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过,便是来年春闱,需北上参加会试,冯大少爷在噩梦里中举后,便到京城住进静国公府备考,至于来年春闱揭榜过后的结果,她记忆有些模糊,也不知是中,还是没中。
当日晚膳,松椿院便传了各院齐聚晚膳,果然是冯大少爷折桂成了解元老爷,夜太太笑得全程只见牙不见眼,众人齐欢。
静国公高兴,是因着姻亲子弟中能有出色者,多少将来能为四皇子出力,夜二爷高兴的原因同静国公一样,夜大爷高兴则看到闺女仿佛又长高了些,脸色也红润许多,精神更是不错,就是坐在他与闺女中间的儿子仍喜欢揪他胡须玩儿,实在让他有些无奈。
余下邱氏与夜瑞夜祥母子三人也是高兴得很,喜事么,虽不太关已,终归得高兴高兴,不能扫了夜太太的兴。
杨芸钗则一直暗下观察夜十一,夜十一全程抿唇浅笑,应当是高兴的,她也高兴地笑了,只是没高兴太过。
夜太太接下来公布再过数日,冯大少爷便会到京住进静国公府一事儿,众人惊讶,除了静国公与夜十一。
此事儿夜太太必得先同静国公商量,静国公早知,故不惊讶,连次子身在朝堂,此次都禁不住微讶的神色,于长孙女丝毫无讶色的缘故,他觉得该问问。
晚膳过后,夜十一便被静国公留在松椿院,祖孙俩同进了内书房说话儿。
夜大爷抱着已会走却总要他抱的夜旭往内书房方向望,望了许久也不曾移步,夜二爷见状上前道:
“大哥,别担心,父亲自有分寸。”
夜大爷语重心长:“别说大姐儿年纪尚小,就是将来长大嫁人,我也不愿大姐儿思虑过重伤了身子!”
夜二爷亦是为人父的人了:“我明白,可大哥,大姐儿非是一般人,仅是身份,大姐儿将来的路必定是富贵有余安稳不知,有些事情,大姐儿需心中有数,甚至是越早涉及越好。至于大姐儿身子康健的问题,大哥别忘了皇上早将大嫂的牌子给了大姐儿,方太医可是随传随到,严然同府医无不同,有方太医回春医术在,大哥无需担忧。”
夜大爷被夜二爷一番话说得提着的心落了落,一同离开了松椿院,难得一回亲自将儿子给送回清宁院,且亲自哄了儿子睡觉,再坐等闺女回院。
静国公自知长孙女聪慧,素来是有一说一,从不拐弯抹角,一在内书房坐下,便直接问了夜十一:
“你早知冯大少爷会来?”
夜十一亦知静国公找她何事儿,早是备了话说:
“武昌冯家乃祖母娘家,门第不如何,财力却是惊人,纵是以富可敌国形容,亦不为过,此点无需孙女儿再细言,想必祖父已深有体会。”
静国公点头,当年他贵为静国公府世子爷,莫说公候千金,便是公主亦娶得,最终却娶了冯氏为夜家宗妇,其要便是因冯家财力雄厚:
“当年皇上尚非太子时,夜家便选择了站队当时只是皇子的皇上,既是选择了,必倾尽全力为皇上护航谋划。但凡成大事者,除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无不是收人心铺人脉,以德服人以能降人,攀上九五之尊一位,过程不但艰辛,所需钱财更是犹如无底洞。”
而当时的无底洞,便由夜家为永安帝舍一个世子妃铺下冯家这条最佳财道。
自大魏开国,夜家便有从龙之功,时至今日,夜家能成为唯二仅存的公府之一,并非气运所能道,更非皇恩浩荡所赐,而是夜家每一代世袭罔替的静国公竭尽心力所谋。
听着祖父对她这般剖白,即便心知她在祖父心中早已不同,可到这会儿,方是祖父真正正式地向她挑明,已未再将她当成七龄稚女看待,夜十一心下略喜,只要祖父不再拿她当小女娃儿看,那么接下来她所言所做之事,便要轻易得多。
她接着往下道:“冯氏子弟素来无高官厚禄之运,财运却是极佳,世间事皆是得此失彼,冯家较之夜家官运享通,得的却是财运,这财运便是冯家的底气,也是冯家的利器。当年皇帝舅舅尚只是皇子时,冯二老爷正初掌冯家产业不久,尚不如现今冯家扩展的财力,就是当年那般尚不如的财力,亦能源源不断提供金银支持皇帝舅舅九五大业,现今冯家已成湖广首贾,其财力之厚,难以想象。冯大老爷乃冯氏一族族长,当年诸子不争气,冯大老爷逐将希望寄托于孙子辈上,幸在冯家祖坟终于冒了青烟,出了冯大少爷这极好的读书苗子,如今考得举人功名,只剩北上春闱会试。倘有幸在殿试之上,再进一甲三元,冯家在冯大少爷这一辈的官运总算能冒个头,指不定官运能改一改。”
这个指不定还真是指不定,倘冯大少爷只是个书呆子,非为官之料,那便是一甲状元,于青云仕途亦是白搭。
说了一大堆都是铺垫,夜十一终于说到正面回答静国公问题的点子上:
“冯家子弟多是地方小官小吏,且终迈不过五品这道坎,更愰论正三品朝廷大员。冯家在朝中并无本家子弟为官者可倚仗,倘要冯大少爷此后在仕途平步青云,那势必得攀一攀京中豪门借力,而做为冯家姻亲的我们夜家,无疑是最佳选择。冯大少爷中举后,冯大老爷将其谴到京城静国公府来寄居待考,已然开始借力。孙女儿不惊讶,早料到冯大少爷会来,那是早前已听祖母提起过这位冯大少爷在今年极有望折桂,孙女儿再略作分析,不难得出此论。”
静国公听得连连点头,又问:
“你对冯家情况如此清楚,书上可没有,这又是如何得知?”
引经据典,见多识广,皆可推说自书中所获,然这家族细闻,却非书中所有,夜十一脑子里急速转起来,面上无波,末了道:
“祖父忘了,母亲尚在时,长公主府每年据都会收到祖母娘家送来的年礼,不止年礼,便是节礼,一年下来亦从未落下,孙女儿那时无不一刻不跟在母亲身边的,看多了便会问,母亲便会像在说故事般同孙女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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