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英没能追上梁翊,都是因为江珪。江珪本来在温柔乡里跟常玉娇疯狂缠绵,梁翊突然闯进来,吓得他屁滚尿流,下半身也不停使唤了。他担心还会有人来杀自己,便死拽着张英,让他留在这里保护自己。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张英兄弟,我是帮你破案才住到这里的。如今有人要来杀我,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张英厌恶得要死,却不能翻脸,只能强忍恶心,安慰了他半晌。待局势平稳以后,房间里只剩下江、常两个人,江珪气急败坏地将常玉娇踹下床,让她跪在地上,并将她的双手绑在椅子上,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鞭子,冲着常玉娇的背就抽了过去。他一边抽,一边疯狂地叫嚣着:“你说清楚,来救你的那个小白脸到底是不是梁翊?”
常玉娇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打了,尽管疼痛难忍,她却一直倔强地低着头,一声不吭。想起刚才见到他的情形,她泪流满面,泪水混着豆大的汗珠,一起流到嘴里,满是酸涩的滋味。
如果痛快地跟他走了,就不用遭这么多罪了;可是他来得太晚了,自己已经堕落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再跟他走?她恨他,更恨自己。她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再说梁翊,他背着灵雨,顷刻便回到了家,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脚程有多快。尽管家外面还有人守着,不过施点雕虫小技,让他们调虎离山,还是不难的。梁翊就让风遥去捣乱了一下,然后他背着灵雨,跳进了自家围墙里。
灵雨失血过多,已经晕过去了。幸好雪影还在家里,及时给她处理了伤口,给她喝了点参汤,她才恢复了些力气。梁翊本想让家人天亮以后再出发,不过他不确定张英是否还会来家里找麻烦,于是他将黄珊珊用被子裹了起来,包成了一个大粽子,直接塞进了马车里;雪影有很多话想问,也被他堵了回去;灵雨强撑着,一时竟也能跟常人无异,没让外人看出异常。一家人吵吵闹闹地赶着马车出发了,梁翊送走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英并没有亲自来,而是派了他的亲信巫马前来打探。今天在外面站岗的是内殿直的副指挥,名叫曹辉,他三十左右,使得一手好枪法。他跟梁翊关系一般,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梁翊,他会名正言顺地当上正指挥,眼下皇命难违,他才率领众人保护梁家的安全。
巫马提前探得他和梁翊的关系,于是信心满满地问道:“梁翊昨晚是否出门去了?”
曹辉不卑不亢地答道:“梁护卫一直都在家中,巫大人何出此言?”
巫马颇为意外,却不死心,继续问道:“你再好好想想,昨晚梁府有没有什么异样?”
曹辉凝思片刻,反问道:“巫大人是在怀疑在下玩忽职守,以至于梁家的安全受到威胁吗?”
“不,如果没什么异样,怎么梁家人一大清早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曹辉笑答道:“昨晚梁护卫已经打好招呼了,说自己在京城遭人算计,连家人也不得安宁。老家的姐姐、妹妹来了,也没法陪他们一同游玩,所以他让家人去京畿的朋友家里玩几天,散散心。”
曹辉说得滴水不漏,巫马无力反驳,于是阴阳怪气地问道:“那你说,他们去哪里了?”
曹辉答道:“梁护卫毕竟是担心家人遇袭,才让家人出去游玩的,所以他们的行踪,在下怎会透露呢?”
巫马屡屡受挫,终于愤愤离去,将探得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英。张英冷笑着说:“梁翊这小子,做事情还挺周全,只不过蹦跶不了几天喽!”
家里只剩下梁翊和映花两人了,一下子冷清了下来。意外的是,梁翊那奇怪的症状又发作了,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凉,好在他修炼的两种内功都不甚激烈,并没有烈焰灼身或如坠冰窟那种痛苦,不过还是很难受。不一会儿,他又发起了高烧,鼻血流个不停,似乎比凌晨时分发作得还要更厉害些。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怕映花担心,只说自己有些着凉,没什么大碍。
其实他浑身都在发抖,骨骼间如被虫蚁噬咬,尤其是想到常玉娇对自己的态度,更是心痛不已。映花听他说了两次营救的始末,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不过还是劝道:“那位常姑娘,是不是怕你救不了她,反而连累自己,她才做的这么绝情?”
梁翊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怨毒的眼神,她一定是恨极了我,所以才会那么做。”
同为女人,映花很理解常玉娇的心情,眼下她还在张英手里,张英还对她很客气,显然,她已经被张英给收买了。如此一来,不知她会如何坑害梁翊!映花忧心如焚,一想梁翊明天还要比武,便不想扰乱他的情绪。
她在心里打定主意,嘴上却安慰道:“你别担心,常姑娘只是一时生气,等她心情平复以后,肯定会后悔的。我相信她是重情重义的人,她一定会在暗中保护你,而不是加害于你。你放心比武,不光是为了娶我,还要扬大虞的国威,你一定要赢得漂亮,知道了吗?”
梁翊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感动地握住了映花的手,说道:“还是小公主会安慰人,放心,我一定会赢的。”
映花鼓起勇气,跟梁翊商量道:“大魔王,你把我留下来陪你,我真的好开心。不过,现在我想回到宫里去……”
梁翊不解地问:“你在宫里差点儿送了命,为什么还要回去?”
“回去跟母后请安啊!”映花笑意盈盈,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我要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她面前,才不枉费她为我操的心啊!”
梁翊劝道:“如果你只是为了气她,大可不必回去,以后我会加倍地对你好,你过得幸福,就是对她最大的报复了。”
映花双眼含泪,却一脸欣慰:“大魔王一直这么懂我,我这辈子也别无他求了。你放心,一回宫,我就跟宁妃嫂嫂住在一起,她那么聪明,肯定会保护我的。”
“即便如此,我还是放心不下……”
“不,我一定要回去!”映花坚定地说道:“我还有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
“既然皇兄已经答应你,如果赢了的话,就会把我许配给你,那我一定要以大虞公主的身份,出现在明天的比武场上!”映花昂起头,目光温暖而坚定:“我相信你一定会赢,到时候,你是威风凛凛的第一武士,而我是大虞唯一的公主,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是天作之合,谁也别想拆散我们!”
梁翊尚不知映花有这层心思,一时间心潮澎湃,激动万分。他抱住映花,说道:“好,那我就护送公主进宫!”
映花泪花盈盈,盯着梁翊的脸庞,怎么看也看不够。多希望只看一眼,就能相爱万年。梁翊并不知道映花心中所想,只是万分疼惜地将她拥入怀中。
腊月二十日,天空碧蓝如洗。冬日的晴空,多了些凛冽,蓝得更加纯粹。冰冷的西北风吹过,旗帜飒飒而动。耀眼的阳光洒在冰雪相间的大地上,为人间带来丝丝温暖。比武场设在了华阳宫城外面的空地上,以便百姓也能看到两国武士的风采,只不过守卫重重,戒备森严,平民百姓并不能靠近半分。
赵佑真和夏太后坐在城楼的正中间,母子二人在暖玉宫闹了那一场之后,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也不避讳外人在场,二人还是那么僵着。尉迟墨坐在他们的左边,其他几个姓夏的王爷坐在右边,他们客气地彼此恭维,没话找话。
映花跟几位女眷坐在边上,她穿着一身朱红色织金披风,月白色织金襴裙,梳着高高的凌云髻,金钗上面镶着蝴蝶模样的点翠,一身高贵之气,让她在一群贵妇中也分外出彩。她故意高谈阔论,跟诸位嫔妃、贵妇讨论琵琶技艺,引得太后频频侧目。映花也有几次与母亲目光相接,她只是冷笑,夏太后硬是被她气得脸色发白。
赵佑真也鲜少见妹妹打扮得这么耀眼,他由衷地想,原来妹妹还真是个大美女,也或许是有了心上人,她才舍得下这么大力气打扮自己。一想自己要成就一桩美好姻缘,赵佑真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圣人,笑得自在而得体。一阵激烈的战鼓点燃了全场的气氛,赵佑真也觉得热血沸腾,恨不能亲自冲上场去比试。
鼓点声刚落,两国武士箭步走上台,互相致意。不过让赵佑真意外的是,北齐上了三个人,而虞国这边竟然只有陆勋一人。
赵佑真立刻慌了起来,不安地问:“梁翊去哪里了?”
尉迟墨一见虞国这架势,顿时就不乐意了,他不满地说:“大虞只派一人上场,莫不是鄙视我齐国?”
赵佑真无奈,只得打了个圆场:“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我们原定的也是三人,只不过其中一人太过紧张,刚才竟然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扭伤了脚,如今只能坐在一边观战。唉,真是上不了台面!”
尉迟墨顺着赵佑真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穿着靛蓝色长袍的人满脸沮丧地坐在一旁。只听赵佑真又说:“运气也是一种实力,朕已经失了先机,只能认命。比武在即,朕也无力再去调遣,就这样吧!反正两国勇士比武事小,交流事大,几人交战、胜败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尉迟墨冷笑着问:“即便如此,那还有一人呢?”
赵佑真擦了擦冷汗,说道:“稍等片刻,梁护卫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原定巳时开始的比武,硬是等到了巳时一刻,梁翊还不见踪影。陆勋和北齐的三位武士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百姓们也议论纷纷。赵佑真坐不住了,小声问道:“母后,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夏太后轻笑了一下,眉目间满是嘲讽:“你少来冤枉哀家,想必是他怕输了丢人,逃之夭夭了吧!”
“不,辅明不是这种人,朕相信他一定会来的!”赵佑真大声说道。
巳时两刻,人群已经出现了骚动,赵佑真也一个劲儿地冒冷汗,正要再差人去梁府探个究竟,城楼下突然有人高喊道:“梁护卫来啦!”
赵佑真一喜,急忙跑到前面去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大吃一惊——梁翊步履踉跄,跌跌撞撞,虽隔着很远,却依然能看到他满脸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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