔上的镜片仔细观察水底。
这是一片布满无数岩石的区域。
偶尔,可见几条不知名的大鱼冲我们呲牙一笑,完事儿又摇摇尾巴走了。
老黎这时跟我比划了一个手势,他的意思是,上次来的那人,就是在这片区域采到了红岩苔。
我回了个OK手势。
脑子开始回忆红岩苔的样子。
所谓红岩苔(也可能有别的称呼哈,管他呢。)这个东西,严格上讲,是一种生长在水底的微生物,它跟那种珊瑚虫差不多,都是一种虫子通过吸取海水中的养分来生长。
我在家中学药时,老爸曾告诉过我,红岩苔要取,就取完整一张,取不完整,它本身的药理性质就会改变。
而完整红岩苔的表面很难看,有点像蟾蜍的皮肤,另外,它呈现的是一种暗红色,有别于其它苔藓类植物。
OK,癞蛤蟆,暗红色,岩石表面。
我记住这三个关健词,一边牢牢抓住潜水绳,一边在水底四下摸索。
老黎这时解开腰间一个潜水手电递给我,我摁亮,照着遍布湖底的大小岩石,我开始仔细寻找。
石头很多,且都有苔藓覆盖,其中也有暗红色的。可惜,它们表面形态虽然特殊,但绝不是癞蛤蟆皮样子。
我在附近,瞎逛了一圈,根本没找到传说中的红岩苔。
现在,如果我再往前走,离开这片区域,那绳子的长度可就不够了。如果不往前走,好嘛,根本找不到那货。
我扭头,跟老黎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说往前溜达,溜达。
老黎使劲儿跟我摆手,让我回去。
我不屑地摇了摇头,哼!潜水也没那么可怕,我去也!
我的手松开绳子,老黎一把就给我抓住了。
与此同时,我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上浮。
我在水中张牙舞爪地一阵扑腾,好不容易接过老黎递上来的绳子,我稳住身体后,我身上出了层冷汗。
好悬呐!超过二十米深的水底,如果不采取措施急速浮出水面,很容易得应激性的减压病,继而生命会有不堪承受之重危!
老黎做了个果断手势,意思是说,我真的要往前走吗?
我果断用眼神儿回答。
老黎用力朝上拉了拉绳子,一共拉了三下。
不一会儿,我看到上面慢慢放下来一个大大的铁笼子,里面整齐码着一块块的铅锭。
老黎指着铅锭,又指了指我的腰上的挂勾,示意我把那玩意儿挂腰上。
我点了下头,吃力搬起铅锭,慢慢挂到腰上。
挂了一块,我正要挂第二块。
老黎示意我这就行了。
完事儿,他给自已也挂了一块。
我们同时松开绳子,身体倏地向下沉了半米,然后稳稳踏在了湖底上。
拿着潜水手电,我们慢慢前进,绕过一丛丛的海藻,一条深深的沟壑出现在眼前。
我拿手电对着里边扫了一下。
突然,我眼睛一亮!
癞蛤蟆皮……
我突然加快脚步,往前跳了几下,然后,我借势扳住一块大石头,俯在沟壁一侧,举着潜水手电,探头打量。
果然,深沟一米有余的一块陡峭岩壁上,赫然浮现了足有半个平方大小的红岩苔。
这东西,漂亮啊,有密集物恐惧症的同学见了一定会很头痛,哈哈!
我拿手电反复照了照,确定无误,我小心从腰间抽出一把水下作业刀,正要下去把它从岩石上割下来。
老黎又一把拉住我了。
我不解,又干咩呀!(我也会广东话了。)
老黎拿手比划一下,意思让我试试水流。
我腾出一只手,放在深沟里,试了一下,我去,里面乱流冲涌啊。
这我要是一个不小心就跳下去。
哦卖糕地,佛主也救不了我了。
怎么办呢?
老黎这会儿又比划了下,他让我抓紧他的手,完事儿他另一只手搂住一块大石头。
我同意了。
老黎先是抓紧石头,又伸手握紧我的手腕。
这老家伙,手跟大铁钳子似的,估计一会儿浮到水面,我手腕皮肤一准得青。
搞定一切,我探着身子,慢慢向下,伸出手,刀尖刚好碰到红岩苔。
我脑子回忆老爹跟我说过的,采摘这玩意儿的一些关键词。
我拿刀,沿红岩苔的底部,贴着岩石,轻轻割了几下。
我抽回刀,果然,刀锋上沾了一些细如发丝的古怪物质。
这东西,有点胶性特征,所以,不能硬拉,生扯,得用刀把边角跟岩石分离,然后再慢慢掀起来。
一定要注意那些细丝,如果它们跟红岩苔完全分离,这东西的药效就大打折扣了。
我小心玩着刀,虽然不是高手,但好在有几年功夫底子。
慢慢贴着岩石,轻轻划拉,切割。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头盔下的脑门子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最终,红岩苔终于完全被剥离,好像一块暗红色的大毛巾,在岩石上随着暗流,徐徐飘荡。
我把刀收起,插回腰间。
可就在这么一瞬间,估计是暗流涌动的速度太快了,居然把整张红岩苔给掀起,随着暗流一荡,嗖,就要朝沟底飘去。
你大爷呀!哥的辛苦成果呀!不能白费啊!
那么一刹那,我根本顾不上什么安危,脑子里完全没那个概念,直接把另一只手一扭,一挣,脱离老黎的束缚,身体借力猛地一窜,再伸臂,努力一抓!
哦!
终于,抓到红岩苔了。
我宽慰一笑。
下一秒,我发现自个儿要完蛋了。
我身体失去平衡,抓着红岩苔,就要随暗流而去,与大海融合。
不能死啊!我一咬牙,挪着套了潜水服的笨重大腿,直接就来了个一字马。
可两只穿了鸭蹼的大脚丫子,刚刚抵住深沟两侧的峭壁,又一股激流从身后冲上来。
哎呀我去,这是要大头朝下栽倒啊。
可就在我身体要一头倒进深沟的刹那,我脑袋突然被两只强有力的手给揪住了。
我顺着抬头一看。
好嘛,老黎这货玩了个蝎子倒爬树,两条腿,夹住一块突起的大岩石,身体倒着向下,两只手正好揪住了我的脑袋。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一字马,两个脚丫子抵住沟壁,摇摇晃晃。老黎大头朝下,两腿夹着岩石,两手搂着我的头。
我们就这么僵着,谁都不敢动。
谁要稍微动大发一点,好吗?今晚这片海域的大鱼有口福了!
我仰头,目光透过防水镜,看老黎。
这老家伙动了动嘴皮子。
我通过唇语分析,知道,他在骂我:“扑街仔!”
哥,这回真不是扑街,哥……扑的是大海!
我们就保持这个姿势,硬挺了数分钟。
最后,救兵到了。
估计,岸上的伙计看我们这么久不上去,怕我们真喂了鱼了,就下来一人来看究竟。
结果,看到我们这副模样儿后,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怎么回事儿?是不老黎对手下太刻薄?人家想弄死他个老不死的?
事实告诉我,我想多了。
人家是回去拿绳子。
不一会儿,绳子到,那伙计小心把绳子的一头扔过来。我又费一番周折,在暗流窜动的海水中抓住绳子,把它系到了腰上。
然后,伙计和老黎两人齐齐发力。
总算给我弄上去了。
我们筋疲力尽地回到安全水域,又是番折腾,慢慢上浮,减压……
最终,回到水面,被人拉上来。
我扑通一头就倒地上了。
他大爷地,这辈子,哥不会再玩儿潜水了,这活儿,太危险!
几个伙计跑过来,围着我和老黎一阵忙活,把潜水服给我们脱了。
我把拿性命割到的红岩苔刚刚小心卷好。
老黎这货一屁股坐起来,抬腿冲来,张口就吼:“哩个扑街!”
我一激灵站起来:“怎么着,还要打人?我这不也是为了帮你采药吗?”
老黎停住,上下打量我,完事儿,他哈哈哈哈……
爆出一串枭雄独具的豪笑,然后走过来,狠狠拍我肩膀两下,用标准普通话说:“你个家伙!真够胆!不怕死!是个男人!”
我咧嘴:“行了,别夸了,你瞅瞅,这天眼看就要台风了,我们得想个招儿给这个药送出去呀。”
老黎抬头望了眼黑云密布的天空,叫来一个伙计,把我采到的红岩苔放到一个绿桶里,又用海水泡上,保持它的鲜活,然后又用客家话说了几句。
伙计领命,拎桶抬脚狂奔。
我望着伙计背影问:“来得急吗?”
老黎:“快艇,开足马力,二十五分钟就到!完全来得急!”
我长舒口气,完事儿我扭头问老黎:“喂!你能说说,这药是给谁采的吗?那货,一定是什么达官贵人吧。”
老黎笑了笑说:“不是什么有钱人,就是一群可怜的打工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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