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惊喜交加,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连珠炮似地问:“她在哪儿?她好不好?跟双胞胎哥哥在一起吗?”
云弥山却卖了个关子,不急不缓地说:“你先听我说。近半年来,皇宫教坊司中一位乐姬名声大噪,据说这位少女长得清雅脱俗,弹得一手好琵琶,甚至连不喜音乐的太后都对她赞不绝口,京城一些文人雅士称她颇有金夫人之风。”
“果真如此?”梁翊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越发语无伦次:“二娘也是我娘的弟子,我妹妹弹琵琶像二娘,也就像我娘!”
“听听,你说了些什么?”云弥山不动神色地收起纸条,方才笑吟吟地说:“单凭她会弹琵琶,我还不敢确定她是你妹妹;只是听说,宁妃娘娘对这位乐姬十分上心,常去找她讨论乐谱技巧。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凭她的聪明才智,想必早已猜出这位乐姬便是金家之后,因此才会多加照料。所以,我更加断定,这个小乐姬,应该就是世珍。”
“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梁翊还是激动得语无伦次。
“她是蔡赟送进宫里的。”云弥山的目光很冷静,看着梁翊,缓缓说道:“我在想,蔡赟是不是觉察出了什么,所以才放出这个诱饵,来诱我们上钩?我失踪了整整十四年,这十四年来,他也不是那么好过吧?”
“我……我不管,我要先救我妹妹。”梁翊刚刚开心得像个孩子,结果一听是蔡赟收养了妹妹,笑容便凝固了。
“好好好,我陪你一起救。”云弥山温厚地笑了笑,安慰道:“世安,你别急。”
“嗯。”
梁翊终于平静了一些,心里还是很激动。找了这么多年,他都已经有点麻木了,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现在她终于出现了,他要找的妹妹,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她长得更像父亲,还是更像二娘?她一出生就家破人亡了,她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他这个哥哥?月色温良,他的心变得分外柔软——他下定决心,如果找到了她,他一定要好好疼她,像疼黄珊珊那样——不,他还经常捉弄、欺负黄珊珊,如果找到了亲妹妹,他才舍不得欺负她,要像呵护映花一样呵护她。
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喊他“哥哥”。想着想着,那清甜的声音仿佛就回荡在耳边,梁翊痴痴地傻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疑惑地问:“那我弟弟呢?”
云弥山笑道:“你呀!现在才想起问你弟弟来!不过他俩好像是分开了,现在还没有你弟弟的消息。”
“哦……”梁翊有些失望,不过仍然说道:“不管怎样,谢谢你,也谢谢给你传信的那个人。”
云弥山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纸条握得更紧了些,抬头淡然一笑:“你跟我客气什么。”
梁翊点了点头,喜滋滋地找映花去了。偏巧映花睡得不踏实,正在低声喊“大魔王”。梁翊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摩挲着她的额头,越发觉得她好看。已经快到凌晨了,他还是毫无睡意,便坐在台阶上,静待残月破晓。
华阳城遥不可及,皇宫大得像迷宫,宫墙很高、很厚,侍卫很多……可总有办法,把妹妹救出来,把映花娶回家吧?
他就坐在那里,痴痴地笑着。头顶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小娃娃,你天天都不睡觉啊?”
梁翊已经习惯了,所以没被他吓着,他从台阶上跳下来,开心地喊:“吴爷爷!”
吴不为坐在青瓦上,难得露出一抹慈祥的神色,他看着活蹦乱跳的梁翊,和蔼地说:“小娃娃,你的伤都好了?”
“托爷爷的福,我现在全好了!”梁翊的伤还没完全好,但是他心情特别好,根本感觉不到一点伤痛。
吴不为指了指他身旁,笑着说:“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梁翊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运足了功,一跃跳到了屋顶上,一脸神采:“吴爷爷,看我身手好吧?”
吴不为赞许地点了点头,梁翊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眼睛黯淡无光,他大吃一惊,问道:“吴爷爷,你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没事。”吴不为刚说完,却拼命咳了几声,装作不在乎地说:“年纪大了,哪儿还能像年轻壮小伙一样?唉,岁月不饶人呐!”
梁翊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他追问道:“吴爷爷,是不是张英那个怪物把你打伤了?你放心,我替你报仇!”
吴不为拉着他坐下,缓缓说道:“别了,那天跟他交了手,我才发现,他的功夫实在是太邪门了。他的金刚秘术一旦发力,竟然可以刀枪不入!而且,他太狡猾了,会佯装败退,趁我无为心经发力时,攻击我风池、膻中、关元三处穴位,我修炼六十多年的内功,差点被他毁于一旦!”
梁翊神色愈发凝重:“我就觉得你脸色不对劲!你别生气,好好休养,等我的武功再精进一些,便去找他算账!”
吴不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将梁翊的话放在心上——更确切地说,是根本不相信梁翊会有这样的能力。或许真的是年纪大了,被张英攻击了一番,他的确觉得力不从心,无法恢复,内力在一点点流逝。而且他没有告诉梁翊,张英在他右手扎了四针,他都没有察觉;待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虽然他用内力阻挡了毒气蔓延,不过他右手的功力,想必是一时无法恢复了。
梁翊知道他脾气倔强,便缓了缓语气,劝道:“你现在跟我下去,睡个觉,吃点药,会好起来的。再说了,若不是因为我,你那天也不会受伤。所以你的仇,我必须要报。”
吴不为竟然没有反驳,只是乖顺地点了点头,梁翊一喜,便要拉他下去。谁知吴不为突然拉拽过他的双手,紧按他的合谷穴,嘴里念着不知名的咒语。梁翊被他按得生疼,却又无法挣脱,牙齿咬得咯咯响,勉强问道:“吴爷爷,你这是干什么?”
吴不为不理会他,在梁翊感觉合谷穴快要捏碎的时候,吴不为推开了他,他还没站稳,吴不为就伸着黑乎乎的左手食指,猛戳他胸前的重要穴位,梁翊觉得自己要吐血了,吴不为突然飞起双脚,踹了他的膝盖。梁翊站立不稳,从屋顶掉了下去,幸亏他身手敏捷,几番挣扎,终于稳稳地落在了院子里。
吴不为也落了下来,他神色憔悴,却掩饰不住满脸的得意:“小娃娃,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把我的内功传给你啦!”
梁翊站定,方才觉得通体舒畅,一股清凉之感在周身流淌,受过伤的地方是真的不疼了。他忙跟你吴不为说道:“吴爷爷,这是你毕生的心血,我……我受之有愧啊!”
吴不为背着手,无所谓地说:“别想那么多,内功是可以不断积累的,我将这些传给了你,再找个地方清修就是了。你体内的这些,其实也寥寥无几。虽无法跟你师父的以柔神功相比,但对你武功增进,也大有益处。”
梁翊没有说话,吴不为目光悠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张英既然发现了我的行踪,按他的性子,他会不依不饶地寻找下去,直到他探寻到了无为心经的秘密,方可放过我。我如今被他所伤,已经无法跟他匹敌;若再被他追上,恐怕他会把我仅存的一点内力也全都毁坏。与其被他糟蹋,不如全都传给你,也算对金哲的一点补偿。”
事到如今,梁翊再推辞也没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说:“既然如此,吴爷爷便是我的师父了,请受徒儿一拜。”
“我才不想当你的师父,你就喊我一声吴爷爷吧。”吴不为打量着梁翊,动情地说:“你们金家人,总爱多管闲事。我传你武功,也算助你多管闲事吧!”
“晚辈定不负吴爷爷希望!”梁翊知他指的是什么——天下、苍生,这些对常人熟悉而又宽泛的词眼,对他来说,却是切实的责任。
“好,依我所见,张英不会放过你;宙合门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所以你还要勤加修炼,可不要枉费了老夫一片苦心!”吴不为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吴爷爷,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梁翊灿然一笑,一幅灿烂的少年模样。
“那就好!”吴不为说完,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梁翊急忙拉住他,劝道:“吴爷爷,你伤还没好,在这里住几天,我认识的一个神医会治好你的!”
吴不为挣脱了梁翊,爽朗地笑着说:“老夫还不用别人担心。再说,万一张英因为找我,来这里大闹一番,岂不是连累了你们?”
梁翊自知拦不住他,便又唠叨了一番,才目送他离开了。送走吴不为,他很是失落。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来,却被吓了一跳:“风遥!”
风遥包扎得像一个粽子,蹲在台阶上,阴测恻恻地看着他师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小子,你果然在外面拜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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