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茹就在酒店门口等她。看样子跟了她一路,一直等到陆铮走了才打给她。
夜色里,中年妇人回过头来,模样是那么的陌生。
餐厅里那一面擦肩而过,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要么就是模样相似的人,如果不是向茹打电话来,她几乎不敢确认。
她过得很好,化着浓淡合宜的妆容,衣着华贵,手上脖上戴满了首饰。才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在B市站稳了脚跟,还吊了个有钱人。当初她丢下自己这个包袱,果然很明智。
素问自嘲的想。
“素素……”女人看到她,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动容。
“我以为你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呢。”
向茹怔了下,脸上露出沮丧的表情,但这样的反应也在她预料之中,她很快打起精神,切入正题:“素素,是妈妈对不起你,我当初也是被你爸逼的,走投无路了,才会抛下你,但是我一直都很关心你,我打算在这边安顿下来就立刻接你过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们母女就能见面了。对了,素素,今天跟你在一块的男孩是……”
素问一直安静的聆听着,直到这时,才挑起眉毛看了她一眼。
向茹不由的向后缩了一步。什么时候,她这个女儿的眼神竟然变得这么犀利?仿佛能将她的心思看穿!
在这样咄咄逼人的眼神注视下,向茹的声音也不由低了下去:“你知道妈妈很不容易的,一个女人要在北京这样大城市立足,背后没有男人依靠真的很难。你爸那个负心汉,我也不想再提了,他既然能丢下我们母女俩去跟别的女人鬼混,我为什么不能再找别的男人呢?妈妈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真心对我的男人,你也希望妈妈幸福的,对不对,素素?”
真心……素问嗤笑了声,真心就不会让你做仨儿!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说他在做商业地产投资,自己好像有一家公司……”母亲含含糊糊的说着。
“行了,”素问打断她,“你连他做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下半辈子都押在人身上,说出来不觉得可笑?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家里那些都是什么人?你知道他已经有妻儿了吗?你现在做的,跟当初破坏我们家庭的那个女人有什么区别!”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但她觉得自己这个妈,好像还是那么天真。
向茹艰难的开口:“我……”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素问最后劝她,“那个人的家庭,不是你能高攀的起的,他的未来妻子,更不是省油的灯。”
她说出“陆文漪”的名字,向茹明显呆住了,好半天回不了神。
她就知道,母亲一定是被男人几句花言巧语就骗住了,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陆文漪是什么人,那魄力,那行事手段,自己这个小市民的母亲,三两下都不够人玩的。
向茹是个美人胚子,从素问脸上就能看出。虽然人到中年,打扮起来犹有风韵,只是萧致远那种男人,什么莺莺燕燕没见过,他能看上向茹哪一点?
向茹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不会的,致远不会骗我的。他说过他爱我,会照顾我……我根本不奢望他能迎我进门,我知道他的立场不允许,我只要跟他在一起……素素,你能理解妈妈吗?”
她的母亲,四十出头,心却像十七八的花样少女一样天真。
对着这样的母亲,她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其实有些话,在劝着母亲的同时,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平心而论,陆铮这样的家庭,她高攀的起吗?就算陆铮现在口口声声说爱她,将来他家庭反对,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别说是劝人了,连她自己也糊涂了。
这时候,向茹突然问:“素素,今天跟你在一块的男孩,是他的亲戚吗?自从见了你们,他一整晚都不高兴,我知道他是担心被他的家人知道我……”向茹顿了顿,忽然间拉住她的手,“素素,你能不能……跟他分手?”
素问倏的转头,目光笔直笔直的,像一只箭,穿向心虚的妇人。
向茹咽了口水,继续说下去:“他总有一天会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不然你打算到那一天才跟他坦白吗?就像你说的,那样的家庭,我们高攀不起,妈妈见不得光就算了,可是你还年轻,能受那样的委屈吗?素素,就当妈妈求你,为了妈妈的幸福,放手好吗?”
素问觉得崩溃。
眼前这个生了自己,又养了自己十八年的女人,现在一脸卑微的求自己成全她。
“放开。”
“素素?”
素问退后一步,挣开她,十分放肆的笑起来。笑声淹没在夜风中,转瞬不知去向:“那为什么不是你放手成全我?”
“……”
向茹蓦的语塞。
一口一个“妈妈”,到头来,还不是自私的只顾自己幸福。
她转身往酒店里走,向茹在后面追着叫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头,背影在灯下拉得疏长:“将来有一天你后悔了,可不要来找我哭。”
回到酒店房间,把自己扔进大床里,呆呆的望着房间的吊顶,头脑里一片空白,好像什么也思考不了。
“素素,求求你……”
“素素……”
只要一闭眼,就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喊,她烦躁的用枕头整个的蒙住脸,憋得快透不过气了才蓦的松开。
好难受,像死了一样的难受。
素问一整晚没睡好,第二天起来时脸上顶着一对熊猫眼。门铃响的时候她还在犯愁,最后对着镜子随便抹了点遮瑕膏应付。
“陆铮……”门一开,她愣住了,不是陆铮。
对方温和有礼:“聂小姐是吧?陆铮有点事走不开,让我过来接你。”
素问茫然的打量对方。
冯湛笑了笑,指指自己身上军装:“我是老首长身边的警卫员。”
素问这才放心的跟着他下楼。
陆铮清早儿开着小跑一溜哼歌,到了酒店房间,却发现人去楼空,只有几个人在清扫房间,不由的愣了。
“这房住的人呢?”
“早上有人来接,就退房了。”
陆铮大约呆了有几秒钟,猛的回过神来,抓着车钥匙就往楼下跑。
陆园的大清早就不安生,入园的道上只听见引擎低沉的蜂鸣声,要说上回老爷子的形容是夸张,这回,陆铮是实实在在的把车头塞进了客厅!
哐——
陆铮跳下车,一掌推开大门。
陆海博回头望了一眼,微微蹙眉:“越大越没规矩了。”
陆铮眸子一转,就看见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素问。
“跟我走。”三步并两步跨过去,拉起她的手肘拽着就走。
“陆铮……”
“胡闹!”陆海博一声呵斥,陆铮终于停下来了,素问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别乱来,他却反手扣住素问的掌心,抓得更紧。
陆海博压着火气:“昨天一堆长辈在这,你没大没小,我还没教训你,今天当着客人的面,又是这副样子。从小到大的教养,都学到哪去了?”
陆铮张了张嘴,吞下这口气,没吭声。
老爷子从沙发上起身,手指向陆铮:“你,稍息立正齐步走,跟我上书房。”
老爷子的书房在二楼,窗子正对着开阔的庭院,院中两株西府海棠开得正好,一群蜜蜂嗡嗡的在花树上绕来绕去,花荫匝地,繁秀如锦,越发显得这书房里静谧安逸。
上午的阳光非常好,正照在窗前,斜斜的日光倾过半张书案,老爷子钟爱的那只青瓷茶杯在阳光中蒙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晕。书房里安静极了,只听得到老爷子用棉布擦拭枪杆的絮絮声。
陆铮身子一歪,半躺半靠在老爷子那张黄藤木靠椅上,长腿一敲,右臂支肘,斜斜撑着脑袋,衬衫的领口微敞,露出深刻的锁骨线条,袖口半卷到手肘处,右小臂上一条三寸长的疤痕触目惊心。
窗口漏进来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半明半暗,陆铮觉得他的心从没有一刻这么静。那是一种坚定,毅然决然。因为他的素素就在楼下。
那杆枪老爷子反反复复不知道擦了多少遍,据说老爷子入伍以后摸的第一把枪就是三八大盖,当年也就是靠这杆枪打国民党,打越战。这么多年一直跟什么似的宝贝着。
“坐没个坐相。”陆海博终于搁下枪。
陆铮嗤了声,换了条腿:“我又不是您手下的兵,不用整什么军姿。”
陆海博慢慢看了他一眼,满是皱纹的眼睛充满了不认同:“不务正业。”
“在您眼里,除了当兵还有别的正业吗?”
嘭——
一本军事杂志飞到陆铮身上,又滑到脚下。
他闪都没闪,一动不动的挨了,这都是小儿科。陆铮就是打不怕,昂着脸跟老爷子死磕:“您还有什么话就一道儿说了吧,要还是那老三套我就下去了,素素还在楼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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