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门板碎裂。
“嗤……”下一刻,油灯被人打灭。
盛于烬的刀已出鞘,他觉得自己的手冰冷得可怕。
虽然灯光立刻就被扑灭了,但他却早已将屋内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见了床上犹自昏迷的柳伶薇那张红红的脸。
他看见了床边四个陌生的男人。
他看见了地下已碎裂的罗绸。
他看见了一只肮脏的手,正拽住柳伶薇雪白的臂膀……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滔天的愤怒一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盛于烬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显是愤怒已极。
只一瞬间,盛于烬的眸子就变得殷红如血,甚至连眼珠眼白都分不清了。
他低头,看见了自己的手,指甲已深深嵌入肉里,淋漓鲜血顺着刀柄流过刀身。
可他却感觉自己的手越来越轻,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红,脑中的情感思绪越来越淡。
极度的愤怒,令他的身体脱离了控制!
屋内四人立刻狼狈的逃蹿。
盛于烬身形一晃,便已欺到了窗前,手一探,那即将跃出窗外的敌人就被他拖了回来。
左手成抓,已牢牢扣住此人面骨。
“咔嚓!”骨骼碎裂的声音。
盛于烬一甩,那人便如同一团稻草般飞出窗外。
随后一道刀光自屋中射出,锋利的雁翎刀一瞬间捅穿了他的咽喉,将他牢牢地钉在一棵大树之上。
掷出雁翎刀后,盛于烬没有丝毫停留,“呛啷”一声,背后的千牛刀就已出鞘。
一记饱含愤怒的横斩。
这一斩充满了力道,辅以千牛刀惊人的长度,整间卧房内,刀光暴闪。
“轰!”“啊!”房屋的承重柱被一刀斩断,同时被斩碎的,还有近处一名敌人的腰肢。
惨叫与房屋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另外一头的窗口,剩余的两人已被盛于烬这一刀之威吓破了胆,忙不迭的向外逃去。
“蓬!”盛于烬足底一蹬,沉闷的响声后,他已如一头猛兽般扑向二人。
“杀!”一声爆喝响起,比方才的雷声还震人,直如天神之威。
二人耳中嗡的一响,略后方那人直吓得肝胆俱裂,脚底一软,险些倒了下去。
可他还未倒地,盛于烬的攻击就已到来。
他只觉后颈一痛,盛于烬已揪住了他的头,他吃痛转头,只看见了一只势大力沉的膝盖。
盛于烬宛如一只扑杀猎物的鹰隼,这飞身一膝,正中对方下颌。
“咔嚓。”此人面骨顿时碎裂,他头向后一仰,飞出了无数混合着鲜血的牙齿。
他身在半空,还未落地,甚至连疼痛都还未感受到时,盛于烬便已出现在了他的正上方。
此人生前的最后一幕,是如同开天巨斧般的一肘。
盛于烬腾空而起,向下打出从天而降的
一肘,狂烈的劲道加上他的体重,直击对手胸膛。
俗话道“肘过如刀”,盛于烬暴怒之下的全力一肘,威力更是难以想象!
那人胸膛间便如同炒豆子般劈里啪啦的响了起来,肋骨内脏只一瞬间便化为了碎片。
鲜血还未从他口中喷出之时,二人便已落地,余势未消,直接击穿地板砸入了一楼。
嘭的一声后,盛于烬起身,将自己的手肘从对手胸膛拔出,手肘甫一脱离,伤口中的血肉内脏就已溅了他满脸。
“咯吱咯吱……”盛于烬抬头,只见整座吊脚楼都已摇摇欲坠。
盛于烬暴怒之下,杀气冲天,威势惊人,不过三招两式,便拆掉了这座矗百年不倒的吊脚楼。
盛于烬毫不停留,快速上楼,褪下腰间虎皮,将床上犹自昏迷的柳伶薇紧紧裹住。
随后她轻柔的抱起柳伶薇,跑出了吊脚楼。
“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吊脚楼倒塌,可盛于烬连头都没回,直直奔向王劲威的房间。
王劲威自然听见了先前的异响,他刚一拉开门,正与浑身浴血的盛于烬撞了个满怀,一屁股坐倒在地。
“盛公子!”王劲威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问道:
“柳小姐这是?”
“闭嘴!”盛于烬杀气骤显,血红的双眼直欲喷出火来。
他走到床边,将柳伶薇轻轻放下,随后扯过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嗯……再喝!”醉酒的柳伶薇轻声呢喃道。
盛于烬眼角一抽,手掌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语气控制得温和,但他的嗓子已沙哑得不像话,半点听不出温和的味道:
“酒已经喝完了,该睡觉了!”
柳伶薇迷迷糊糊的,哦了一声便沉沉睡去。
盛于烬目光低垂,再度深吸一口气,微微仰起了头。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或者,“他”在想什么。
下一刻,他起身朝外走去。
王劲威赶紧朝旁一让。
盛于烬略微一停,对王劲威道:
“收拾东西,我回来咱们就走。”
王劲威本想问他要去做什么,可盛于烬此时情绪极不稳定,简直像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桶,他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盛于烬又回头看了一眼床榻,随后便一头闯进了雨幕当中。
盛于烬走到楼下,略一停顿,随后便朝苗寨深处跑去。
方才那四个男人,都穿着苗疆服饰,跑掉的那个,盛于烬甚至还认得他的脸,他们都是苗寨里的村民。
不管你是什么来头,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也要砍了你!
盛于烬脚程极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停了下来。
那人的气息在这里消失了。
盛于烬抬起头,发现自己竟已跑到了苗寨中心的广场。
随后他看见了诡异的一幕。
此时已是深夜,更何况下着大雨,按理来说,应该人人都在家中熟睡才是。
可盛于烬眼前的广场,却有足足数百人,他们提着灯笼,举着火把,把广场照得亮如白昼。
最离奇的是,他们个个表情严肃,一言不发,目光紧紧的盯着北面,夜雨中,他们仿佛成了一座座雕像。
见盛于烬提刀奔来,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最前方的乌长老更是怒火中烧,大喝一声:
“站住!”
盛于烬充耳不闻,手中千牛刀猛的一掷,刀去如电,射向了人群。
这一刀来得好快,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人琵琶骨已中刀,被牢牢的钉在地下。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在周围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盛于烬一个箭步撞入人群,一脚踏在此人胸前。
中刀这人,正是先前逃走的那个。
他狂呼乱叫起来:
“乌长老,快救我,我们撞见了他奸污民女,他现在要杀我灭口!”
奸污!盛于烬闻言立刻目眦欲裂,怒不可遏,咔嚓一声,就已踏碎了此人的胸膛。
狂呼声戛然而止,此人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见是不活了。
“嗤啦——”盛于烬拔出了千牛刀,血光飞溅,他环顾四周勃然变色的众人,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我要杀光他们!给柳伶薇报仇!
这念头在脑中越发强烈,盛于烬努力控制自己的手,才没让刀挥出去。
与此同时,盛于烬感觉自己握刀的手变得有力了起来,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已经走了。
“盛于烬!你大胆!”乌长老大骂道:
“你敢当着这么多人杀了阿虎?”
盛于烬面如寒霜,瞪着乌长老:
“如何?”
乌长老大怒:
“好猖狂的狗蛮子!欺我苗疆无人么!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随着他发一声喊,人群立刻里三层外三层将盛于烬围了起来,盛于烬只听身后呼的一声响,已有人一棍向他打来。
盛于烬无意与他们纠缠,向后一踢,袭击者应声飞出,盛于烬手一探,抓住了那根木棍。
棍棒打横一抡,近处村民纷纷倒下,盛于烬趁此机会跳出了包围。
他转头厉声道:
“滚开!跟你们无关!谁再上前,格杀勿论!”
乌长老手一抬,阻住众村民,他道:
“好一个跟我们无关,盛于烬,你害了我们苗寨中人,难道还想活着出去。”
盛于烬手中刀猛的一颤,他抬起头来,鲜血自脸上滑落,极为骇人:
“他该死。”
乌长老还未说话,人群中的几个女子就哭喊了起来:
“就是他。”
“呜呜呜……是这个人。”
“他们闯进我家,他杀了我相公,另外那个把我……呜呜呜,乌长老,你要替我做主。”
“恶人,你还我丈夫命来!”
乌长老气得浑身颤抖,他提起拐杖指向盛于烬:
“听见了么!狗贼?你们犯下滔天大罪,以为杀人灭口就能逃脱么?江笑书呢?让他一起出来受死!”
盛于烬听见那几个女子的话,眼中充满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大喝道:
“放屁!是那四个畜生,他们、他们趁着柳伶薇睡着,闯进她房间……”
说到这里,盛于烬已说不下去,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乌长老立刻道:
“你说他们祸害了柳伶薇。证据呢?”
“我亲眼看到的。”
“那你就是没有物证了!而且仅有的四个知情者也被你全部杀死,你有的只有自己的一面之词!那你看好了,”乌长老手一挥:
“都出来。”
七八个女子抽抽噎噎的走到人群前方,她们哭得伤痛欲绝,其中一个更是哭得晕了过去。
乌长老指着这群女子:
“她们,还有她们的邻居,侥幸未死的家人,都可以作证,是你和江笑书侮辱了她们,并且想杀人灭口!这是人证!”
乌长老咬牙切齿道:
“她们身上,有你们强暴留下的痕迹。这就是我们的物证!只要脱光衣衫,就一目了然,荒狼蛮子,你敢看么?”
盛于烬脑中一片迷乱,闭上了眼睛,狂暴的怒气与被冤枉所产生的不可置信,这两种思绪在他脑海中疯狂纠缠碰撞,他面容扭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乌长老见盛于烬不说话,便朝众人道:
“大家看到了,这荒狼狗贼无话可说了。他只有一面之词,而我们人证物证俱全,瞧他还能如何抵赖!”
随后他指着盛于烬: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把江笑书交出来然后束手就擒,我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盛于烬心中一团乱麻,可他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和江笑书绝没有干过这些坏事。
想到这儿,盛于烬奎然大怒道:
“那四个畜生害了她,你们为了包庇他们!竟用这毒计陷害我们!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他刀一挺,便向前踏了一步,双眼瞬间变得血红。
苗寨村民们见识过他的功夫,顿时紧张起来。
可只踏出一步,盛于烬便停了下来,他微微侧头,似乎在听着什么。
在进入柳伶薇房间后,“他”就开始接管盛于烬的身体,直到杀掉最后一人时,盛于烬才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这也是他突围时用棍棒而非用刀的原因。
可随后苗寨村民们将莫名的重罪扣在自己头上,这天大的不白之冤再次激怒了盛于烬。
他感觉自己眼前的场景时不时的会闪过一片血红,而那时的自己就会戾气横生。
“他”在抢我这具身体。
盛于烬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时也意识到了另外一点——自己一定和乌长老他们产生了误会。
“你在犹豫什么!杀了他们!”脑中的声音勃然大怒。
“是啊,”盛于烬自言自语道:
“我该杀了他们……”
随后他再次向前一步。
苗寨众人见他神情可怕,自说自话,说不出的诡异难言,个个全神戒备起来,几百只眼睛死死盯着盛于烬。
盛于烬的神色似乎稍微冷静了些,可说出来的话却荒诞不经:
“不!住手!那四个畜生已经死了!不要再让我乱杀人了”
苗寨众人面面相觑——他在说什么?
“杀四个怎么够?老子要杀光这群苗寨的蠢货!”脑中声音再次响起。
盛于烬立刻变得杀气腾腾,他环顾苗寨众人:
“我杀光你们!给老子死!”
可他嘴上喊着,脚下却纹丝不动,片刻后,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苗寨几百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盛于烬接踵而至的攻击。
可攻击没有到来,他们只看见了一幅怪异蹊跷到极致的画面。
盛于烬大口喘着粗气,朝着乌长老的方向道:
“滚出来!”
然后他阴森森的抬起眼眸,满是怨毒与暴虐,语气浑然不同:
“我要把这群苗疆人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盛于烬抱住了自己的头:
“不能杀他们!有人在捣鬼!”
然后他猛的向地下一斩:
“少给自己找借口,你个懦夫、孬种,想想她……哼!老子才不管那么多!老子就是想杀人!”
盛于烬满脸痛楚,提起拳头往自己太阳穴砸去:
“闭嘴!闭嘴!闭嘴!”
然后他跪倒在地,脸孔深深的埋入雨后泥泞的土地。
“啊啊啊!”
盛于烬号叫一声,声音如狼嗥,似鬼哭,纠结痛苦,悲愤难当。
这号叫震耳欲聋,周围诸人脑中都是一阵晕眩,最近的几人更是不由自主的站立不定,跌倒下来。
等众人缓过来时,才发现盛于烬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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