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王府占地面积真的不小,刘益守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左边转圈右边转圈,几乎把王府全都逛了一遍,才算是走出大门。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今天这一关,过得真是相当不容易。幸亏这段时间对北魏的朝局多了些了解(主要是找陈元康打听的),要不然,还真是唬不住高阳王元雍。
怎么说呢,刘益守完全没有说谎,只不过,他隐瞒了自己所说的这些,最重要的,也是最关键的一个前提条件。
朝局的平衡,不会被外力所打破!
一旦有一支外面来的强大力量打破平衡,那么,元雍就会成为最先死的那一批人!还好,这位王爷的政治智商很感人,大概这些年都把精力花在行为艺术上了,要不然,今日刘益守定然会被剁成肉酱喂狗。
但话说回来,如果真是个政治智商足够的政客,又怎么会想用面首去对付胡太后和她的面首亲信团这种馊主意呢?
“哼哼,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啊,崔显,希望你一路走好。”
刘益守忍不住得意的哼哼了两声。
高阳王不是没意识到崔显这个人有什么不妥,要不然,就不会把他妹妹崔娘子关起来了,这摆明了是不让崔显借力!
但是至于是哪里不妥,这位政治智商欠缺的王爷,其实也没有很明白。
所以刘益守就给他陈明了利害。
一个男人忍辱负重给你做牛做马,妹妹给你做妾,现在她还被你囚禁,结果到最后都毫无怨言,人家图什么?
高阳王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刘益守就告诉他,人家图的是你的身后事!图的是高阳王府数之不尽的财富和偌大的权力!
于是高阳王就明白过来了,至少是部分明白过来。
无论如何,这都够崔显喝一壶,不让他有精力来找自己麻烦了。等崔显回过神的时候,刘益守这条咸鱼,已经游走了,天知道会在哪里,反正不在洛阳就是了。
想到这里,刘益守忍不住大笑起来。
直到他看到一身红裙,宛若妖精的徐月华,站在街角,满脸幽怨的看着自己为止。
刘益守的笑声就像是被人勒住脖子的公鸡一样,突然停住。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徐月华,疑惑问道:“元雍让你给我送东西?”
“是啊,他让我把自己送给你,带我走吧。”
徐月华微笑道,这一刻仿佛百花盛开。她确信,在两人第一次对视的时候,这个帅气又正气凌然的年轻男人,读懂了自己的眼神。
带我走!
“你养我啊?”
刘益守一句话让徐月华飘到天上的心自由落体到地上,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说看,你会做什么?”
刘益守平静问道。
“唱歌跳舞,各种乐器妾身都会。”
“然后呢?”
“啊?”
徐月华风中凌乱,她会的这么多,难道还不够?
“你会做饭么?”
“不会。”
“做家务呢?”
“没做过。”
“养鸡养鸭,耕田织布,缝缝补补,你会不会?”
“呃……不会。”徐月华的自信被击的粉碎。她自幼就被当做乐师来培养,后来学习舞蹈,无论要不要侍奉男人,她所经历的,都跟刘益守口中那些“粗糙”的生活毫无瓜葛。
“这不就得了么。”
刘益守长叹一声,继续说道:“你看你这双手,这么白,这么修长,做家务,会变黄,会磨损。
你看你的腰身这么细,你的腿这么笔挺,这么长这么美,生了孩子以后,腰要变粗,腿要变粗,变得你自己不敢照镜子。
田里劳作,风吹日晒,你白皙细嫩的皮肤要干枯,变得又红又黑,最后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只属于天宫里住着的那样人,只有高阳王府这种地方,才养得起你这样的仙女。我只是个凡人,可养不起你,也不想因为生活的琐碎毁了你。
喜欢只是一时冲动,只是见色起意,当这种感觉消退,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毕竟,我也是会变老变丑的。”
“懂么?”
“不懂,我只知道,我不想回到那个锦衣玉食的地狱了。至于你说的,都是我要付出的代价。卖笑就要被人摆弄,要踏踏实实活着,就要接受你说的那些。
我可以去外面抛头露面养你啊,乐师还是可以混口饭吃的,我可以养活自己啊,甚至养你也可以试试,你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呢?”
听到这番话,刘益守原本的心思有了些许动摇。一个女人能说出这番话,很难得了。一颗柔软的心,是不应该被伤害的,刘益守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行吧,那你跟着我吧,只当是我养只猫好了。”
刘益守叹息了一声说道。
“以后我可以弹琴给你听啊,可以跳舞给你看啊。你想听羌笛我就吹羌笛,你想听琵琶我就弹琵琶。”
徐月华听到刘益守允许她跟着以后,兴奋得像是个四处叽叽喳喳的麻雀一般,大概是王府压抑了她的天性,一旦解放,她便暴露出自己外向而热情的性格来。
“可以的,我期待你以后跳钢管舞给我看。”
刘益守给她开了个莫名其妙的玩笑。
“钢管舞?那是什么舞?”
“忘掉吧,我随口说说而已。”
刘益守的脸,又变成了平静而深邃。徐月华有些痴迷的侧过头看着这张脸,越是看越是觉得喜欢。
有的时候,人的三观会跟着五官走。假如刘益守是个丑八怪,徐月华还会像现在这样跟着么?或许会,但很有可能则是不会。
看到漂亮的人,就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是好人,这是所有人的通病。
“对了,你怎么会出府呢?”
刘益守一边往圣明寺的方向走,一边好奇问道。他脱身是靠的口才与判断,徐月华要脱身,那真只能看高阳王元雍的施舍了。
“王爷说你赢了赌局,所以把赌注,也就是我,送给你了。就这么简单。”
徐月华说得轻松,只怕这里头有不少惊涛骇浪。
刘益守想了想,长叹一声道:“今日脱险真是不易,崔显送了你我一段缘分。”
“嗯?”
“越是想要的越是得不到,越是不想看到的事情越是会发生,人生常常就是这样,至少对崔显来说。”
刘益守对徐月华意味深长的说道,并未解释其中的关巧。
……
高阳王府的某个卧房里,脩容和艳姿两位姿色还在徐月华之上的美人,殷勤的给元雍揉捏肩膀。这位权势熏天的高阳王,则是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王爷,如果,妾身是说如果那个叫刘益守的,要跟我们姐妹风流一夕,王爷会不会很心疼呢。”
脩容嗲着声音撒娇问道。这话可有些犯忌讳,不过平日里元雍很宠爱她们,更过分的话,她们都说过。
“没事,等你们三个爽完了,天亮我就会把你们三个一起活埋了,在地下亲热个够,哈哈哈哈哈。”
高阳王很是随意的说道。
脩容和艳姿的手臂瞬间就僵硬了,脸上的笑容像是固定住一样,根本没法变出其他的表情。
“哈哈,吓你们的了,最多把那小子活埋了,要埋你们,我哪里舍得啊。”
高阳王拍拍二女的手,哈哈大笑道。
正在这时,崔显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一进来,他就按奈不住来到元雍跟前,喘着气道:“王爷,您怎么就把刘益守放跑了呀,还把徐月华交给他了,他何德何能啊!”
崔显要气炸了,徐月华是他看上的女人,惊喜发现还是处子,怎么可以被刘益守这个混蛋夺走!这个女人就是死了也比落到刘益守那里要好啊!
“不是跟你说了嘛,本王很欣赏他,所以就把徐月华赏给他了嘛。还是说,本王做什么事,都要给你通传一声?”
高阳王语气似乎极为不悦。
“不敢不敢。”
“来人啊,崔显对本王不敬,把他关在柴房里,等候我发落!”
有权有势的人,常常就是这样任性,前一面还当你是狗腿子,下一秒就能杀狗做火锅。崔显难以置信的看着高阳王元雍,他激动道:“王爷,这些年,我帮你弄了不少女人,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您说翻脸就翻脸啊?”
“对啊,我就是看你不爽了,所以想把你关起来,眼不见为净,怎么了?”
高阳王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崔显还真是没法子跟这样的人讲道理。
“我把徐月华送给刘益守,就是故意要气气你,怎么啦?我不可以么?”
此刻的高阳王,话语中满是威严和不可置疑。崔显低下头,眼中寒芒疯狂闪动,他在心中发下毒誓,若是将来可以脱困,今日高阳王给他的耻辱,他必定百倍奉还!
嗯,刘益守跑不掉!
还有那个徐月华,也跑不掉!
崔显被下人拖走了,看起来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毕竟,他从前相当跋扈,得罪了府里不少人,现在很多人都巴不得他早点死。
……
“如果高阳王把你送出府,那么则是说明,他打算跟崔显摊牌。不说必死无疑吧,起码这家伙要九死一生了。
如果你没有出府的话,那说明元雍还念着旧情,他会把你赐给崔显,安抚一下对方。不过很显然,元雍这个渣男,对崔娘子的情义,早就消失殆尽了。所以崔显的结局已经注定,至少,在短时间内,他是没办法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回去的路上,刘益守耐心的跟徐月华解释自己是怎么跟高阳王解释,怎么策动对方进入他的“逻辑圈套”,怎么给崔显下眼药,怎么不动声色的借刀杀人。
这些东西说起来很简单,但是真正运用起来,是一环扣一环,稍微有点点失误,现在在身边的,就是刘死人,而不是刘大帅哥了。
“脱困的办法,不是跟元雍硬顶,强调自己不去,而是告诉他,我去亦是无用,反而会坏事。
这样,元雍也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所以我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剩下的收尾,只是多余的利息而已。”
刘益守侃侃而谈,那样子在夕阳的照耀下,有些别样的魅力。徐月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身子都有点软,只想对方揽着自己的香肩,在自己耳边说说情话……什么的。
比如说他在高阳王和一百多美人面前形容自己的那些,就很不错,她还想多听几遍,嗯,几百遍。
“我说……你都挤得我没有路走了,要不你挂我身上得了。”
刘益守无奈的白了徐月华一眼,这妹子一路上就是不动声色的靠自己手臂上,然后自己往右边挪动一点,她就变本加厉的靠过来一点。
都这么大人了,腿这么长不知道自己走路,长得又不胖,走点路能花费多少能量?
难道还想他刘大帅哥背着?
呵呵,想多了!女人就是不能惯着!
“我的脚磨出水泡了,能不能背着我走?”
徐月华搓着手,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刘益守想开口拒绝,看到她软绵绵的眼神,又说不出口,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就这一回啊,我养你是当猫养的,你见过人背着猫的么?过分!下不为例!”
刘益守一边愤愤不平的碎碎念,一边将徐月华背起。
迎着夕阳,趴在刘益守背上,嘴角挂着傻傻的笑容,徐月华第一次感觉生活是那样温暖。对于她来说,爱情是来得那么凶猛,那么突然,那么令人猝不及防。
只要在一起,那就可以什么都不管。
……
圣明寺的后院中,贺拔岳、贺拔胜、达奚武三人,背靠背的围成一圈,拿着横刀,满眼警惕的看着将他们团团围困的十多个武僧。
对方手里都是长棍,跟步槊一个规格,这显然就是禁军退役后,直接将步槊的矛头取了,拿来当长棍用。
贺拔岳感觉这地方,就是佛寺里的黑店,他们三人一进来,对方就将寺门关闭,然后出动武僧,极为可恶可憎!
“贫僧是想跟三位施主好好说话,为何三位都不相信呢。”
武僧的圈子外面,道希大师摇头叹气道。这三人说是来找陈元康的,结果陈元康偷偷看了这三人一眼,说完全没见过,只怕是不怀好意!
所以才将他们围困起来,想两边都来指认一下,有可能这是个误会。
结果这三人瞬间就炸毛了,完全一副“刁民害朕”的防御姿态。道希觉得,不给这些人点滴教训,只怕对方真的会胡来。
“诶?这里还挺热闹的啊。”
道希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激动的转过头一看,只见刘益守衣衫完整,神气活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背上还背着个穿鲜红衣裙的妙龄美女。
这……被高阳王掳走,回来还能带个妹子回来?
一时间,道希也感慨刘益守那张帅脸真是可以为所欲为,从前只听说妙龄美女进了高阳王府后没出来的,能从里面捞个美女出来,不说绝后吧,起码是空前了。
“他们在干嘛?”
“切磋武艺而已。”道希淡然道。
“不是吧,切磋武艺直接拿刀捅啊?都流血了。”
刘益守指着有个武僧的胳膊被贺拔岳的刀捅伤,血流如注,一点也不相信这是在“切磋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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